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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   霜晨钟虽不能伤她,但寒气极重,她又不设防,不久便积了满身的冰霜。

      青霖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殿下,长融府来人说,小公主有两日没回府了,问是否在寒月宫,可小公主这两日也没来寒月宫啊。”

      轻罗听闻顿住落笔的手,立时起身,“灵儿不见了?”

      “是。”

      轻罗放下笔,掐指算了算,应是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些。

      查探到红玉的位置,瞬行消失在室内。

      落地在雪原上的轻罗一眼看到扣地的霜晨钟,他不确定呈灵是否在里面,便伸手覆上去,寒冰刺骨,惊得他心里微窒。

      灵法探到位置,眉头深锁,眼底有些沉郁。将耳朵贴在钟壁上,呼喊几声,却无任何回应。此时心里很是不安,来不及思索个中细节,只一心要将她救出来,立马召出绝恕长剑,捏诀砍向霜晨钟。

      一阵天崩地裂之势,大地轰隆隆震动,不时那座霜钟,自上而下沿着剑刃砍去的缝隙碎裂开。钟内的风暴迫不及待冲出来,像平地而起的龙卷风,又四处散开。等到风霜归于平静,渐渐显出坐在地底的呈灵,冰霜结了满身,面容完全掩去,宛若一个冰雕。

      见那情形,轻罗瞳孔不由控制瑟缩下,心脏更是紧紧揪作一团,几步过去将她裹进怀里,冰冷像那刺骨的钟壁,探析她生命迹象的手掌抖得不敢落下去。

      终于触到她生命的迹象,才抖着嘴唇小声呼唤,“灵儿?灵儿?”

      早在他在外面呼喊时,呈灵就已清醒,只是入定太久,周身被冰霜糊住,一时无法回应,正要施法化掉,却突然一阵崩裂的响动,霜晨钟裂开。

      轻罗施法温暖她的身体,冰霜渐渐融化,这才能睁开眼。

      见她睁眼,他才安心下来,小心将她环进怀里温暖,柔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因受寒,呈灵打了个喷嚏,拽着他胸口的衣衫,摇头道:“我没事的。”

      虽然身体无碍,可被寒冰所困,这会脸色也很苍白。轻罗面上无太多情绪,眼底却掩盖不住忧心,自责。

      “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轻罗哥哥,我没事的,这些伤不了我。”呈灵扯出一个笑,只是脸色不好,便显得有气无力。

      虽神色有差,可终究无碍,轻罗这才渐渐放心,也后知后觉以她现在的灵力,这法器应是伤不了她,倒是他关心则乱,太过紧张,好只是虚惊一场,也是万幸。

      “那灵儿怎么不破开这霜钟?你这都消失几天了,大家都很担心你。”话语虽是责怪,语气却很轻柔。

      呈灵靠在他怀里,为难地看向满地碎片,“我想着它又伤不了我,应该不用担心,到时让人打开就好了,我若是强行破开,这神器不是毁了嘛。”

      轻罗沉下脸来,“法器若是用来胡乱伤人,留着又有何用。以后不可以这样,你的安全最重要,况且关心则乱,那个关头,谁能冷静想到你是不是无恙。”

      “好,我知道了。”抖擞精神,她回得干脆。

      轻罗正要将呈灵带回去,顺道让人来查探逍遥岛的霜晨钟为何会在这里,又是何人所为,梅影却正好赶了过来。

      她见呈灵毫发无伤,吓得面色煞白,六神无主,来不及关注家族神器被毁,只战战兢兢匍匐跪地。浑身瑟瑟发抖,冷汗涔涔,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切摆在眼前,她无法辩白。

      轻罗扶着呈灵,看也不看梅影一眼,神情变得极其冷冽,眼底生生沉静出一股阴寒之气。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他的手指捏了捏,轻罗低头,正对上呈灵那双通透清澈的双眼,不禁脸色缓和下来,眼底也恢复清明,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呈灵顺势抱住他的胳膊,眼里亮晶晶,“轻罗哥哥,我不想回去了,这个时节,正好南疆君山的桃花开了,我们去看桃花吧?”

