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翼狼狐》祁麒

2、第 2 章

　　“报——水牢无故闯出一只狐妖，正在大肆破坏宫殿，多位娘娘住所已毁，陛下！”
　　“报——我军边境失防，有一狐妖将敌我两军全数歼灭！陛下！”
　　“报——有一狐妖将皇城内的防卫全数歼灭！”
　　“报——有一狐妖将半个皇城冰封，全都下雪结冰了！”
　　“陛下！陛下！那狐妖过来了！他过来了！”
　　……
　　“褚玹晏，我说过，辱我者，定诛之，你难道忘了吗？四年，我低声下气四年，你开心了？”狐妖居高临下地看着吓得瘫坐在地的一国之君，嗓音沙哑带着点儿空灵之音，略显诡异地笑道：“四年前，你嫉妒我和凌沐忧走得近，处处针对我，捉走沈洛辞威胁他骗我坑我，让我中圈套，以一敌万最终无力反抗，你可真高明啊！真当我是傻子吗？我今日不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这皇帝之位你暂且先继续坐着，待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你就得给我乖乖滚蛋！可听明白了？”
　　“是！是！在、在下明、明、明白！”褚玹晏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吓得不轻。
　　狐妖露出獠牙撕吼一声，甩尾离去。
　　然而在他转身之后，褚玹晏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握拳的手指节泛白，吟宸啊，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估计就会后悔今日所做之事了。
　　整个皇城内，毁的毁，塌的塌，一塌糊涂，偏偏外街道的平民百姓依旧相安无事，其乐融融和睦祥宁，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吟宸裹着外披风走在雪山上，狂风呼啸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等待什么，方才的化形已将他的灵力消磨殆尽，如今连御寒都做不到了，这该死的鬼天气……头好沉啊……好想休息……好困……
　　他脚下一踉跄，往前栽去。
　　“宸？宸……”凌沐忧从山上下来，见到他时身形一怔，连忙跑了几步接住他揽在怀里，又惊喜又愧疚，眼眶当即红了，四年，他回来了。
　　“好累……”吟宸虚弱的哼了声。
　　“我、我这就带你去休息！你坚持一下！”凌沐忧将他背起，快步走向森林深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等你好了，随你怎么打骂我都不还手，只求你别恨我……”
　　你受苦了，我的错，我愿意付出一切补偿你，多谢你，让我看清了人心贵贱，看透了世间冷暖。
　　正值冬季，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刺骨。
　　三天了，还不醒么？你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该醒来了，宸……
　　凌沐忧趴在床边，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怎么都止不住，像个小姑娘似的，真不争气！他抬手用力一抹泪水，哽咽着自暴自弃。
　　到了第五日榻上的人才幽幽转醒，面具下的红眸微睁，目光毫无焦距，脸色苍白如纸。
　　“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凌沐忧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握着他的手问道。
　　“现在……”吟宸轻嗤一声，“你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我……对不起，四年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疏忽，着了他人的道，害你差点丢了性命，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些年我也在反省，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凌沐忧低垂着头，眉头紧皱。
　　“我不恨你，从没恨过，我只是想不明白，姓沈的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为他付出？甚至不惜将我交出去？”苍白的薄唇缓慢的说着，不带一丝感情，硬生生的，提着自己的疑问。
　　“以前，我把他当做自己的一切，有什么好的都想与他分享，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走了，一切都变了，修士与妖本就是天敌，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我承认我后悔了，对不起，连累了你。”
　　“呵，分开了也好，他不值得你付出，他不配拥有你，这是天意。”
　　“不。”凌沐忧摇了摇头。
　　“嗯？”
　　“是我让他离开的，是我放手了。”他表情变得木讷，声音也降了下来，看得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并不小。
　　“罢了，不说这些了，澜夜前几日捡回来了个孩子，行事挺机灵的，话也不多，我让他过来照顾你吧，”说着，他站起身，“宸，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嗯，怎么了？”
　　“没事，”凌沐忧松了口气般笑着，“你好好休息，我让那孩子端些糕点来，这几日有些忙，我可能没时间来看你，等过些时日清闲了，我带你出去玩。”
　　“静候佳音，等你。”吟宸抿唇笑了笑。
　　看着他走出寝宫，吟宸才抬手揉眉心，看着手腕上被铁链勒出的一道道伤痕，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就这么原谅他了吗？仅凭他三言两语的自责便真的能既往不咎了吗？我那狭隘的心胸什么时候如此宽广了？罢了，或许是因为我年少时便喜欢他了吧……赤尾白狐毛色本就异类，加上我性格孤僻乖戾，能与他成为朋友已是不易，好好珍惜吧，即便伤透了心……
