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英雄离魂夕阳落，飞雪尽覆紫禁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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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启五年冬，北京城早已被大雪覆盖，没有明朝第一城的样子，大雪依然在簌簌下落，京城里已积雪没膝，大雪甚至压塌了一些民房，零星的人拿着竹竿扒扒自己房顶上的雪。已近黄昏，街道上除此之外空无一人，厚厚的积雪和房上的清烟彰显着这个冬天的寒冷程度，连狗都在狗窝里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不发一声狗吠，冷清得实在不像是京城该有的景象。
一队人马在街道上悠悠的走着，为首的是个满脸虬髯，黑面阔口的高大汉子，身着飞鱼服，左腰配着一把绣春刀，右腰挂着双锏，身长挺直，走起路似伴有风行，此人是锦衣卫百户，姓钟名琪，此时钟琪一边走，一边歪着头和他旁边的小旗说话：“明天是熊经略被斩首的日子，要防止意外，检查仔细，你把李总旗，凌总旗他们通知好了没有的？一定要保证东门不会出事，不论是楼上，楼下，墙里墙外，柴房灶台，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要检查。我们这一组只需保证东门不出事，其他的地方我们不用管。”答他话的小旗笑道：已经通知到了的，令旗都发过两次了，万无一失。明天午时，保证熊廷弼这狗贼人头能掉在菜市口！“放肆！”满面虬髯的汉子怒吼道，“熊廷弼案件牵涉甚多，京城是非之地，十步一耳，休要喷粪！”小旗不知所以然，慌忙弯腰拜下：“是是，小的口不择言，多谢百户大人提醒。”钟琪白了姓鹰的小旗一眼，皱着眉说道：“还不快去再检查！明天熊廷弼处斩，督主大人还要来现场亲自督斩的，不管有什么闪失，以我们的脑袋，都是担不起的！！”鹰小旗唯唯诺诺告退，带着人径直往东门而去。钟琪抖抖身上的雪，正准备转身，突觉得背后黑影闪过，似有寒光，立刻手扣蒺藜，矮身转手就向黑影甩去，远处传来蒺藜打在青瓦上的声音，显然是没有打中。转身定睛看时，黑影已纵身上房，速度甚快却是悄无声息，一看便是有高明的轻身功夫。钟琪武功亦是不弱，就街道上追着跑起来，借着一客栈门口的拴马桩，也纵身上房，就房上追去。黑衣人始终保持在三丈开外，钟琪追得火起，大声喝道：“皇城之地，岂容尔等小贼放肆！”把住手中袖箭，嗖嗖嗖甩出三枝袖箭，向着黑衣人头背而去。黑衣人速度不减，竟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三支箭，钟琪拿住绣春刀，本以为黑衣人速度能慢下来，便上前搏杀，却见黑衣人速度始终不减，又听得破空之声，一支袖箭已在眼前，钟琪来不及反应，只得横刀胸前，听得“铛”一身响，袖箭打在绣春刀上，钟琪只觉得虎口发麻，刀险些脱手而出，看得是自己的袖箭时，已是惊骇万分。原来，这黑衣人在速度不减的情况下，让过两支箭，又抓住一支，借鹞子翻身的时机，将钟琪的袖箭反扔回来，显然是技艺内力都高出钟琪很多，钟琪尚自出神，黑影左腾右越，已消失在黑暗中。
巡夜的校尉适才赶到，钟琪越下房顶，吩咐一通后，揉着手，使出功力急走了一个时辰，才拐进一个巷子里，探身进了一个矮房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好几十人，戎装铠甲，人挤人的坐在地上，虽是大雪天气，每个人脸上却都冒着热气，见钟琪进来，一黄面宽额的中年男子问道：“钟兄弟怎来的晚这许多？众兄弟已等候多时来！计划在你，你赶紧说说。”钟琪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黄面宽额男子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各位怎么看？”