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与明》卷毛轩

7、第六章

　　伴着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帘，照在木地板上，一旁的双人床上依偎着两个身影。许博渊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熟睡在自己臂弯里，婴儿般稚嫩的脸庞，他蹑手蹑脚的起身走出房间。
　　待洗漱完毕后，许博渊缓缓走下楼。
　　“许先生”秦阿姨站在开放厨房的餐桌前，朝许博渊点点头。早上七点半，餐桌上总是会准时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
　　秦阿姨在许博渊十多岁时就被许老爷子安排过来负责他的所有生活起居。因此秦阿姨熟悉许博渊所有的作息时间，几点起床，几点吃早饭，几点看晨报，诸如此类。
　　许博渊刚坐下，秦阿姨就递来了财经晨报跟浓缩咖啡。
　　“阿姨，我明天要去莫山那边几天，具体天数要看项目进程，这一周你可以休息了。”
　　“好的，先生。”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当许博渊喝完面前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时，楼上响起了严浅明撕心裂肺的叫声
　　“王德发（WTF）！！我又要迟到了！！”
　　秦阿姨一脸惊愕的看着许博渊，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二次在许博渊住的地方看到别的活物。第一次看到的，是一只叫大白的会上蹿下跳的鹦鹉。
　　许博渊依旧埋在报纸后面，头都没抬一下。
　　在听到一阵阵乒呤乓啷，稀里哗啦，哐哐哐后，严浅明从二楼飞奔下来
　　“吃个早饭，我送你去”许博渊从报纸后面抬起头
　　“呜呜，不用了，我坐地铁，快得很~”严浅明伸手夹了片鸡蛋塞进嘴里，夺门而出。
　　“阿姨，估计要烦你帮忙再打扫一下二楼了，”许博渊拍了拍裤子，站起身，“对了，尤其是洗手间，好好打扫一下”
　　秦阿姨一脸我懂得，目送着许博渊出了门。
　　严浅明一脸懵的站在楼下绿化带中央，面前是七拐八拐的小路分岔。
　　许博渊站在他身后的大门前，一脸早已预料的神情说，“走吧，我送你”
　　“你小子，又迟到！”老张卷起软皮记录本，敲在正在套白大褂的严浅明的后脑勺上。
　　“嘿嘿…”严浅明挠了挠头，走到办公桌旁，“昨天陪别人喝了点酒~”说罢拿起桌上的香蕉，拨开咬了一口
　　老张盯着严浅明，似笑非笑的说：“不对不对，你这神色不对劲，以前在首都跟我喝酒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个样子”
　　严浅明低着头，吃着香蕉抿嘴笑
　　“谈恋爱了，”老张握着卷起的笔记本，一脸恍然大悟的在空中点着，“你小子动作倒是很快啊，这才来半个月，都找对象了？”
　　“咩有啦，就，之前一直是异地…”
　　“这是哪家的…”
　　话音未落，李队喘着气推门进来
　　“别闲聊了，接到报案，你们俩跟我到一趟现场”
　　严浅明跟老张互相看了一眼，连忙拿起背包跟了上去
　　许博渊点着鼠标，缓缓翻看着朱助理早上发的莫山项目的数据图，又拿起右手边的座机听筒，按了一个单键。电话里嘟了一声就被接听起来
　　“你进来一下”说罢，放下听筒。
　　朱助理推门进来，朝许博渊点了点头“许总”
　　“你数据报告有仔细检查一下吗？从8年前开始，莫山的矿产资源每年被开发所产生的燃气的额度是34万亿方，这个数据水平一直持续到前年，从前年开始，整整两年一共缩减了22万亿方，销售比例额度却比往年减少了30%？” 许博渊将纸质数据报告摔在桌子上，“这就是你一直跟进的结果？”
　　朱助理不安的站在一旁，小声说道“市政府突然加大了对莫山燃气的采购额度，加上近两年开采转化出来的量减少了不少，所以价格提升幅度有些大，有点超出了大部分人的购买能力，所以就…”
　　“价格提升？”许博渊眯了眯眼睛“谁批准的？”
　　“董事会，股东投票…”
　　许博渊冷下脸，沉默的盯着桌上如同废纸一般散开的数据报告，空气安静的可怕。
　　“你下午跟我去一趟莫山，”许博渊张了张嘴，冷冷的说道，“一群老东西”
　　朱助理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坐到自己座位上时，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哒哒在键盘上敲着。
　　“又挨骂啦？”隔间的工位上探出一个脑袋和半截身子，胸口工牌上写着“莉莉安”
　　“没做好工作，挨骂是正常的…”朱助理继续敲着键盘
　　莉莉安从桌上拿出一盒三明治，递到朱助理的桌上。朱助理抬起头，不算精致的脸庞，看着倒也是眉清目秀，充满着书生气息。
　　“不要丧气啦，这是我早上做的三明治，多了一份，给你”莉莉安甜甜一笑，又转过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朱助理看了眼盒子，上面画着笑脸，写着天天开心的字样。
