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夏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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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起风了。秋来了。
夏蝉已经死了。
〖贰〗
疏雨斜挂。
蝉鸣一声叠一声，高亢又嘹亮。
不起眼的小生命燃烧着最后的时光，竭力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白寒皱了眉，将盖在背上的校服往上拉，大半个脑袋藏进去。
聒噪。
老旧的风扇晃晃悠悠地转。
夏天快要过去了。
〖叁〗
“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你先和白寒坐一段时间看看，不行再给你换。”班主任往教室后面指了指，“喏，就那个趴在桌上的，看见了吗？”
“好的老师。”
白寒半睡半醒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校服滑落到了地上。
白寒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细白的小手已经揪着校服衣领把它从地上拎起来递给他了。
“你的校服。”
白寒支着下巴，半敛着眼瞧着面前的女孩，没接。
姑娘小小一只，奶白色的一团，声音又轻又软，兔子似的。
就，怪可爱的。
夏婵见他不接，以为他是嫌脏，捏着衣领子用力地抖了几下，又把校服往他眼皮子底下递。
白寒接过校服，套在身上，含混地道了声谢，又问:“你是谁啊？”
少年音微哑，带了几分没睡醒的倦懒。
勾人。
〖肆〗
雨过天晴。
阳光倾洒而下，覆了少年满身。
十六七岁的少年似乎总是明媚而炽热，教他一句简单的问话都能染上温度。
连带着夏婵的双颊也腾上了些许的热度。
她用手背冰了冰脸，小声道：“夏婵。”
抬眼瞧了瞧少年的神情，夏婵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你的新同桌。”
夏蝉？
白寒“唔”了一声，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饮清露吗小同桌？”
夏婵愣愣的：“啊？”
白寒垂眸看她，眼底划过了星点的笑意：“饮清露么小知了？”
夏婵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抿嘴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是‘婵娟’的‘婵’。”
“所以，”小姑娘杏眼弯弯，“白同学要不要唤我‘小月亮’呀？”
“考虑一下让我成为你的白月光吗？”
〖伍〗
“白寒！”
白寒从回忆中惊醒，应了一声。
“喊你好几声了，”夏婵鼓了鼓腮帮子，“白先生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白寒失笑，俯身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你。”
“在想我们的初见。”
炸了毛的小兔子瞬间被哄得温温顺顺，复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白寒直起身，看夏婵认真地写课件。
小兔子看着又纯又乖，撩起人来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白寒靠在墙上，仰头想了想。
男生没遇到过这般的路数，最后红着脸败下阵来。
漂亮的少年不是没收到过女孩子的情意，但她们都是含蓄而委婉的。
夏婵是例外。
小兔子软归软，却也是没边儿的野。
她携了整个夏天的灿烂，蛮不讲理地挤进他的生活，从此成为他唯一的例外。
〖陆〗
“白夫人。”
“嗯？”
白寒笑眯眯：“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夏婵抬头去看他。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倚到了墙上。
印象中，少年也总爱靠着墙，懒洋洋的没个正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依旧美好得令人心痒。
“不，”夏婵学着男人的模样，笑眯眯道，“是见色起意。”
〖柒〗
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夏婵猝然惊醒。
“几点了……”
温热的手掌罩下来，盖住她的眼睛。
“乖，再睡会儿，”白寒温声道，“今天周六，不用上课。”
夏婵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下去，倦意随即便漫上来。
她往被子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都怪你……”
狗男人。
她一句“见色起意”，这狗男人还不高兴了，拉着她闹了大半天，美其名曰“深入了解”。
“人啊，不能那么肤浅，”男人慢条斯理地侍弄她，“宝宝，我们应该深入交流一下。”
“我、去你……”夏婵被他撞得话都说不连贯。
白寒衔住她的唇，咽下了她未尽的话语。
“好孩子不说脏话。”他眼中带笑。