一个叫金城的少年说道：“不管怎么，这事儿都得做，李将军，平时你计谋多，你直说你的想法。”黄面宽额叫李天素，以前是熊廷弼的副将，他看看众人，低着头指着地上的地图继续说道：“我的计划前面都说了，反正魏阉身边高手多，即使这是魏阉的帮手，也不在乎多这一个，现在要把计划细化下去，每个人的任务，时间，都不要出错。”众人听得他说，也都挤过来听计划。待计划布置完时，李天素才抬起头，望着满屋的英豪，一抱拳，语气无比低沉：“众弟兄，我们都是征伐沙场的军人，却被逼得要犯下这诛九族的大罪，我们已生死不知，此事若败，各兄弟远走天涯，也别忘了今日之义！”众人不再言语，咬着牙，握紧双拳，只待天明。外面雪下的更大了，夹着呼呼的风声，呜哇呜哇的吼叫着，一下一下的撞着门。远处依稀传来鸡鸣的声音，偶尔一两声狗吠，在寒冷的冬夜夹杂这风雪的怒吼，如果催命的音符，敲打着众人的心弦。从外看去，黑漆漆的夜晚却掩盖住所有的一切，似乎一直平静。
紫禁城里早已白茫茫的一片，万里雪飘，众多民房早就被大雪覆盖，不见轮廓，只有城西一座巍峨的大门，矗立在茫茫白雪里，没来过京城的人士，定然会以为那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宅邸，但是在京城里，那里是人人都知道的修罗殿，甚至说书的描述的地狱里刑具可能都不够里面齐全。毫不夸张的说，京城里的官员看到门口的“东厂”两个大字时，没一个是心里坦然的。
东厂始建于明成祖朱棣时期，起初是专门用来收集情报，监管百官的，里面设有昭狱，烧烙钩扎样样齐全，进里面的犯人也是九死一生，生还者十不足一，诏狱外面是厚厚的铁门，铁门上一对巨大的狮子头含着铜环，怒目而视，居高临下的望着进门的每一个人。即使外面风雪依然，里边因为密闭的原因，几个火盆就改变了整个房间的温度。一间牢房里有好几盏灯亮着，相比其他昏暗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里面坐有一老者，手上被拴着链子，脚上戴着脚铐，须发尽白，穿着单衣，敞着胸口，虽是半百年纪，仍是肌肉饱满，雄壮有力，此人本是辽东经略，姓熊名廷弼，三年前因兵事下狱。此时见他左手拿着酒，右手直接手就着一只鸡，啃两口鸡后，拿着碗直接喝完一碗酒，虽是已两鬓斑白，却是腰直腿劲，中气十足。只见他喝完酒，理理下颌的胡须，口中高唱：“他日傥拊髀，安得起死魄。绝笔叹可惜，一叹天地白！”，唱完，将碗用力砸在桌子上，本就破烂的桌子被这一砸，登时粉碎……，摔碎的碗也割破熊廷弼的手掌，流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怒视着面前的人，桌面对面稳坐一人，锦服莽袍，白眉赤眼，便是大明九千岁，魏忠贤了。魏忠贤眯着眼，饶有兴味的望着熊廷弼道：“熊督师好精神好气魄好忠心呐，现在可是有黄金也扭转不了乾坤了，咱家可是劝了皇上三年，直到今晚才拿到旨意送督师上路呢。你可知道你这一身本事皇上很是舍不得呢，朝堂内阁参你拥兵自重，纵军犯纪，辽东众兵官参你刚愎自用，见死不救。皇上犹豫了三年，我努力了三年，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呢。”熊廷弼冷冷道：“人生自古谁无死，魏阉，你陷害忠良，祸乱天下，皇帝一时失察，岂不知盈不能久，满而易损？休要多言了，拿鸩酒来。”魏忠贤招招手，早有番役拿酒上来，魏忠贤微笑着把酒递过去，说道：“督师一路走好，阴间若能好好看看，且好好我是如何陷害忠良的。”熊廷弼闻言突然暴起，竟扯动右手铁链，一把拉住魏忠贤，魏忠贤手像是被铁箍住，脸上因为疼痛而变得青红相接，魏忠贤身旁一青衣男子喝道：“贼子放肆！”剑若脱兔，已将熊廷弼手臂洞穿，熊廷弼却依然拿住魏忠贤手臂，瞪着这个登上权力巅峰的阉人喝道：“记住，白莲造反，疥癣之疾，辽东女贞，狼子野心！我走后，只有袁崇焕可担此任，你保他，就是保住了辽东屏障。”事发突然，魏忠贤后方其他护卫被熊廷弼气势所迫，竟后退开来，没人敢再上前，熊廷弼看了一眼用剑将他洞穿手臂的男子，说道：“好快的剑，不报效国家，却从奸佞，可惜可惜！”