　　不知怎地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是已是午夜时分，真是邪门儿，怎么半夜醒了？
　　吟宸动了动手臂，忽然察觉到床边有人，心里一惊，半撑着身子借着月光看向床边，那儿趴着个小男孩，银发有些凌乱，额前与两侧留着些许过长的碎发，五官精致，带着些未脱的稚气，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眉头皱着，似乎很不舒服。
　　他本想轻手轻脚地下床，谁知脚刚触及地面，便传来一阵刺骨疼痛，遂不及防的摔落在地，这一动作牵动了其它伤口，白色里衣染了点点血红，他缩在地上选择不再动弹，等着疼痛过去。
　　趴在床边的人听到动静，艰难的抬起眼眸看了眼，看到地板上的人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连忙过去将他扶起，“你怎么样？”
　　吟宸坐回床边，冷汗直冒，没回答他。
　　路九司点燃了几盏油灯，昏黄的光芒映在男孩银色的眼眸里，为薄冰添了一抹暖阳，他双膝着地，低着头跪在他脚边，“属下睡得迷糊了，没注意到主上您已经醒来，是属下失误，还请主上处罚。”
　　“你没有错，起来。”吟宸伸手想拉他，却被他下意识伸手护头躲开了，这是……潜意识的反应，本能躲闪自我保护，他经历过什么虐待，才会如此？
　　“我……属下知错……”路九司站到一边，不敢与他对视，身体细微颤抖。
　　“没事，你过来，来这儿坐着。”吟宸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过来。
　　“主、主上，您可知何为主仆之分？若与您并坐，便是属下逾越……”
　　“过来坐下。”吟宸不等他说完，红眸变得冰冷无温，他讨厌拒绝，不论是真心或是讽刺。
　　“……”
　　“你叫什么？”吟宸揉着手腕，似是无意发问。
　　“路、路九司……”问这做什么？路九司偷瞄着他，看见他的动作，皱了皱眉，他手上有伤？看起来好像很疼啊。
　　“你多大了？”吟宸看了他一眼。
　　“十二。”路九司收回目光。
　　“是何兽种？级别多少？”
　　“……银瞳雪狼，级别不知，属下的灵力被人封印了。”
　　级别不知……灵力被封……听着怎么不太合理呢？自己的事情自己也会不清楚？吟宸心中一嗤，换了话题，音调平缓，“听说你是被捡回来的，当时你在经历什么？”
　　“在……逃命……”路九司垂下头，手揪着被褥，指节泛白。
　　“谁在追杀你？为何要逃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了……别问了好吗？”路九司眼神四处乱看，略带稚嫩的嗓音逃避着他的问题。
　　“你怎会不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你告诉我，追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吟宸眯了眯眼睛。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我不知道……”路九司摇着头，弯下腰抱着脑袋，“别问了……好吗……”
　　“……”吟宸扶起他，看到他眼里的泪水时一愣，心情五味杂陈，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爱哭？他不会安慰人，只能这么看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心意。
　　“主上，对不起……”路九司擦干眼泪，站起身道，“您好好休息，属下在殿门外为您守夜。”
　　“……”吟宸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他在撒谎，他知道，并且很清楚，只是不想说而已，他对任何人都有着敌意，不肯卸下心防，不愿相信他人，这孩子性格挺倔强，可以培养……
　　清晨。
　　冬日罕见的暖阳照耀着九州大地，他在床上躺了一夜，想了很多事情、很多人，彻夜未眠。
　　“早，感觉如何？”凌沐忧端着早餐走进来。
　　“好多了，那小崽崽呢？”吟宸瞥了眼他身后，没人。
　　“小崽崽？你是说那孩子？哦，他身体不舒服，向我要假休息了。”
　　“身体不舒服？”
　　“好像是发烧了，脸挺红的。”
　　“他现在在哪儿？”
　　“在柴房吧，诶你去哪？不用早膳吗？”凌沐忧皱眉看着他。
　　“我不饿，出去吹吹风。”吟宸笑了笑，转身走出殿门。
　　他这是吃错药了？不对呀，我还没让人给他煎药呢！还叫人小崽崽，等等，他不会是看上那孩子了吧？
　　凌沐忧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满脸不敢置信，半晌才摇了摇头，看上就看上吧，随他。
　　吟宸走到柴房，看见路九司正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真发烧了啊！他试探性地叫了声，“路九司？”
　　“嗯？”路九司闻声慢慢抬起头，银眸笼着一层薄雾，脸色苍白，眼角泛着红，为他徒增一丝脆弱，“我已经找凌公子要假了，我身体不舒服，恐不能伺候好主上，属下……”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寝宫。”吟宸弯腰将他抱起，怀中的人轻得不可思议，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主上……我好疼啊……”路九司迷糊着，喃喃道。
　　“不疼了，等会儿就不疼了，忍一忍。”疼？为什么会疼？他受伤了？吟宸看着怀中人，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昨夜他坐在我身旁我都没闻到什么，可现在，为何他身上会有一种花香？淡淡的、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沦的、桃花的香气。
　　还挺好闻……
　　“教主。”澜夜见到他，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去请巫医，让他尽快前来。”吟宸抱着人直入卧房，丢给他一句话，“今日不见客，让正殿的人都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给他们个忠告，别来烦我。”
　　“是。”澜夜看到了他怀中的人，眉头轻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