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是来复仇的啊》桂花十里飘香

139、一百三十九蹙金霞帔泪彩冠

　　好半天，她沉下气来，定定的看向他。
　　“汝什么时候动手？”
　　王潋烟微微一笑，道：“吾不是被禁足吗？既然闲下来了，那是时候，筹备婚礼了。”
　　屋外的风声簌簌而过，王潋滟心里一悸。
　　“汝想在大婚当日动手？”
　　确实，大婚当日，江翰栖一定会来，到时候城中安保，一定会松懈。
　　“吾知道对女子而言，大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等吾当上皇帝，一定给小与一个盛大的婚礼，十六抬大轿，迎她进宫......”
　　“没有大婚了！”
　　王潋烟的话说一半，突然被打断，王子与从门外进来，一副怒气攻心的模样，死死瞪着他。
　　“小与？汝怎么进来了？”
　　他急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但看面色却是毫不慌张。
　　“小叔叔说禁足，没说不让人探视。”
　　王子与后退一步，避开他的靠近，冷冷道：“吾本来是怕汝被禁足，心里不开心，便偷偷来看汝。还好是来了，要不然也听不见汝方才说的那些疯话。”
　　“今日风这么大，出门也不穿件斗篷。”
　　王潋烟一笑，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汝本来就是吾的未婚妻，被汝听到，也不怕。”
　　王子与抽回自己的头发，扭过身子不愿被触碰。
　　王潋烟指尖一顿，并未不悦。
　　她冷哼道：“哼！汝真以为，吾不会告发汝？”
　　他歪头宠溺一笑：“不怕。”
　　王子与被他一噎，恨恨道：“汝大胆！”
　　王潋滟在一旁幽幽说了一句：“这不是大胆，这是胆肥。”
　　“谋权篡位！这是大罪！吾不准！也不许！不许汝伤害小叔叔！也不许汝伤害小姑姑！”王子与揪住他的衣领，看模样很是生气。
　　“她是吾的妹妹，吾不会害她，小与，汝和吾一样，有着他/她的记忆，却不是他/她。汝吾都知道，吾等的祖先，受过什么伤害。”
　　抚了抚她的手，王潋烟毫不犹豫的吐出一番疯狂言论。
　　“汝是吾的妻子，汝应该为吾着想，江翰栖就算看着汝长大，他也不是那个陪汝走完一生的人！”
　　见他对此事毫不退让，王子与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睛。
　　“那小姑姑呢？小姑姑也是妖！她是汝亲妹妹，汝要谋权篡位，汝让小姑姑怎么办？”
　　王潋烟的笑意不变：“她是吾妹妹，吾自会保她周全。”
　　“妖族不过一个借口，汝就是想要皇位！汝执迷不悟，别怪吾不......”
　　王子与越说越激动，王潋烟微微一笑，抬手向她后颈用力一下，直接将人打晕了。
　　“小与是真的喜欢汝。”王潋滟看着他的举动，轻轻说了一句。
　　王潋烟搂着王子与软在怀中的身子，眼神低沉：“吾知道。”
　　“那汝呢？”
　　她站起身来，又道：“喜欢小与吗？”
　　“不早了，姐姐该回去了。”王潋烟抱起王子与，往室外走去。
　　“别寒了她的心。”
　　王潋滟低声呢喃，仿佛这话，是劝慰自己的。
　　天微微亮，王家府邸一处偏僻的角落，传来一阵砸门声。
　　“王潋烟！汝放吾出去！汝混蛋！”
　　“放吾出去！吾昨夜出门！没有跟哥哥说，汝把吾留在王家，哥哥一定会来找吾的！”
　　“到时候吾看汝怎么跟哥哥解释！”
　　“姓王的！王潋烟！汝放吾出去！”
　　天还没亮，王子与就醒了，摸着后颈的酸痛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很快明白，昨晚她被王潋烟给打晕后带到此处。
　　她顿时火就上来了，下床就要开门去找他算帐，才发现房门被锁死了，不仅如此，窗户也封上了。
　　“小与，别白费力气了，窗户封得很死，门呢，是上好的檀木，吾布了法阵，以汝的身手，砸不坏，破不了的。”
　　“吾已经着人准备大婚的事宜了，国师那边，吾也派人去打招呼了，他理解汝这恨嫁的心情，只是命吾好生照顾，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王潋烟搬了只椅子和桌子，倚在院子里背对着王子与的房门，他在这里守了一夜，方才被敲门声吵醒，便嗑起了瓜子。
　　“嫁衣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昨日已经完工，吾命人送过来，汝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这院子僻静，没吾的允许，下人们不会进来。”
　　“子说他们几个都被江翰栖派去了那些妖城做管辖，三日之内是赶不回来的，汝不用担心会把他们牵连进去。”
　　“现在就差咱们这院子里好好装潢一番，也要不了几天，三日后是个良辰吉日，请帖吾都发出去了，江翰栖到时候来观礼，一定能给他一个美丽壮观的夺权大戏。”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却遭王子与一声怒骂。
　　“汝敢！不许汝伤害小叔叔！否则吾......”
