51、第五十一章 重回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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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辞从马车上下来，与离涯相识一笑。
离涯极少笑，这么一笑，花辞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不少，望着他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先带我去看看萱儿吧。”
离涯站在她的身边，站得近了，只得低下头来看她，轻轻说了句，“好。”
那是一座极简单的墓，在村落的最东边，每日阳光最先到达的地方。墓碑上显然是用利器刻的几个字，萱儿之墓。
花辞静静地站在墓前，缓缓蹲了下来，再缓缓跪好，指尖缓缓划过那个名字，所有的动作都那样轻，那样慢，彷佛在害怕惊扰到她。
花辞跪在墓前，彷佛看到那个时常因为她一句话笑得那般单纯的女孩，又站了她的面前，却没有了笑容。
她彷佛看见她空洞的眼神中，无边的冷寂和怨恨。
她死得那样惨，带着没有出世的孩子，让殷红的血染了满身。
花辞抚着墓碑，她很想哭，却哭不出来。深深的愧疚从心底涌出，那样剧烈，以至于心中空得生疼的那块地方，也跟着抽搐起来。
离涯站在她的身边，伸出手搭在她的颤动的肩上，眼眸如同黑衣一般暗沉，“花辞……”
他只喊了这么一声，也明白花辞能懂他的意思，他向来口拙，不懂安慰人，尤其是她。
因为是她，所以关心则乱。
看着她难受，他比她更甚。
花辞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上，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萱儿，对不起……”
随即站起身来，转过身，脸上已经是一片平静，她知道他担心她，便抿唇笑了笑，“在她的坟前种上萱草。”
萱草，又名忘忧。萱儿，希望来世，你能像你的名一般，忘了所有忧愁，安然一生。
离涯跟在花辞身后约一步的距离，朝着村落最北边的一处民居走去。
走进院子，便有人进去通报，有人迎了出来，“恭迎少阁主。”
花辞点点头，彷佛早已熟稔。当薇儿的记忆涌入她脑海的那刻，她所沉睡的四年，也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彷佛在如今，薇儿已然融入了她的体内，她完完整整的灵魂里。
花辞在内室顿住脚步，离涯沉声道，“我在这里等你。”
她再一次想起谷乐之的指令，事成后，杀离涯速返。
心中再次剧痛，却拼命忍住，在片刻间便压下所有的担忧。她不会看他死。他不会死。
花辞没有回头，轻轻颔首，走到墙边，扣动三下，两重一轻。
内室的墙壁便无声地开启一道门，里面灯火通明，石阶盘旋而下。
那四年里，薇儿经常来到这里，花辞此刻的脑海中，却是一次次不堪的记忆。
花辞沿着石阶往下走，来到烨天阁最核心的所在，白玉阁前。
紧紧按住心口，将体内的躁动和不安压制下去，开口时已经一片平静，“薇儿求见阁主。”
白玉阁汉白玉的门扉洞开，花辞走了进去。面对着厅中负手而立的谷乐之，嫣然一笑。
白玉阁内的布置，颇有江南之风，身处其中，彷佛置身于江南名儒世家的高宅。而谷乐之，也的确像一名文人墨客。
他一身青莲色衣衫，宛如弱冠之年的面貌上，呈现着内心的纯熟稳重，本是极其不和谐，然而因了那一双眸子，便显得一切恰如其分。
那是一双眸光幽深的眼睛，那其中满是花辞二十年的记忆中，最深刻的眼神。
她一直看不懂的眼神。花辞的脑中忽然闪过一双眼睛，那应该是夜煊的眼。她心中一动，似乎也如眼前的这双眸子一般，彷佛是……
彷佛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谷乐之心中的那个人，是谁？
谷乐之淡然地笑着，眉眼间满是温柔。
花辞没有动，只是含笑静静地看着他。那是她的仇人。
那四年里，薇儿用尽手段，查探到烨天阁明暗史来源的机密，在离涯的帮助下查看了所有掳来幼童的名单，并没有她的名。
然而谷薇儿用她的血在他身上种下噬亲蛊，却不能损他分毫。这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
如此便能证实，她同那些没有记录在名单的上的人一样，属于被灭了门，清除了所有有关身份线索的孤儿。
