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吃小鱼》何初苒

23、默默无语

　　我屁颠颠去苏回的诊疗室等她下班，苏回正在里面工作，我就坐在外面等。平常来多了，别的不说，心理诊疗室这块儿我还是熟门熟路的。
　　正跟墙边坐着扣指甲，一个苏回的同事闲着就陪我聊。这和老师聊天就聊学生，和律师聊天就聊案子，和医生聊天自然就聊病人了。
　　据说苏回正做的这个治疗的病人是个神婆，每天捉个人就算算算，家里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把她送来心理治疗。我越听越汗颜，神婆是心理问题的么。

　　等我们把医院所有的奇人异事聊了个遍后，苏回治疗师的门终于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穿着花背心，枯瘦的手抓着苏回念念叨叨。我本来没在意神婆在念叨什么，突然听见“不伦恋”三个关键字飘过，如同一记雷电划过脑海，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这神婆还真是有两下子的啊。
　　突然爆笑引来了神婆的注意，只见她眼前精光一闪，松开了苏回就颤颤巍巍着手指指向我的方向，“她，她，她也会经历一场不伦恋呐，佛祖在开世人的玩笑吗，如何要苦苦折磨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饱受着痛不欲生的不伦爱情呐！”

　　又一记雷电劈过，我彻底被雷到了，看来这神婆不该来看心理科，该上精神科挂个号。

　　抓着苏回一块儿逛商场，精挑细选了一套美美的咖啡杯准备给古月当见面礼。到了住院部的时候苏回利用她强大的关系网查到了古月的病房。
　　本来找个病房不是个技术活儿，之所以要用到苏回是因为这整个住院部压根没有沈古月这么个人，最后靠苏回问了个熟人才知道古月大概是从她妈姓古来着。

　　病房里古月还是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睡衣，安静地垂头秀一副十字绣，侧脸纯洁无暇，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我灵光一闪，莫非是沈亦禹他妈？

　　骨碌一溜跑进去，冲着床边上坐着削苹果的中年妇女一个甜甜的笑，“沈妈妈好。古月好呀。”沈妈妈抬头看见我一脸见鬼的表情。

　　古月抬起头来温婉怡人笑笑，“这是我家阿姨，是唐阿姨。”

　　我脸顿时绿了吧唧。。。好一个唐阿姨。

　　苏回走到我旁边，脸上憋笑的痕迹显著存在着。古月看见苏回，疑惑的偏头笑，“你好。”我急着介绍，“这个是我闺蜜，苏姐姐。”

　　古月和苏回的脸顿时绿了吧唧。。。

　　后来的谈话我才知道，古月其实只比沈亦禹小上一岁，也就是说这名粉嫩可爱的美女今年27岁了。而苏回和我是大学同学，芳龄二十又四，她担不起苏姐姐这么一说。

　　唐阿姨是个挺好的阿姨，照顾古月无微不至。听唐阿姨说，沈亦禹应该是很疼这个妹妹的，妹妹在家摔了杯子割到了手，哥哥就急匆匆来了，后来在医院发现古月低血压，更是不眠不休照顾着。
　　看来我来这趟树立好影响是没来错的，不过虽然说是照顾妹妹，我这儿听着都要感觉沈亦禹有恋妹癖了。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四个女人可谓是聊的热火朝天。古月和唐阿姨对我和苏回那都是亲切的很，我这个自来熟的人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苏回今儿一天表情都淡淡的，虽然这女人平时也没太热火，但不至于这么阴郁。估摸着是苏子墨的事儿，我也不太敢问。不过苏回突然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那小脸就跟打了霜似的，慌慌张张就要走。
　　我看她那样儿是不太对劲，我也就慌慌张张跟着她走。

　　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我看见了第三个慌慌张张的人，沈亦禹同志正往医院大门里奔，我一脸错愕地迎接他，他表情松了下来，“去哪儿了？”
　　我挥挥手，“正好的，先送我们去cc吧。”
　　沈亦禹这才看见我旁边的苏回，显然也是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就去倒车了。