　　“莉莉安，”朱助理转过身，诚恳的说道：“你以后还是不要老是专门给我准备这些吃的了”
　　莉莉安看着朱助理，尴尬的笑着说：“也不是专门…”
　　“我现在满心只想把工作做好，早点能够帮助许总的忙，其他也没有别的心思了，真的对不起”说罢，转身又继续自顾自的敲着键盘
　　莉莉安看着被退回来的三明治，抿了抿嘴，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将三明治放进到包里，起身走向洗手间。
　　许博渊站在落地窗旁，看着江对岸。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两人的画面。他轻轻用指尖拂过唇边，勾了勾嘴角。
　　在江对岸的黄金地段，有一片度假村。自西向东横跨了近半条江，但也只有二分之一是对外开放的。里面郁郁葱葱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和梧桐树。在最靠中间区域，有一道将两片区域区分开的铁栅栏，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带着细微尖刺的藤蔓，稍不注意碰到，就容易感染发炎。铁栅栏上方拉着几根高压电线，电线上挂着黄色警示牌“军事重地，闲人免进，高压危险，请勿攀爬”，过来打卡拍照的游客，都只是匆匆走过小道，并没有人注意到栅栏对面的风景。
　　而另一边，夹杂在香樟树从中，有一片突兀的竹林，竹林正中央有一栋老式的三层楼房。惨白的外墙仿佛太久没有打理过，布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偶尔有一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进出之外，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谧。
　　赵博明面对着一张床坐着，手里不紧不慢的削着苹果，长长的苹果皮从刀刃处蜿蜿蜒蜒悬挂在垃圾桶的正上方，随着一帧一帧的上下移动，约拉越长，最后整个掉进了垃圾桶里。
　　赵博明用湿纸巾擦了擦刀，轻轻按住刀柄上一个不锈钢按钮，刀刃便“啪”的一声缩进了手柄中。他抬眼看了看床上，咬了一口苹果，“你说你，躺在这都六七年了，半死不活的，”抬手推了推眼镜，继续说着“动也不能动，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你何苦还留着这口气”
　　床上的男人满身插着管子，宽大的医护服掩盖不住瘦骨嶙峋的身躯。嘴和鼻腔插着透明软管，连着着一旁的心电图机，仪器不紧不慢的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赵博明转身瞥了眼心电图，看着睁着眼睛，但却眼神涣散呆滞，满脸胡渣，一动不动的男人，不屑的笑了笑“我猜你也不想留着这一口气，想要早点解脱吧？呵呵”说罢自顾自的冷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突然他弯腰靠近床上的男人，贴近男人的耳朵，死死的盯着他，面露凶光，轻声说道：“你觉得我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吗？你可不值得！哪怕你已经身在地狱，我也要把你拉回来！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床上的男人睫毛颤抖了一下，转而又恢复成一片死寂。赵博明双手撑起身，看到男人嘴角旁渗出丝丝粉红色的粘液，抬手按了按床边红色按钮。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冲进来几个医生护士模样的人，“采取急救措施”其中一个医生对旁边两个护士说到，护士急忙跑去准备。
　　赵博明冷着脸走出房间，倚在走廊的墙上抽着烟。
　　“赵先生，”烟抽到接近烟屁股时，从房间走出来一个戴口罩的男医生，他摘下口罩，摇摇头说“病人没有大碍了，只是身体多功能衰竭，尤其是心脏和脾肾，但是恐怕撑不了一年”
　　“一年？”赵博明挑了挑眉，“一年太短了”
　　“可是病人的状态特别不稳定，身体的疼痛支撑着也是煎熬...”
　　赵博明抬手半捂住脸，呜咽着说：“我们也很痛苦...”
　　“我理解你的心情，赵先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离自己而去，我们会尽力的...”男医生拍了拍赵博明的肩，带着护士离开了。随着脚步声远去，赵博明捂住脸的手慢慢扶住额头，转过身，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路过的医生都投来怜悯的目光。
　　捂着额头的手下面，却是朝上扬起的嘴角，随着肩膀的抖动，嘴角疯狂的笑成一个镰刀般的弧度。
　　“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