　　王潋烟嘴角上扬，调戏道：“汝什么？杀了吾？汝舍得吗？吾可是汝未来相公。”
　　“知道江翰栖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胖吗？因为吃了汝母亲做的东西，若是让他知道，汝母亲不仅对汝父亲下了毒，还对他下了毒，江翰栖，会是什么感受？”
　　“汝胡说！”
　　“是不是胡说，找一天问问汝家好哥哥，汝就知道，吾是不是胡说了。”
　　“......”
　　原本吵吵闹闹的屋子，突然没声了，王潋烟心里一悸，小与不会做傻事吧？
　　他立刻起身走进两步，掏出钥匙就要开门，在开锁的时候，他突然止住，缓了缓，最后把耳朵贴在门上。
　　听到里面传来王子与抽泣的声音，他心一软，“咔嚓”一声，把门打开了。
　　里面的美人已经哭花了脸，见他开门，气呼呼的蹲了下来。
　　“小与......”
　　他喊了一声，也跟着蹲下来。
　　抬手抹去了那一脸的泪花，王潋烟轻声道：“汝哥哥说的，他亲眼目睹，汝的母亲在江翰栖的膳食里下药。江翰栖小时候的体态，胖得如此出奇，偏他每日练功都受阻，一直瘦不下来，后来离开了南安城，北上归家，不过小半年光景，整个人就瘦下来了。”
　　“有心人一猜，就只其中缘由，汝从小就机灵，应该不难发现。”
　　“吾看见了！那天贪玩，肚子饿了，去厨房里找吃的，吾看见了！”
　　王子与拍开他的手，哭哭啼啼的。
　　“可母亲为何要这么做？”
　　讪讪收回被拍开的手，王潋烟不恼不怒，一脸温柔的解释了缘由。
　　“镇国大将军的儿子，长大以后必须是个骁勇之人，才可以接掌五支十万大军。可若他从小就是一个无法练武的大胖子，他的未来，待何？”
　　“汝的外祖父可是先帝，如此忌惮侯爵府的势力，汝觉得，他们会让江翰栖健康的长大吗？”
　　王子与愣愣的抬起眼睛看向他，见她放下戒备，王潋烟微微一笑，继续道：“纵使是先帝，也只有皇宫大内的禁卫军一支亲兵，朝中武将旗下的军队加起来不足二十万人马。”
　　“江家五军是前朝最强的军队，江川侯麾下四个义子个个骁勇，加上江家五十万亲兵唯侯爵府马首是瞻，江家军如此做派，只听令江川侯一人，而不是听令天下共主！”
　　“这样汝能明白，先帝忌惮江家，对江川侯防得密不透风一事？”
　　王子与已经听呆了，眼角愈发红了起来。这些事情，她多少接触过，但从未认真了解过。
　　哥哥一直都知道，他一个人默默的承担了一切！吾还是...被哥哥保护的太好！
　　“历朝历代以来，那个功高震主的臣子不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汝母亲没有直接杀掉他，而是用了最安全的法子，把他养胖，胖的拿不起雕月，胖得无法习武，只要他不能接手江家军主将之位，便能护住了江翰栖的命，便能护住自己，更护住尔等兄弟姐妹六人。她做了那么多，却忍受了十几年的骂名！”
　　“母亲......”她喃喃一句，眼角的泪水失控滑落。
　　哥哥这些年和母亲闹掰，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不能接受，也无能为力。他气母亲，也气自己，所以每次和母亲见面，都不欢而散！
　　见她落泪，情绪激动，王潋烟又添油加醋的补了几句。
　　“可现在江翰栖是皇帝了，自古帝王心难测，他不可能如此轻易饶恕汝母亲，吾也是为了汝和汝的家人。”
　　王子与收起难受，站起身来，她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绷紧，她听完一切，身上隐约冒着冷汗，肌肉仿佛被拉伤般酸痛。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气得浑身发抖。
　　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和下来。
　　“对不起，吾错怪汝了。”
　　王潋烟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没事，误会解开就好。汝这么喜欢江翰栖，吾怎么会伤害他呢？要还是那个没恢复记忆，手段凶残，性格暴戾的王爷，吾也无所谓，但他现在，更像小时候那个傻憨憨的小爵爷，这样的他，不适合做皇帝。一国之君，当时一个手段果决之人。”