　　车上苏回梗着脖子看车窗，我都感觉窗子要被她看出了洞来了，伸手就去搂了搂她。这一搂，苏回撑不住了梨花带雨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后我心里是凉了一大截，苏子墨这个笨蛋在cc吸毒被逮，现在正被扣着。苏子墨他爹是个官儿，苏子墨从小是被当个高干子弟被带大的，我们认识那会儿可是个翩翩少年，别说沾毒了，连烟都不抽。不像苏回跟着自己妈妈漂泊，从小就吃了苦。
　　按理这个官儿把自己儿子弄出来是没什么事儿，关键是他爹正想往上爬，上头的干部正考核，儿子吸毒算是个非常不利的影响他爸就坚决不掺乎。
　　苏子墨的爹也算是个角色了，要了苏回的妈妈，娶了苏子墨的妈妈，不然这两人能这么苦命鸳鸯吗！苏子墨的妈妈打电话给苏回，求她去帮帮他，苏回估计着也是没法儿了才这么梨花带雨地。可我也没办法啊我！
　　焦头烂额啊。。。

　　到了局里知道了，车上的第三个人有办法，大商人和大官儿惺惺相惜，苏子墨竟然是被沈亦禹给轻松弄回去了。
　　妖孽啊。。。

　　看见苏子墨比上次更瘦了，别说苏回，我这心里头也是疼地抽抽地。

　　苏子墨被送进戒毒所的时候，苏回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其实我明白，多少年的感情已经抛不下，离不开，渗入肌理，谁舍得拿把刀子割自己的肉啊，可血亲这把刀子是深深割了苏回，只是我知道，割下的肝肠寸断后她就发现，他早就深植在脑海里，心里，死也忘不掉。

　　默默无语

　　北京的秋天最舒适，苏回躺在宿舍的床上感受着透明的空气，笑着听隔壁床上的室友文文谈论开学一个月的帅哥搜索榜。她本无心追逐这些少女情怀，单亲家庭长大的她高中时期就辛苦赚钱，好不容易才考进了首都的大学，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念书，将来为妈妈买一个属于她们的小家，陪着妈妈过一辈子。
　　苏子墨，这个名字是文文口中出现的最高频率名字。文文总是咬着枕头对苏回说，“真羡慕你，你和苏子墨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苏回笑了，“恩，那么你就努力追上我的时空亲戚，让咱们成为一家人吧。”
　　文文这时候都会笑得很开心，还佯装用枕头砸向苏回的床铺，“讨厌。”

　　苏回因为暑期工没有及时结束，所以来大学报名是最后一天，被安排在了这个大杂烩的寝室。四个女生，苏回和一个名叫万芳的女生主修心理学，文文主修法律，还有一个设计专业的女生唐语一。
　　虽然她是心理学的初学者，可是文文脸上的向往很容易让人猜透她喜欢上了这个叫苏子墨的男生，她穿越时空的亲戚。

　　在苏回的眼里，这个男生的印象都是从别人的讨论中知道的凤毛麟角，只是知道，这个拥有好听名字的男生拥有了骄人的外表，富有的家庭背景。这样的王子，和她做朋友都高攀了吧，苏回只是一笑了之。

　　唐语一是室友里最黏苏回的女生，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女生黏着黏着就让自己真的很喜欢她了。也许是贫穷，也许是奔波，苏回并没有真正交到过很要好的朋友，可她喜欢这个拥有温暖大家庭的女生，她的温暖感染了自己。

　　唐语一每天像个小恶魔一样，遇上了认识的朋友就扑上去捏捏揉揉，离她最近的苏回则是受到迫害最严重的。学校的社团开始招新，唐语一就奔去了舞蹈社，据说那里是爱情的神殿，舞池可以闻见爱人的香气。
　　苏回在空闲的时间不是去图书馆看书，就会去做家教，所以这个黏人的小恶魔也没有逼着她去舞蹈社。

　　渐渐地，苏回发现小恶魔转型了，穿着打扮越来越小女人，甚至会拖着苏回陪她买高跟鞋。苏回知道了，爱情的神殿她遇上了带着香气的爱人。
　　苏回很安心地将她交给那个男生，因为唐语一越来越快乐的笑容，因为不会穿高跟鞋而扭脚的她被男朋友细心送回宿舍，还笑着告诉她自己不喜欢会穿高跟鞋的女生。

