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云中月》狸九nine

14、第十四章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有臣子失踪了，大理寺还未查出个结果?”
　　殿中，宋昭身着朝服抱着怀中咿咿呀呀的小皇帝面露不悦，看向跪在地上的紫衣朝臣，语气耐人寻味。
　　“这…太后，再给些时日，臣等定会给个完美的答复的!”
　　苏瑜出了一身冷汗，颤颤巍巍磕头保证，宋昭瞧着无趣，便抱着小皇帝直接走了，只留个太监走上前“退朝——”

　　“太后现在把早朝都放到午后，臣子们出宫回家都天黑了，她还抱怨大理寺办事不利……”“也不看看是谁的问题，怎么先帝在的时候就没发生这些事情。”同苏瑜共事的臣子们打抱不平。

　　“小皇帝年纪尚小要养精蓄锐，日后才能更加聪慧，太后这番是为了小皇帝做打算。”
　　“分明是大理寺效率低，已经十几天了还没点进展。”
　　“要不是最近太后心情好，你们的脑袋早掉了。”另一边大臣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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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摄政王殿下能来处理就好了……”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两边都默契的闭了嘴。

　　“那最近回来被封大将军的三王爷不管管这事吗？”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可别让他来管。”苏瑜声音都变了调，摇了摇头快步上了马车。

　　最近百里辞以身体受寒为由推了上朝养病，宋昭巴不得他不来自然很快就准许，到头来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大臣。
　　而最苦的就是这位大理寺苏瑜了，宋昭交给他处理这档事，他是查出来了，可他却偏偏不能说。
　　“今日回来的很早啊，苏卿。”
　　苏瑜才行至院门，少年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他头疼得厉害，但也不得不抬头笑着看过去。

　　曲煜年倚靠在门前，头发高高束起，墨色锦袍勾勒暗边金丝矜贵无比，此刻手里把玩着一个拨浪鼓，发出阵阵敲击声，吓得苏瑜大气也不敢出“哎呦喂好王爷，老夫已经遵守约定一个字都未曾透露，王爷就饶了老夫小女吧。”
　　“苏卿在胡说些什么呢……”曲煜年垂眸看着拨浪鼓，忽的抬头轻笑，直直走到苏瑜身前，墨黑眼瞳倒映出老人惊慌的面庞，将拨浪鼓缓缓塞进苏瑜的手中，“本王…只是来同小妹玩玩罢了。”
　　曲煜年退了一步，腰间白玉色的平安扣一晃很是显眼，他却理了理衣摆将小坠藏入衣褶不想被他人看到，苏瑜自然知趣的低下头遮住视线不去注意，静听吩咐。
　　“那些个失踪的臣子苏卿也是晓得结果的，若是做好了，苏卿便是赢家，若是做不好……”
　　“老夫明白。”
　　少年嗯了一声，再等苏瑜抬起头，整个院子只剩他一人，双腿一软撑住墙终于松了口气。他也不知为何，怎么每每同这个年纪不大的三王爷谈完话总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从失踪臣子的第一个起，就是曲煜年动的手脚，前几次都刻意把猛兽啃食到面目全非的尸身摆在明处让他看见，还差点把路过的百姓吓了个半死，后面一次直接抓着一截断指推开窗户丢在桌上，笑吟吟地撑在窗台看他作何反应。
　　虽然无法将尸体同失踪臣子一一对应，但这些失踪臣子无论官位大小无一不是曲煜年在南苍留下的眼线。
　　苏瑜一开始还不清楚他们到底犯了何等错误才惹他如此生气，自己还得苦苦帮他收拾烂摊子，心情很是复杂难言，直到那次曲煜年亲自到苏府来特地指点一二他才明白。

　　三公主在宴席上被迫与西辰成亲之时，他们不仅没有及时上报，还没有帮他极力拦下。
　　可这也怪不得他们啊，苏瑜当日喝了点小酒，看西辰皇子模样俊俏气宇不凡是个能与三公主相配的，况且三公主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没管这事。

　　苏瑜是晓得三公主同三王爷从小感情就好，可他也没想到竟是如此好，但皇室秘闻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瞎猜的，最后为了性命只好闭上嘴巴乖乖做事。
　　老人擦擦冒汗的额头，快步去看自己的妻女。

　　——
　　院子里的燕子开始筑巢，树梢也长了新叶，常乐拿着扫帚站在树下象征性的扫扫，兴致勃勃地抬头看燕子衔过木枝花絮飞走又飞回。
　　此情此景不由让常乐想起一首诗。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

　　“公主啊不…常乐，殿下快来了!”
　　喊声将她低低诵读打断后，门口才匆匆跑来少女身影，她同常乐一样穿着粉色衣裳。常乐连忙把杵在旁边的另一个扫帚递给清悠，装模作样开始扫地。
　　萧易卿进来便看到这幅场景，梳着灵巧垂挂髻
　　的少女在认认真真扫地，面上还有阳光晒过留下的浅浅红晕，除发髻上的两朵小花和腰间挂着一块白玉外再无装饰，却更显靡颜腻理。

　　“不必扫了。”
　　常乐疑惑地抬头看他，也不晓得他说的是真是假，萧易卿往前走了几步，见身后人还没跟上，又言:“跟上。”
　　好吧，这一个月都过去了，他终于有事情找她说了。
　　常乐回想了自己这一个月的遭遇，立马丢了扫把就不干，飞快跟上去的同时还顺便回头朝清悠挥挥手告别。

　　——
　　一月前，常乐随车马到了萧府，西辰只有萧府并无皇宫，这更加验证了她的想法，看萧易卿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悯。