　　王子与擦了擦眼泪，握住他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善解人意。
　　“吾明白了。吾帮汝，只要汝不伤害他们，汝想做什么都可以。”
　　王潋烟轻声笑了，回握那双手，细声道：“小与，吾果然没有选错了，汝是吾今生的良配，如此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不早了，吾回去了，既然三日后大婚，嫁衣还是帮吾送到国师府上，大婚前七日是不能见面的，吾们已经犯了忌讳，这几日，还是不要见面了。”
　　王子与有些别扭的抽回自己的手，面色隐约透着苍白。
　　王潋烟表情一僵，悬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的收回，随即缓和过来。
　　“好，听小与的，吾送汝回去。”
　　“不用了，不远，两条街而已。”王子与甩甩手，快步离开。
　　看着那抹白色的背影离去，王潋烟伫立良久，秋日高挂天边的朝霞洒满庭院，在秋风拂过，天边的云层翻涌，卷过他的头顶。
　　很快，这苍穹之下的一切，就都是云阳龙氏的了。
　　回到国师府，天已经大亮，王子与一踏进府门，便被几个宫里来的嬷嬷缠住，满地的箱盒，都是江翰栖命人送来的嫁妆。
　　她们一拥而上，给她穿上嫁衣描黛贴妆，笑得满心欢喜，但王子与坐在梳妆台前，却是一脸愁色。
　　“那可不！陛下对姑娘的宠爱可是比璟辞公主更甚！听说您不日大婚，特地命老奴给您备了十箱的嫁妆，来为您送嫁。”
　　“姑娘不愧为云唐第一美人，这眉峰又细有长，只要细细勾勒，便能锦上添花，到时必定艳压群芳。”
　　“也不知道新郎官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换来姑娘的一生一世？”
　　“大婚当日盖着头纱，又看不见，老姐姐这夸人也得有点水准。”
　　“新郎官看得见不就得了吗？”
　　“说得是！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个嬷嬷拿起一个匣子放到桌上，打开来，冲王子与献宝似的，快声道：“这可是东海打捞上来的珍珠，颗颗珍品，串成链子以后，三层叠加的项链，实乃精品中的精品。”
　　“陛下对姑娘真是宠爱，老奴还从没见过那个官家家眷有这般待遇。”
　　看着梳妆台上的珍珠项链，她眼眸深处都藏着多少愧疚。
　　小叔叔待吾自是极好，尔等以为吾只是官员家眷，是前朝公主的女儿，可在他心里，吾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侄女。
　　这一生真是讽刺，起起落落，生来是天潢贵胄，世家千金，却过得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还惊险刺激。
　　父亲被杀，母亲改嫁，和弟弟妹妹沦为质子，在皇宫吃了十几年的苦，本以为遇到他后，前半生的苦都结束了，后半生的甜，该来了。
　　到头来，都是假的。
　　骗子。
　　她攥紧手中的红盖头，看着镜子里那穿戴好的彩冠，眼眶湿润，泪珠打转着。
　　眼前蹙金霞帔的一身嫣红，茫茫一片的艳丽锦缎，突然显得格外扎眼。
　　是好看，可惜，阿爹看不到，哥哥看不到，小叔叔也看不到了，连汝也...看不到了。
　　吾不想十七年前，云阳龙氏那一场灾难重现，不想小叔叔变成第二个阿爹，更不想汝变成第二个小叔叔。
　　哥哥那么喜欢小叔叔，一定有办法！
　　“姑娘怎的湿了眼眶？”
　　王子与突然起身，快步走向屋外，身上的金色缨络铃铛作响。
　　“诶！姑娘！”
　　“姑娘慢点！这嫁衣厚重！仔细摔了！”
　　身后的嬷嬷追了上去，她托起裙摆，快步走去，绕过后院，穿过大堂，突然在府门前止住了脚步。
　　嬷嬷撞上她的背，有些懵，奇怪的问了一句。
　　“姑娘这是何意？”
　　王子与没有回应，只是愣愣的目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