      轻罗望着她有些发愣,想起幼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他的胳膊,凑过来巴巴道:“轻罗哥哥,我想吃荔枝。”

      轻罗心神微动,甩开思绪。今日她受伤,他总有些后怕,便时不时想起她幼时天真无邪的模样。假若她可以永远不用长大,不用受伤,不用承担一切,只快乐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你现在需要回去休息。”轻罗为难。

      呈灵拽着他的袖子,“我觉得我挺好的……不信你看看。”说着挽起袖子,将手腕露出来,伸过去让他查探。

      见她跃跃的模样,轻罗握住她的手腕,冰霜融化,血脉也逐渐恢复活力,已无大碍。又想着她终日闷在天界,借此机会让她放松一下也好,况且她刚受了罪,也该补偿补偿。于此,便应了她。

      两人离开后,立时有天兵落地将梅影带走。

      奉遐迩也自虚空中显出身形,撑着下巴摇头叹息,“章先生说的果然不错,关心则乱,连这三界出名清冷出世,冷静自持的天界储君都能慌不择路,一剑劈了神器霜晨钟。看来,那事应是可行了。”

      事实上,但凡轻罗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该知道,霜晨钟不会伤到呈灵,她又有红玉护体,只需要找个人解开霜钟的咒法即可,可情急之下的他来不及思考,只得一剑劈开霜钟。

      路上,呈灵本抱着轻罗的胳膊,却突然拽着袖子不肯再走,“轻罗哥哥,我累。”

      “哪里不舒服吗?”轻罗停下来,紧张问道。

      呈灵眨眨眼,抓着他的袖子扯了扯,“你下来一点。”

      轻罗不明所以,还是应她的要求,低头听她讲。

      谁知,呈灵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并跳到背上,“我累,你背我。”

      这是极其顽皮却又不敬的行为,估计也只在幼时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轻罗心里微动,也没生气,反而顺着她将她往上托了托,背着她往前去。

      “背你。”

      “灵儿今日怎么这么孩子气了?”

      呈灵似乎也真的有些累,趴在他背上闭眼凝神,说话语气也含含糊糊,“我就是累嘛……”

      轻罗背着她,倒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为何,就总觉得有一日是一日,我也要任性!”突然,她睁开眼,看着变幻的景致,音声清脆地说道。

      听她的话,轻罗心里微微抽紧,他抿着唇,更是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安慰道:“什么有一日是一日,这天界的岁月,漫长着呢,休得胡言。”

      “好嘛。”又将头靠在他背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瞬行片刻就可到君山,因照顾她游玩的乐趣,走得慢些,一路过去,大好山河尽在脚下。

      到君山时,正好遇上落日。花开正盛,花瓣纷飞,遍地入眼即粉,呈灵抬手便能接住一捧花瓣。

      “可真漂亮呀!”她惊叹。

      背着她在桃园里转悠,问她还要去哪里,谁知没人回应。微微侧头才发现,呈灵早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

      轻罗忍不住笑了笑,小心地一手托着她,一手施法采了捧最艳的桃枝,这才回天界去。

      呈灵一早清醒过来,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床头还摆了一瓶桃花,花朵鲜艳,花瓣还缀着新鲜的晨露。

      她取出一枝,置在鼻端嗅了嗅,很是沁人。

      伸个懒腰起身往外去。

      今日辛炀没去上值,正跟一个仙官交代什么,见她出来,摆摆手让仙官先去,又对她勾勾手指。

      呈灵走过去,“哥哥。”

      辛炀却没什么好脸色,上手捏住她的脸颊就扯,“怎么的?让你听话,离那恶毒女人远点你不听,这回吃亏了吧?”

      呈灵不以为意,虽被扯着脸,道理却要辩一辩,“这怎么能叫吃亏,我又不怕她。”

      “你是不怕她,被冻成小冰人,是不是还很可爱?”辛炀终于松开手,坏笑道。

      “才不是。”

      “那场面我没看到,倒是很遗憾,不晓得我妹妹是不是很可怜?”

      “不可怜。”呈灵摇头。

      “不可怜?你昨晚被殿下送回来,睡得跟一头小猪一样。”又去点她的额头。

      呈灵躲避他的手指,“那全神贯注地凝神几日也是会累的呀。”

      “真是笨蛋,自己安全都不知道吗?守着那什么破法器。”辛炀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倒觉得你在天山这些年,是不是把脑子给学坏了?怎么脑回路就跟常人不同?”

      呈灵却不觉得,“那是我反应快,我选择是的损失最小,最稳妥的办法。”

      “哼。我看是损失最大,没人告诉你,生命第一?”

      “我生命好好的呀。”

      “好什么?”

