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画家哟！》香草美玉

3、画家与少女

　　冬天的精灵在大地上胡闹、玩耍了几个月，终于疲乏。已然悄声离开，去往他方。他离开后，大地上一片狼藉，万物沉寂。幸而，春之母心胸宽厚、本性温柔，见此乱况，她只是微微一笑，用春风一阵一阵的打扫干净，撒上阳光，催醒沉睡的花草树木，装点大地；敦促畏惧严寒而飞往南方的鸟雀归来，鸟雀途中相遇，彼此问好，诉说着旅途的不易与春天的明媚。鸟语莺啼此起彼伏，同时意外地让困于室内的人类知晓，外出赏春、勤勉耕种的时节到了......

　　这时的画家如往常那般在画画，而夜莺却对着窗外急促的叫起来。画家闻声，停下笔，悄悄地走过来，愈近听到的啼叫声愈杂。透过模糊的窗玻璃，可以看见几团碧绿色的影子。画家轻轻一推，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夜莺倏地一声地飞了出去。顿时，一大片翠绿涌入视野，还伴随着阵阵清脆鸟明;馥郁花香若有若无地流入鼻腔，让人心旷神怡。画家正欲细看，却遭窗户阻碍 。他这时心头一闪：“何须如此困窘，又不是在寸步难以出行的严冬。目下，正是冰雪消融，春归鸟回之时。”于是，他急忙忙，兴冲冲地跑下楼去。

　　大街上弥漫着清朗和爽的气息，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春风轻轻拂面。两旁的树木抽出新嫩的芽，花香、草香混杂交织，积雪不断地融开，弄得地面湿漉漉一片。画家深吸一口清气，放松四肢，将自己整个人融进这春日里。他一边走一边观赏这春景，忽想到了什么，便急冲冲地跑起来，一溜烟地就来到了田野。

　　想更深更好的赏春，还是得来田野，小镇内虽有花草树木丛生，但毕竟更多的是楼室房宇，看起来总有些狭促，有它们在，春的气息终是要被挡走些的。镇外的原野，便不一样了：空旷开阔，天地澄净，绿草如茵好似绵延至天际，五颜六色的无名小花点缀其间，像极了条华美的地毯。一条清溪蜿蜒曲折地横亘其中，凑近了瞧，清澈见底，在太阳照射下还泛着金光，几尾鱼儿往来戏喜，清碧如玉的水草直愣愣飘着，让人看了好生欢喜。

　　画家就在这天赏的好时节里，痛痛快快地乐着、跑着，叫着，有一股势把冬日积的愁在这时洗涤掉的冲劲。他摊开双手，大声呼喊，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尽情沐浴在和煦的春阳里。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人，而他就在其中无拘无束，肆意欢笑。

　　好时易逝，就这样一会儿，一个上午就流走了。而画家也已疲乏，半走半停的就入了田野另一边的小树林。春光不常在，他并不是很想那么快回去。并且日头高起，渐渐开始热人，在此时进入幽林，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指不定还能寻到些野浆果饱饱空腹，画家这样想着。

　　林深景愈清，鸟愈鸣。画家走到森林深处，寻了一开阔处坐了下来，阳光从林间缝隙丝丝缕缕地漏下来，四周除了鸟啼声便再无旁的杂音。

　　“啾啾”

　　几声清脆鸟鸣从树端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小巧可爱的鸟儿落在画家肩上，仔细一看，原来是早晨初破牢笼，就飞往天际的夜莺。他还以为夜莺脱了禁锢，就去和同伴会合，不回来了，不想竟还能遇着。画家看着肩上的夜莺笑说：“你飞走了，竟还会回来，是很喜欢我吗？”“和你的同伴相认了吗？”

　　夜莺眼睛闪了一下，然后朝一旁的丛林清啼数声。不多时，几十只纤细可爱的小雀有条不紊地尽数飞出，一只只瞪大眼睛，摇头晃脑地打量着面前这人，一副副不见怵的模样。画家见状，好不惊讶奇怪。转过头来对肩上这小雀道：“看来你替我美言了不少话啊！”“这往日见了人都得躲的严严实实的小雀，今日有如此胆量竟敢如此接近人类，难见，难见。”

　　又道：“你是天地自然的灵物，救了你也算我有福气，往后要紧跟朋伴，不要落单了，指不定下次便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我要回家了，你珍重！”“暮春时节极美，我以后会常常来这里临摹，你如果见到我了，就飞下来陪陪我，也当报答我好心救了你的恩情，可以吗？”画家看着夜莺真心实意地说道。