她能获得他二十年的“恩宠”，恐怕只是因为她像一个人，又或者，跟那个人，有着关联。
不管怎样，不管她的身世是什么，这些年来他加之在她身上，在她心灵上的痛苦，足以成为她的仇人。只要她和他之间不存在亲缘，她就再也没有必要继续隐忍。
二十年不间断的训练，暗杀，定期被锁进蛇池，一次次毁容再修习驻颜术，一次次杀人，一次次被责罚鞭打……
这些，都不及四年前生辰的前夜，她所受到的伤害。
那是一生一世的屈辱。
她忍了那么久，忍到疯了，逃了，甚至死过一次。当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她怎能再无动于衷。
薇儿，你为了谋划了那么久的计划，我会继续实行下去，我们等着看，叫他生不如死的那一天。
谷乐之朝她伸出手，“过来。”
淡然无波的眼，轻柔的动作，却充满强势至极。
花辞含笑，一步步走了过去，顺势偎依在他的怀中。
“爹爹，我回来了。”花辞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着，满意地感觉到他的身子瞬间僵直。
“薇儿，你太久没回来了，你忘了，没有旁人的时候，唤我乐之。”谷乐之言词温柔，语气中却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
花辞在他怀中抬起头，乖巧温柔，眼眸如星，“乐之。”
话音未落，他的唇带着一股清香急切地压了下来，花辞闭上眼，死死忍住推开他的欲望，双拳紧紧攥在身侧。
薇儿，整整四年，你是怎样忍过来的？
谷乐之心神中只剩下怀中的人，彷佛他的瑕薇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隔离的过去，再也没有隔离生死。
她从未做过别人的妃子，她从未离开过他。
“薇儿，薇儿……”谷乐之痴狂地呢喃，将怀中的人抱到内室。
身下的被褥柔和地贴着肌肤，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冷，似乎瞬间坠入了冰窖，被层层冰块压迫包围，她好冷，冷得快要死了。
花辞紧咬牙关，到最后一刻，故意在谷乐之急切到极致的时刻，才一把推开他，眼中已满是珠泪，喉间却是真的哽咽了，“乐之，我体内余毒未清，恐怕……”
“谁下的毒？什么毒？”谷乐之竟然在瞬间克制住自己，抱她起来靠在怀里，柔声问着，声音中却多了些愤怒和慌张。
他是真的在乎薇儿，属于他的那个薇儿。
花辞的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砸在他们一个火热一个冰凉的身上，“咒毒，烨天阁最高级的咒毒。驻颜术一停，咒术施展起来便有些力不从心，我一时不慎，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不准备将实情道出，她和旁人的纠葛，用不着他来插手。
谷乐之一边细心地替她穿着衣服，一边轻吻着她的发丝，“怎么没有及时送信回来？若是耽误久了，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碰巧得了些灵药，解了大部分毒性，你又交待我完成任务速回，就亲自回来了。”花辞柔声说着，抬起头看他，“我元气未能恢复，就留了离涯的命。而且，他还有用，暂时不动他可好？”
谷乐之伸手抚了抚她的鼻，“好。他也陪了你这么多年，你若是舍不得，废了他的武功，给你当个侍从也好。”
“只是，”谷乐之眼神暗沉下来，“我这几年已经放任他坐大了势力，若再不动他，恐怕他……”
“若他敢妄动，我定会亲手杀了他。”花辞笑容淡然，眉梢眼角却多了几分灵动。
彷佛是真的以他为尊，不管是谁敢犯，她都绝不手软。
谷乐之低头轻吻她的唇，“去悬天涯上好生休息，我去炼药。”
花辞轻柔颔首，低低“嗯”了一声，旋身下了床，看似不急不缓地出了这对她而言如地府的白玉阁。
重见日光，离涯在那里等她。深邃的五官因为担心添了些凝重，就连下颌的线条也似乎随之紧绷起来。
花辞淡笑着走了过去，如同刚刚游玩而归的少女，“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离涯的心跟随着她无心的四个字跳乱了节拍。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重回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