      呈灵不说话了。

      辛炀觉得跟她讲不通,只叮嘱道:“反正以后别瞎动脑子,任何利器伤你都要反击知道吗?”

      “哦。”答应得干脆。

      呈灵又想起梅影来,问道:“那梅影呢?”

      “死了。”

      “啊?”

      辛炀不想提那女人,抬脚就走。

      呈灵见他不想说,只好去找别人。

      梅影当然不会是死了。

      呈灵赶到凌云殿时,轻罗正降罪于她。

      “身为仙家,心思不正,残害天神,有违天道,世所难容。堕去仙籍,逐出天门,永世不得再入仙道。”

      站在凌云殿外的呈灵听着他掷地有声的判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心底有遗憾,遗憾的是道途苦楚,总有人敌不过欲念,走偏了路,一步错难回头。

      梅影被天兵从南天门推下去时,心底说不出是什么凄凉感。

      当日她因贪玩,不想被寻来的仆从发现,便化作一朵红梅落在枝头,谁知不多时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落了雪,冷得她瑟瑟发抖。

      一睁眼正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如凛冽清澈的山泉,引得她出神。注意到她的神情,本采了片叶子盖在她身上的仙家,眼睛动了动,清清冷冷中生出一丝温柔。

      “莫要贪玩,落雪了,快回去吧。”他声音清朗,却又饱含暖意。

      愣神的小梅影忍不住脸红,心脏砰砰直跳,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定定沉溺在他的风姿中。

      那人却一转身出了园子。

      梅影痴痴愣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等到落雪压满枝头,受不住寒打了个喷嚏才想起来该回屋了。

      后来缠着父亲问那日园子里的是谁。梅常当然不知她说的是谁,只听她描述说额间有一块金色的印记,很是贵气,风姿绝伦,才猜测怕是九天上的殿下路过此处。

      至此,梅影便一直心心念念九天之上那人,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他。因着这个念想,一改往日贪玩习性,修习道法比谁都刻苦认真,还每日定时晨起去神堂上香上拜,最不屑的神堂成了她最喜爱的地方。父亲梅常很是欣慰。

      某日又听闻殿下喜爱乐理,将自己压箱底多年的瑶琴翻了出来,认真研习,还时不时外出拜访人间名师。沉浸式的学习,自然让她在乐理上有了些名气,也有了上天的借口。

      其实,后来也见过轻罗几次,逍遥岛在仙神中颇有名气,天界设宴总是少不了逍遥君,她便求着父亲带她上过几回九天,只是远远望见,倒不如初次见面那般近,但已是难得。

      梅常知晓女儿的心思,但想着她若以此为目标奋进,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纵容着她。谁知她的心思随着年长愈发魔障,竟偷了霜晨钟,闯下祸端。

      从九天之上坠落下去,风刃雷电齐齐作用在梅影身上,身体的疼痛她全然无所觉,只是凄凉地感觉,自己心心念念一生的这份感情,像是个笑话,心底有恨有不甘,有怨气,可全然不知道该去怪谁。假若当日没有遇见他该多好,即使她无法成仙成道,也会有快乐圆满的一生,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笑话从云端堕落,被三界耻笑。

      云端那人,最是绝情。她在寒月宫数日,他多次拒她于门外,不管她多用心投其所好,全然无动于衷。以为他本就道心清正,无心情事,谁知面对呈灵,他竟也会眼底生出波澜,神情专注,关怀备至。梅影这才信了那日偶遇的魔族所说的话,横在他二人之间的果然是呈灵。

      昨日听闻她的倾慕,他神情依然是那副悲天悯人又清冷绝世的模样,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更别说感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与世间的蝼蚁毫无二致,只配得到他大爱天下的怜悯。她所有的付出竟是一场笑话。

      “本君天生无情,仙子错付了。道途本就艰难,仙子不该心生执念还不知悔悟。纵欲伤道。”座上的他声音不急不缓,就像神堂里高高在上的那尊神像,渺远沉稳。可听在她耳里,只剩冰冷。

      匍匐在地,泪流满面,悲痛得她满面通红,连汗都挣出来,又冷得卷成风,冻得她瑟瑟发抖,最后像魔障一般疯狂大笑。

      梅影已经没有任何清明的思绪,像一具只会活动的僵尸,那便是行尸走肉。

      风刃呼啸着将她割裂,流血,下坠。那一刻,只想就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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