　　夜莺将头歪向一边，好像听懂了什么，痛快地叫了几声。

　　之后的日子，画家常常来这画画。不过画的景早已不限于自然风景，鸟雀虫鱼、孩童农夫也常常见于画作上。

　　一日风和景明，天朗气清，画家也应时而出，步往郊野。他拿下背上的画板，调整对角度，认真细致地观察原野上的男女老少，将他们的神情动作、衣冠鞋帽精确灵动的展现在画作上。

　　就在昨天，画家刚画完一幅群体画。生动而具体，逼真又美观。他相信自己在绘画上对人物的把控已经到了一个颇为娴熟的地步。而此时的他极想挑战一下自己，十分想寻一位青春活泼、靓丽可爱的少女充当模特以供他精进对单个人物神态上的细致描摹。

　　但不幸的是：他从未有过任何亲密女性朋友，更别提是年轻漂亮的。面包店的女仆小姐也不过是在相见多次的分上，有了几分熟捻，方敢这般“放肆”。若让他像个风流公子般与一个陌生女郎调笑亲近，是真真在为难这个沉迷艺术的年轻画家。

　　“你这是在画画吗？”一道娇言细语忽从画家身后响起。画家转头一看，只见一俏丽少女赫然立于身侧，笑语盈盈，张着美眸，一脸好奇的模样。

　　画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四周的情况毫不留意，更不曾想自己会被这样的美丽女子搭讪，冷不丁的，竟被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面前这如花般的少女，一时间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在脑海中搜寻着与女子相交谈时的话语，想随便应付过去，但却一片空白，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画家仍窘迫得一言不语。

　　少女看他这幅愚笨木讷的样子 ，不禁嗤嗤地笑了起来，戏谑道：“你是不是从没有和女孩说过话啊！这么看着呆呆的。”“别人问你句话，还跟舌头僵了似的，话都说不出，难不成是个哑巴！”

　　“啊，哦，抱……抱歉，很少有人主动同我讲话，更何况还是小姐这样美丽的人。”“实在抱歉，请你见谅。”画家低垂着头，面色发红的说道。

　　少女见状，又笑了起来。对这个画家心思由刚开始的好奇不经觉的转变为逗弄。她前段时间常常出来赏春，经常看见这个人，本对他不甚留意，可有几次竟然看见他和一只小鸟相处谈聊甚欢，便升起了几分好奇，起初以为是他的宠物，但又看见画家离开时，小鸟也飞走了，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今日耐不住好奇，便打算主动去问问，不曾想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画家可不知道面前这少女弯弯绕绕的念头，见她不言，便疑惑地问道“啊，”少女闻言，忙从脑海的沉思中反应过来，顺势说：“我刚刚想你可真是个老实人，明明是我叨扰在先，你就算不回答也在常理之中，你竟然反过来向我致歉，当真是脾性好。”

　　画家听后，脸色绯红，轻声道：　“小姐说笑了，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同我这样的落魄画家说话，已是三生有幸，怎敢有所不满。”

　　“你这小画家，刚才问你话时，你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现在口里调蜜，倒还夸起人来。”“难不成，你讲话的技巧还会随人而异，瞧见好看的，就伶俐动听，不好看的，就舌头打结。”少女忙不迭的调笑道。

　　“没……没有，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并没有任何不端正的想法，更不会做这样的事。”画家连忙解释道。

　　“好了，我只是在开个玩笑，请你不要见怪。”少女又言。

　　“没事，我不介意。”

　　“所以，你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没有人可以随便嫌弃别人苦心孤诣的艺术成果，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我不会做的。”

　　“更何况，你画的很好啊！”

　　“谢谢夸奖！”画家闻言，喜不自胜，没想到自己的画作竟被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青睐 ，实在是令人惊讶。

　　他紧张地看着这女子，眼中映射出她美貌的模样：她衣着华丽，面容妩媚清丽，秀美工整的眉毛安然的停放在双眸之上，精致的鼻子高高挺立，不提鲜艳饱满的嘴唇，就是那双美眸，也是熠熠生辉、顾盼流转，惹人注目。

　　这份美貌已让人心驰神往，更不必说她还赞赏自己的画作，认可自己的奇思构想，这对一个画家来说该是多么令人感动，有人欣赏你，尊重你，不以身份高低评价作品的优劣。无论这人是否有真才实学，光是这份心意就足够让人动容，心生好感。

　　他忽然生出了想与之交往的念头，这样好的女子，如果可以和她一起交谈绘画构思，品鉴画作，一定会对自己的技艺提升大有好处。就算她对此毫不了解也没关系，美丽的样貌、善解人意的心灵、尊重艺术的品行仅凭这三点也值得与之交好。