　　苏回几乎要被爱情的魔力震住了，不过她更加清楚，爱情不属于她。

　　唐语一的画画得很美，她给宿舍的每个女生都画了Q版形象，生动可爱。苏回收到了一张Q形象的同时，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是电脑绘制的插画，很梦幻很美好。湛蓝的天空，爱心的云朵，及膝的芦苇，笑得很甜的苏回，卡片右角细心写了苏回两个字。她的手写体设计的很漂亮，回就像两个圆圈，很可爱。
　　她悄悄告诉苏回，制作这样的小插画其实很费脑子的，我脑子不太好使，所以只能画一幅，不能给别人画了。她还黏着苏回问，像吧像吧，画的很像你哦。

　　是很像，比她美。苏回这样想着。

　　苏回很喜欢这幅画，仿佛描画了她童年的梦想，她将卡片当做书签，看那些艰涩难懂的文字时看见插画心情都会舒畅几分。

　　周末苏回上完家教的课就去图书馆看书，课程的书她都超出进度看了很多，北京的秋天，玻璃窗外的落叶，她突然想放松自己，取了一本诗经来看。
　　她闻着落叶混合泥土，书页混合油墨的清香，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还是唐语一来叫醒她，嘟着嘴说这样睡会着凉的，她笑着和她一块儿去食堂吃饭，晚上才记起来书签夹在那本诗经里，而清楚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桌上并没有那本书。

　　星期天她上完家教课就匆忙赶去图书馆找那本诗经，食指点着书脊一本本掠过，终于找到了。苏回垫起脚尖，抽出诗经，可是从前往后翻了几遍都没有。
　　她有些着急了，拿着书倒置着小心抖动书页，希望那张小卡片能快些出来。

　　熟悉的卡片出现在眼前，苏回高兴极了。可是卡片不是从书页里出现的，而是被稳稳夹在修长手指之间。

　　“你是在找它吗？”

　　苏回抬头，撞进了一汪清泉。他的眼瞳清澈闪着笑意，语气温和带着调皮，苏回赶紧收回神思，点头谢谢地要拿回卡片。可是那两根手指夹得很紧，苏回一时没有拉出来。
　　苏回急了，抬头看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生，朗眉星目，是个英俊的男生。

　　男生笑了笑，把卡片递还给苏回，“回回，你的名字很特别。”

　　回回，苏回全身都像被触了一般，苏回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所以同学朋友，包括妈妈都叫她苏回。回回，这样称呼就像一个未被涉猎的领地，神秘，刺激。

　　苏回没有理会，点头说谢谢谢谢就要走逃之夭夭。男生却跨一步又挡在了她的前面，笑着说，“真没礼貌，你都没问我的名字呢。”
　　苏回有些错愕，随即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笑地更开心，仿佛目的终于达到了一样，“苏子墨，我叫苏子墨，咱们是一家人哦，回回。”

　　又是回回，这样的两个字被他说出来，真的，很……特别。

　　还有苏子墨，苏回暗笑，原来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呢。

　　苏子墨偏头，“真没礼貌，知道别人的名字怎么就傻笑呢。”

　　苏回顿时清醒了，对呀，这个男生，和他做朋友都是高攀呢。苏回点点头，迅速地绕过他离开了图书馆。

　　在宿舍里，文文还是和往常一样，常常提起苏子墨的名字。苏回的脑海里已经可以把这个名字对应上一个人，而不再只是一个名字。

　　后来在图书馆里常常“偶遇”苏子墨，她去图书馆仿佛每次都和他约好了一样，毫无例外都会遇见他，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看着她笑。阳光茸茸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几乎都能折射光线。
　　在连续偶遇他一个星期后，苏回终于忍不住问他，“我每次来都能看见你，好巧哦。”
　　谁知苏子墨放下手里的诗经，叹气，“我每天都来等你，一个星期都没上课呢。有一次被辅导员抓去上课，我都怕你来了没看见我。不过我现在知道你哪一天会来，以后我都会等着你的。”
　　苏回被他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而且句句都是不明就里的话给弄糊涂了，慌慌张张就低头没再说话。
　　苏子墨拿过放在桌上的书签，用墨蓝色的笔写下一句诗经里的句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苏回还是第一次看见苏子墨的笔迹，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又好看，只是那句话让她有些脸红。

　　苏子墨看着苏回，又叹了一次气，“回回，你真的不明白吗？”

　　苏回莫名地抬头看他，“什么？”

　　苏子墨的眼瞳清澈地看着苏回，认真地告诉她，“我在追求你呀，你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