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物语》罗袖含香

3、暗香夜来袭

　　许是站的久了，微微的凉风吹的人有些发冷，这深秋萧索的天气，枯叶黄草更显荒凉，他下意识的拉紧了衣服，似乎想抵挡这凉意。
　　这里本是一房闲置的空院，院子后面有一湾清溪，水面仅几尺，水流细缓，因为是秋天，水面略略收敛了些，溪旁一株老梅，枝干虬曲，斜横于水面之上。
　　他以手抚于树干之上，手指因为寒冷略略显得有些青白，他轻声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来年的春试大典似乎还是很遥远的一件事，这寄旅生活即将面临着严冬的到来，不免使人有些惆怅之意。
　　“少爷，进屋来吧，当心着凉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一惊，回过头来，原来是丫鬟墨儿，这个他刚收留的女子，只有十四五岁，形容尚小，身量未足，却已然娇艳非常，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他轻轻笑了，额头的皱纹舒展开来，弹了弹衣服，回转身来，握了握指尖发凉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进得房内，暖意融融，炉子已经升起，书童清儿正在煮茶，茶香四溢，他走到书案前，窗格外正是那株老梅，忽然心血来潮，铺开宣纸，挥毫书就一幅斜窗梅影，画纸上梅花灼灼，苍劲的枝干衬托着那花瓣鲜艳异常。
　　他是喜欢梅花的，这盛开在冰天雪地之间的精魂，苍凉荒芜中的一抹娇红，有着冰肌玉骨的风姿，有着桀傲不屈的风骨，让人赞叹天地万物造化的神奇。
　　墨儿端上茶来，他还兀自沉浸在那一片思绪中，清瘦的脸颊从刚才的青白中变得有些红润了，眉目间有一丝柔柔的情丝缠绕。
　　“少爷，请喝茶”
　　他回过神来，示意她把茶放在桌子上，看着她轻快明朗的动作，鲜嫩生动的脸庞，忽然觉得这梅花就应该是眼前女子的容颜。
　　他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自嘲的笑了，今天的自己有些难以琢磨。
　　墨儿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图画，忽然就红了脸，回转身就快步跑开了，他没有注意到墨儿的脸比那梅花还要红艳。
　　日子就在这四书五经中流淌了，天气更加冷了，北风呼啸而过，寒冷的月夜，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清辉，那一株老梅在窗户外枝影晃动。
　　终于下了第一场雪，漫天飞舞的雪花，轻灵飘逸似三月的扬花柳絮，他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回廊上看渐渐变得雪白的院子和事物。
　　天气放晴了，厚厚的积雪反着冬日的阳光，清儿已经把庭院周围的道路清理出来了，他忽然想起那株老梅，天气寒冷，已许久不开格窗，不知可否有花苞，他急忙就往后院走去。
　　他失望的回来了，那光秃秃的枝干上一个花苞也没有，连鼓出来的痕迹都不见，这梅花今年是不会开了吧，他看着被墨儿挂在窗边墙上的梅影图，没来由的有些恼恨，这漫漫寒冬，连梅花也不肯相伴吗？
　　他把那副图画取下，卷起来放在了一边，墨儿送茶过来，看见椅子上主人俊秀的脸上写满失望和不悦，窗边墙上的图画也不见了，轻声问道：
　　“少爷，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之事？”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看着曾经认为是梅花样的脸，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那株梅花今年不会开了吧？”
　　墨儿转过头看窗外枝影横动的那株梅花，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个有着温和性格和善良性情的男子，这个没有问原因就收留了自己的人，她微微的有些心痛。
　　“会开的，还有一整个冬天呢”
　　他微微笑了笑，却有无法掩饰的落寞，冬日的阳光明净却不温暖，静静地照射在那清和的脸上。
　　墨儿轻轻的把那幅画卷展开，挂在了墙上，她长久的注视着那鲜艳欲滴的梅花，看窗外微微晃动的老梅枝丫，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轻轻的离去了。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流逝了，冬雪化了又落，落了又化，他一次又一次的前去探望那梅花的花信，总是叹气而归，却没有注意到墨儿眼里越来越深的忧郁。
　　看看寒冬就要离去，春讯似乎已在远处等候，这旅居之所的梅花注定是不会开了呢。
　　墨儿却忽然离开了，清儿前来回话的时候，他吃了一惊，这个乍然来到这里的姑娘竟然也这样乍然就走了，心里一阵说不清的酸涩，这梅花般的女子也和这梅花一样没有了音信。
　　清儿递上来一个绢包，想是那女子所留，打开来，一件艳红的纱衣突入眼帘，鲜艳刺目，晃的人眼泪几欲流下。
　　这冬日的最后一场雪，缓缓落下，他安稳在一片温暖的梦里，梦里似乎有暗香浓淡渲染。
　　窗外，一朵梅花在漫天飞雪里悄悄绽放，洁白似雪，春天，是要到了吧，而冬天，是要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