　　“啊，对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面前这少女忽然开口打断了画家的默想。

　　“没问题，你想问什么？”画家也应声而答。

　　“我不止一次看到你和一只小鸟相处融洽，亲密无间 ，很少看到这样的事，实在有些好奇，若说他是你的爱宠，但又几次见它在你离开之后，飞回丛林了，而你来了，它就又出现了，实在奇怪，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画家没想到少女会问这样的事，不过也没有多想，便解释道：“一件小事罢了，那只小鸟在冬天时让我救了，对我感情颇深，而我也很喜欢它，虽然它已经回归自然了，但也常常来看看我，与我相亲。”

　　“看来你不仅画技高超，心肠也好很啊。”少女听后说到。

　　“画技高超算不上，娴熟罢了，救助个鸟儿，也不过小事一桩，也算不得什么好心肠。”

　　“不过那小鸟也蛮通灵性的，竟然会如此亲近你。”

　　“可不是嘛！我以为它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不曾想居然还会再回来。”

　　“呀！它来了，少女望向天空轻喊一声。”

　　夜莺在天空飞翔之时就已经看到画家。它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温柔如风、专注如石的年轻人，根本没有发现身边还有其他人。当它轻快的落在画家的肩膀上时就如往常那样快活愉悦的地啼叫着，就像一个见到心上人的怀春少女，只不过一日未见，就好像如隔三秋。它想这个让自己无比喜欢、丝毫不惧的人一定也会如往常那样轻点它的头，笑着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不过今天似乎要让它失望了。

　　“这就是那只鸟啊？是夜莺吗？”
　　少女出声问到。女孩看见这只夜莺翩翩而至时，就一直盯着它，又看见它像小孩子一样朝画家讨宠，就觉得可爱无比，忍不住出手触碰。

　　“啊！它怎么会咬人。”少女忽然惊叫一声，赶忙缩手。她都还没有摸到，就这样接近了一点，这夜莺就像受到了什么极大威胁似的，狂性大发，竟然将它要咬了血。

　　“真是……真是个畜生。”少女满含愤恨的想到。

　　“你没事吧？要包扎吗？实在不好意思，它不太喜欢陌生人靠近，当初我救它也的时候，也花了不少时间让它放下防备。”画家没想到夜莺竟然会主动攻击人，楞了一会儿，就马上向前问道。

　　“没事，留了一点血而已，没想到这鸟儿居然认人，不让人碰就算了，还会这样张牙舞爪。”

　　“你可要小心一些啊！”她忽然如此说道。

　　“没事的，只不过是它和你不相识罢了，如果熟了，它会变得很乖顺的。”

　　“希望如此吧！”少女的语气有些冰冷。

　　“啾啾……啾啾”夜莺感觉到画家好像忽视了自己，慌张急促的啼叫了数声，其中竟然还能听出些许伤感。

　　画家从与少女的交谈中抽身出来，向夜莺低声训斥了几句：“你今日是吃了火药吗？脾气如此暴躁，往日也有人瞧见你起了逗弄的心思，昨日还有小孩子追着你玩，也未曾见你耀武扬威，一把将他们啄出血来。”

　　“啾啾”“对不起，她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一时没忍住。”夜莺听出了画家语气里的愤怒，哀声地叫着，小心翼翼的蹭了蹭画家的脸，看着好不可怜。当然，画家和少女是听不懂叫声的含义的，不过他们看出了夜莺的心情并不好，至少与刚刚来时的轻松愉快对比鲜明。

　　看见它这幅样子，又想起了以前一人一鸟其乐融融的相伴时光，心中的气不由得就泄了。

　　没办法 ，毕竟是夜莺理亏在先，此刻他又不忍心多加苛责，看来只得自己拉下面子，好好道个歉了。

　　“小姐，真的不好意思，请你原谅它 ，它平常不是这样的。”画家面露歉意，颇为恭敬的弓了一下身。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不过我真是被它吓到了，如果以后能够有机会和你见面的话，看见它，可能会有些心有余悸。”少女如是说到。她声音轻柔婉转，眉目含笑，水润灵动的眼睛温柔看着画家。语气、言行看着没有任何不当之处，连画家都这样认为，可少女的话却总让人觉得她是在隐隐约约的暗示画家：如果你以后想在见到我，就必须和这只小鸟撇清关系 。

　　画家心思单纯，自然没有听懂少女似明似暗的话。择出话中的“有机会见面”一句，便顿时欢喜，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还可以见到这个美丽可爱的小姐。想到这层，心中喜似三春盛景。

　　“以后一定会有机会见面的，我经常来这里采风，如果小姐也来此处赏春景，就一定会见面的。”

　　“好春不常在，谁也不愿意错过花红柳绿、风光无限的暮春，我也不例外 ，我当然会再来这里。”“至于能不能见面，就看老天心情了”少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