说罢毫不管手上的剑，用力甩开魏忠贤，拿起鸩酒，一饮而尽！魏忠贤呆了半晌，突然拜下，再拜之后，缓缓走出诏狱，身后，熊廷弼慢慢倒下去，嘴角泡沫流出，身体温度也飞速流逝。外面风雪似乎更大了，吹得魏忠贤险些倒在地上，身后的番役赶紧给他披上披风，只见他皱着眉头，向旁边的青衣男子说道:“这世间事，孰对孰错，谁说的准呢？这事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可是可惜了一代名将。”说罢，低头抬腿就要上轿子。突然，旁边的青衣男子低声道：“厂督小心，有刺客。”话刚说完，只听得破空之声，似飞镖类的暗器飞来，此男子拔剑在手，从容舞剑，将飞镖尽数打落，身后早有一卫士，如离弦之箭，向左侧一阁楼掠去，阁楼里一黑影凌空而出，正和卫士空中遇上，两把剑早交上手，黑影拿的剑大的出奇，长达六尺，剑身较厚，重量应是不轻，出手就是一招“泰山压顶”，卫士人在空中，闪身不过，只得拿剑横格，剑尖斜下，使出一招“晨露离叶”，饶是如此，人也被剑势所挡，在空中连转几圈，才卸去力量落稳在地。刚到地上，黑影欺身而上，又是一招“横扫千军”，卫士不敢硬接，上身后仰，反手将剑后撩，使出铁板桥功夫堪堪躲过，黑影大喝一声，横剑在腰，双脚踮起脚跟，一前一后，人如陀螺一般旋转而来，卫士上身刚抬起，就被重剑砍在腰间，只见得鲜血冲天而起，人已裂为两半。青衣男子见状挺剑而上，剑如游龙，指上打下，出南扫北，重剑黑影仍是出剑雄浑，灵巧招架，攻守兼备，转眼之间，已拆招百余。此时，东边客栈又奔出三人，皆是黑衣蒙面，一出手就是漫天的蒺藜，一人使刀，一人使枪，一人却是空手，只是腰间鼓鼓，想是暗器行家。一刀一枪杀向魏忠贤，空手的人飞身往牢里奔去。魏忠贤早被番役围在中间，其他番子与一刀一枪战作一团。使重剑的见三人杀来，抖擞精神，将剑平刺，直直平举向前探出，握柄的手左右横扫，正是金刀门绝技“断魂势”，此招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杀意最深，因其剑势平出，可上可下，变化多端，青衣男子连续后退，眼看无法避开，大喝一声，右手弃剑，运气入手，一掌拍在重剑上，听得“嘣”得一声响，重剑尖被拍在青石地上，青石顿时碎裂，荡起一股尘土，黑衣人倒提重剑，人凌空后踹，正蹬在青衣男子胸口，青衣男子被踢得倒飞一丈开外，口中鲜血流出，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受伤不轻。这时，使暗器的男子已奔进昭狱，其余三人在外抵挡住番役和锦衣卫。魏忠贤在众番役的保护下，大声喝道：李孝杰，熊廷弼已经死啦，你武功绝顶，咱家也可以重用你，在执迷不悟，咱家可是要灭了你了。使重剑的听得魏忠贤声音，恨恨的说道：贼子乱国，可比十常侍之乱（东汉末年，灵帝宠信宦官，致使天下大乱），可惜忠臣良将，受你这阉官之刑，实在可恶。说罢，使出重剑，左劈右砍，大开大合，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早有七八个番子被砍翻在地。已近魏忠贤一米之遥，魏阉吃了一惊，惊慌后退，已是站立不稳。这时，有弓弦马蹄声起，想是巡防兵已到，使暗器的黑衣已由昭狱奔出，口中喊道：熊帅已被这厮害死，大家快走。四人眼见巡防营兵马已快到跟前，就怀中掏出手中硝炮撒出大烟，各自腾阁楼而去。来去自如，犹如无人之境，魏忠贤自此后广招天下武林高手，重金聘做护卫，以防刺客，此是后话。
第二天一早，钟琪按计划早早换班上望台，其余众人也是早早在人群中潜伏，只等老帅出现在刑场，魏忠贤坐定监斩，就要动手。却见午时，街上并不见锦衣卫押送犯人到菜市口，直到未时，两个锦衣卫拿着一张告示，众人去看时，只见告示写道：熊氏廷弼，经略辽东，拥兵自重，深负朕恩，致辽东尽失，……于牢中畏罪自尽，即枭首示众，传示九镇，家产俱没，女眷悉入教坊司为妓，男丁徙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英雄离魂夕阳落，飞雪尽覆紫禁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