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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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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八大派齐整队伍,自秋云观向九嶷山缓缓行进。大军行了半日,愈近九嶷山,空气愈凉,湿溻溻的,水汽直往人身上拍。
我与池影分骑马上,沿途观察着九嶷山的山势地形,但见剩余三分之一路程,山道狭窄崎岖,有些路段仅容一人一马通过,两侧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如若无间殿在此设伏,向下推落滚石,这些江湖门派将万劫不复。
我小声道:“师傅,这地方邪乎的很,只怕再往前走,山道会更难走,到时候不仅八大派无处隐蔽行踪,就连歇脚的地儿都没有了,而且很容易被瞭望的影子发现。”
似是觉着我的话在理,池影道:“那便让他们止步于此,你与我步行进山。”
我点了点头,池影掉转马头,郑重道:“左掌门,前方山路崎岖难行,我们人多步重,只怕会惊动无间殿的人。为免身中埋伏,我建议所有人立即从山崖撤退,退至地形宽阔的平原地区,然后由我和徒儿从此处步行入山。”
左掌门看了眼头顶的奇峰异石,又望了眼身后的几千人众,脸现犹豫,半晌,终是道:“好,那我率其他人退至二十里外,由年岩随你们同去,埋伏在无间殿的入口,做好策应。”
池影点了点头,这时白云门的仙尘道长忽然道:“我与你们同去,无间殿杀了我们白云门两名弟子,不手刃仇人,我寝食难安。”说话间已露出愤恨神色。
我微感诧异,仙尘道长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奇怪,目光投向池影,想听他定夺,却见池影道:“那便辛苦仙尘道长了。”
我心觉奇怪,也不好多言,只能装作不露声色,待左掌门带着各门派撤出九嶷山后,策马追上了走在前面带路的池影,小声道:“仙尘道长有问题?你怀疑她?”
池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时说不清楚,先静观其变。”
四人一齐策马入山。及至午夜,终于赶到无间殿的入口。四人翻身下马,悄悄埋伏在山脚隐蔽之处。只见前方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建筑风格诡异的宫殿。宫殿并非中原特色,倒像是西北楼兰古漠的异域城堡,宗教色彩浓厚。
宫殿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守卫,皆一副黑衣黑帽,黑皮靴黑手套,脸上还戴着一副黑网面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我瞧着好笑,用胳膊肘碰了碰池影,打趣道:“哎,你以前替无间殿效力的时候,也是这身行头么?”
池影转过脸去,没有理我。
到了丑时,我禁不住犯困,打了声哈欠,池影白了我一眼,斥道:“别犯困,注意观察。”
话音刚落,无间殿里便出来了两个黑衣守卫,与门前那两个守卫耳语了几句,双方交换了岗哨。随后,又有一队巡逻的黑衣卫兵从殿里出来,下了台阶,沿着无间殿的山周巡逻起来。
池影对年岩、仙尘道长道:“你们二位先在这里蹲守,我与婧兮进去探个路。”
年岩二人点了点头,池影拽着我离开了山坳。我随着他一路躬行,蹑手蹑脚,绕着山周寻至一处黑衣卫兵必经的隐蔽角落,隐匿了下来。待得黑衣卫兵巡逻过来,池影瞅准时机,箭步上前,点了最末两人的穴道。两人瘫软了下来,池影就势一手扶住一个,静立当地。待前面几人毫无察觉地向前行远,池影向躲在暗处的我眼神示意,我蹑手蹑脚过去接住其中一人,与他一起将两个黑衣卫兵拖至暗处。
池影不放心,又在他们二人脖颈处重重砍了一下,两人闷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我瞧着,打趣了句:“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割舍不掉与这里的感情,都不舍得杀他们。”
池影小声道:“别废话,赶紧换衣服。”
将两个卫兵身上的衣服帽子靴子和面具扒下来,递与我一套,我接过来,麻溜地往身上一套,学着池影的模样装扮起来。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方才那队卫兵正好巡了过来,池影拽着我悄然站进了队伍的最后一排,混了进去。
我与池影随着巡逻的队列,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山势地形。只见无间殿背靠高山,处在一个圆形的山地里,周围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与外界阻隔,除了门前来时的这条山路,并无其他出口。
黑衣卫兵又绕着山周转了两圈,最后走上殿前的台阶。我与池影暗中对视一眼,看这架势,是准备回去了。
怕被殿内的其他守卫发现,我全程略低着头,只用余光观察着周围情况。只见无间殿内空间极大,且不管是门还是墙壁,均由石头建成,无半分木质建材。
刚往里走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粗重的嗓音:“丁一,你过来一下,随本座去看看蓝舵主。”
前面的几名守卫立即回头、转身,脸色恭敬道:“右护法。”
我与池影对视一眼,也赶紧转过身去。我用余光瞥见右护法身材高大,对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丁一你随我来。”
身后几人应了声“是”,立即散去。我与池影踌躇不前,不知他叫的到底是谁。
右护法向前走了几步,似是发觉身后没有动静,复又转过身来,盯着我道:“我的话你听不明白么,愣着干什么?”对池影道:“你下去吧。”
我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迎上了他的目光。这时,意识中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要看他的眼睛。”
这个声音来无影去无踪,完全分辨不出是从哪儿发出的,是空中,是脑海,还是天灵盖?但能听出是池影的声音。
我疑惑地去看他,然而已经晚了,我的两只眼睛被对面的右护法吸得死死,像是粘在了他的眼里,无法转动。我看到他的瞳孔像是湖水掉入石子后漾起了波纹,一圈一圈的由内而外缓缓荡漾,又像是里面有两只旋转的螺旋体,在缓慢地旋转、倾斜。
不仅眼球被控制住,我的意识也被慢慢诱引进去,大脑变得空白,不会思考了。
右护法注视着我,发出怀疑语气:“丁一?”