　　“参见常乐公主，公主果真和我们想的一模一样漂亮。”
　　一个带头的少年发了话，看上去同常乐差不多年岁，小麦色的皮肤健康阳光，五官深邃，一副混血美少年的模样，妥妥的小鲜肉。
　　“在下名叫顾夜，若公主不嫌弃的话叫在下阿夜就好!”顾夜很是自来熟，笑眯眯地介绍了自己。

　　“顾夜，我说过待她不必如公主。”
　　萧易卿本在前面走着一直不语，这会倒插了个嘴。
　　还又是说她的。
　　常乐撇嘴。

　　“哦……”顾夜不服地哼了哼，下一秒就继续凑到常乐身边小声说:“殿下就是那样，表里不一，心思难猜的要命……不过依我在殿下身边多年的经验看啊，殿下对公主是极好的!”
　　在萧易卿目光落过来前，顾夜吹着口哨若无其事挪到旁边，假意在欣赏沿路的风景。
　　“真是个活宝。”常乐歪向另一侧的清悠轻轻说着，却没等到回复，疑惑地偏头去看她。

　　清悠的脸红的就像个大苹果，低着头紧紧攥着袖角走神。
　　别吧，这小姑娘不会喜欢上西辰的人了???

　　“常乐姑娘，前面便是殿下的寝殿，我们就不进去了。”顾夜拉了一把还在往前走的清悠行到一边候着，而清悠反常地一句话也没说就乖乖候在外面。
　　塑料主仆情啊清悠。
　　常乐赴死般关上房门，一转身还没反应过来就冲上来好几个婢女拉着自己往里走，直接略过萧易卿去了热气腾腾的水池边。
　　“常乐姑娘，请更衣沐浴。”

　　什么???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常乐还想挣扎一下，却奈不过人多手多，推搡来推搡去就剩了件单衣，说破了嘴皮子她们才终于答应就留下两人伺候。
　　两个婢女目光灼灼看着她，她只能厚着脸皮卸下衣物坐进水中，池里放着花瓣，环境清幽怡人，果然冬天和泡澡简直绝配。
　　还是先泡着吧，一路相处过来常乐也不认为萧易卿会这么口不择食，何况说不定她还是他的亲妹妹呢。
　　想到这，常乐便哼着小曲眯着眼舒舒服服泡起了澡。

　　从水里出来后，常乐整个人都水润了不少，乖乖接受着婢女们的伺候，穿好衣物后挪着步子走出来站到萧易卿身后。
　　他同常乐只隔了两步的距离，已更了衣站在画前，背影把画遮掩的严严实实。常乐本好奇也想看看，可还没靠近他就转了过来，连忙低下头用手指不停卷着发尾假意一直在玩头发。
　　“过来些。”
　　常乐应声往萧易卿身边走了几步，谁知他又突然捏起自己下巴往侧边一歪，气急败坏就要打落他的手，手未落下便被他另一只手抓住，低声警告了一句“别动。”
　　行，不动就不动!
　　常乐闭上眼睛，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强迫自己无视掉这个总是乱动手动脚的男人。

　　烛光照的少女面红如抹了胭脂，柔美娇羞，睫毛打下薄薄阴影，紧抿朱唇略显紧张不耐，同先前为遮脸色而画的妆容相比要清秀俏丽得多。萧易卿本只是想清楚看看常乐白净如初的脖子，再抬眼便瞥见她这幅样子微微愣神，好一会才抿着唇轻笑。
　　“我又不吃人。”
　　常乐还拧着眉，睁眼便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瞪着他，萧易卿松手退了一步，无视掉她毫无杀伤力的恐吓眼神，“未拜天地，未拜高堂，你我更不必言对拜，夫妻便做不得数。”
　　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你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好了，不要拐弯抹角。”虽然这么说，常乐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嫁人了。
　　“公主刚来西辰，不如多在我这萧府熟悉熟悉再说?”
　　萧易卿避而不答，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就只好好叫了她一声公主。

　　常乐就在萧府做扫地侍女做了一个月。

　　“抬手。”
　　萧易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常乐眼睛聚了焦，歪歪脑袋照做抬手，如葱根般的手指指尖有几道显眼的伤口，很不和谐。
　　常乐故意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眨眨眼乱看。
　　“是又去斗蛐蛐被咬了？”
　　“才不是!谁家蛐蛐能把人咬成这个样子。”
　　“那就是去逗隔院兔子窝里的兔子被咬了。”

　　“萧易卿!!”
　　身前娇瘦的少女气的双颊绯红，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像只小猫般张牙舞爪，竟被他品出了一丝可爱的味道。
　　常乐气极，干脆扭过头不理他，飞快动了动嘴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被扎成这样。”

　　为了他?
　　萧易卿挑了挑眉，缓缓吐言“怎么说？”
　　“清悠说，萧殿下生辰快到了，我整天扫地怪累的，就想绣个诗绣个画好叫萧殿下开心点讨几天空闲。”
　　谁知道他竟然认为自己会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虽然她之前不是没有被逮到过……
　　常乐心里一点点心虚也因为她的自我安慰烟消云散，叉着腰气昂昂地仰着头看着他，一口一个萧殿下划清界限——

　　要么你就给我放假，要么你快点把要交给我的事给说了!
　　她还要早点回去哄阿年，才没这么多闲工夫耗在他这里，不仅一点信息也套不到还免费为他打工。

　　“没想到公主这么心急。”萧易卿抿唇，拿起桌上的小药膏递给她，“留疤就不好看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给个回答。
　　常乐不语，转身作势要走。

　　“明日此时来我房里，我会告诉你。”
　　推门的手顿在空中，常乐弯起嘴角，一气呵成转身跑了几步拿起药膏再退出去，同时还抬手扬了扬给他看，耀武扬威的。

　　“可不准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