我听到了声音,却没法做出反应,只听到池影持续的传音入耳:“沈婧兮,醒醒!”
右护法带着疑忌向我走来,这时,池影突然五指成爪,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的头硬生生掰了回来,目光与他相接。右护法惊道:“什么人?!”
我听到池影语气仓急:“醒醒!”嘴唇却半分未动,同时有一股强有力的意念强烈地灌输进我脑中,像被迎头浇下的一盆凉水,冲刷力大,冰凉刺骨,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池影的手劲甚大,掐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我喉咙一阵阵的干呕,本能地去掰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感觉就要窒息。
池影紧盯着我,嘴唇不动,持续传音入耳:“从现在起,你就是丁一,伪装好你的身份,潜伏在右护法曜灵身边,尽最大可能营救蓝枫,里应外合,见机行事。”
我大脑空空。
这时曜灵已经赶至,单手抓住池影的右肩,把他往后一掰,池影转过身去,视线正好与曜灵对上,忽然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攻击的气势,两手缓缓垂落。
我不由心惊,曜灵对池影动用了瞳术!
我的反应已经让曜灵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用瞳术加以试探。而方才池影在关键时刻掐住了我的脖子,欲要杀我,也是为了将曜灵的怀疑吸引到他自己身上,好掩护我。
果然,池影在瞳力的持续作用下,慢慢失去了神智,变得呆呆傻傻,俨然成了一个木头人。他身子摇摇晃晃,片刻应声倒在地上。
我看着他双目紧闭,脸色黯然,不由心乱如麻。没有池影在身边,别说破解这桩命案,就是脱险都艰难。
我余光瞥到曜灵的衣角一点一点的靠了过来,他在我身前站定,斥道:“丁一,我叫你,你为何不吭气儿?你是哑巴,又不是聋子,你听不到吗?还差点被这不知哪儿来的中原细作杀了,真丢我们无间殿的脸!”
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曜灵又道:“方才我只用了一层瞳术,你就被控制住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担心露馅,慌乱中只管一个劲儿往地上磕头,乞求右护法原谅。曜灵见状,眼里的怒气消了消,目光落回池影身上,“给我摘了此人面具,查清他的身份,他定与蓝枫脱不了关系。”自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扔给了我,“将此信交于左护法,让她根据字迹,彻查一切与蓝枫来往甚密之人,务必天亮前给我结果。”
我从他手里接过字条,展开。只见信是池影昨晚寄出去的那封,上面遒劲有力地写道:“兄长在上,弟惠书奉悉。阔别多年,兄长音书隔断,弟甚是想念。思考再三,决定明夜丑时造访九嶷山,看望兄长。望届时兄长通传手下,予弟便宜行事之权。上次生死攸关,匆匆一别,不及与兄把酒言欢,此番还请兄长备好一桌酒菜,弟定自罚三杯,以报兄长当年生死盛情。”
为防意外,信上并未提及我。
我看完信,手心已经渗出汗来,看来这封给蓝枫舵主的信并没有送到蓝舵主手里,而是被曜灵截胡了。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蓝舵主很有可能已经被曜灵控制住了。
几个守卫上去摘下了池影的黑网面具,曜灵狐疑地瞧了两眼,道:“面生,拖下去交由左护法处理,天亮前我要知道此人的身份!”
两名守卫应了声“是”,将池影拖了下去。
目送着守卫下去,曜灵对我道:“走吧,再不给蓝枫那病秧子喂药,药效该过了。”说完,径直朝直通深处的巷道走去。
我亦步亦趋跟在曜灵身后,一路走了好多弯弯绕绕、迷宫一样的小路,最后进到一座较小的宫殿里。我小心打量,但见殿内空无一人,正感诧异,忽然高处床榻的纱账中传出几声气若游丝的咳嗽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