夏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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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了，直接睡死过去，也不知道后来男人又折腾了多久。
想到这里，夏婵闭上眼往被子里钻。
眼不见心不烦。
白寒勾着她的腰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了些，好脾气地应承：“嗯，怪我。”
困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夏婵抱着男人的手臂，迷迷糊糊的就想睡。
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那你怎么……”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夏婵一偏头，竟是睡着了。
到底是累狠了。
白寒听着夏婵清浅的呼吸，慢慢抽出手臂，尔后顺着她的鼻梁刮了一下：“小傻子。”
“总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温柔与缱绻满满地铺在眼底。
“破壳日快乐，我的小月亮。”
〖捌〗
白寒下了床，穿好衣服，又转身，细心地为夏婵掖好被角。
夏婵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正对着他睡得安稳。
白寒看得心痒。
他倾身，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珍而重之。
“真好。”他喟叹。
遇见你，守护你，拥有你。
何其有幸。
〖玖〗
七月流火。
风轻云淡。
雨后清新的空气混杂着草叶香，一个劲儿的往人身上扑。
白寒心情很好，指尖挑着钥匙圈慢悠悠地转。
小傻子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但他不会忘。
所幸天公作美。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拾〗
白寒被堵在了黏稠的车流中。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红灯一刻不停地变换着数字。
挂在后视镜上的珠子碰撞着，晃晃荡荡，碎了满车的光。
白寒的思绪也跟着散开。
忽然就想起了年初那会儿，夏婵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小兔子绞尽脑汁，东拉西扯，一副“我就随便问问”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她是为的什么。
他的小月亮，笨拙地想送他惊喜，又怕他发现端倪。
白寒记得自己当时拖长了音调懒洋洋地戳破了自家小兔子的目的：“想送我礼物啊？”
“啊……”夏婵没料到他这么快就看穿了，愣了一下后便闷闷不乐地垂了头。
超级沮丧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是兔子，这会儿耳朵怕是要耷拉到地上去了。
白寒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其实，我吧，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一根你的头发就行。”
“……啊？”
白寒却已经趁着夏婵愣神的工夫，迅速扯了一根她的头发。
夏婵反应过来后，差点没蹦起来和他同归于尽。
“我都快秃了你还薅我毛！”夏婵挺窝火的。
白寒顺势将人揽到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小脑袋上：“生日礼物，一根头发，很过分吗？”
夏婵抿抿嘴，感觉心里那点子火气像被水浇了个透心凉，渣都不剩。
确实……不过分。
“不逗你了，”白寒也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将两根头发缠在一起打了个结，拎给夏婵看，“这才是我想要的礼物。”
结发与你。
“我什么都不需要。”
“能够拥有你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你是上天的恩赐。”
“独属于我。”
“谁都不许碰。”
〖拾壹〗
“滴——”刺耳的喇叭声将白寒惊醒。
“回神啦！”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轻柔地唤。望过去，却是一片虚无。
白寒抬眼，红灯不知何时跳成了绿灯。
人在回忆过去或者畅想未来的时候，总是会不知不觉就专注起来。走马灯似的，仿佛一生都过去了。回到现实才会发现，其实也没过多久。
“滴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坚持不懈地刺人耳膜，车主探着头，骂骂咧咧。
白寒一言不发，踩了油门，向城郊驶去。
远处，厚重的云聚拢到一起，遮挡了半边天。
黑云压城。
风雨欲来。
〖拾贰〗
车子停在城郊墓园外。
白寒捧了束百合，下车，走进墓园。
墓园寂静，草木繁茂，蝉声阵阵，和着鸟鸣，反叫人心生悲凉。
白寒寻着了她，将花束轻轻放下。
照片上的女孩笑盈盈地望着他。
白寒也笑，笑得红了眼眶。
“生日快乐。”
“来看你了，我的白月光。”
暴雨倾盆。
〖拾叁〗
白寒闭上眼，仰了头，任暴雨冲刷。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没有温度的下午。
记忆里，也是这样的一个暴雨天……惨白的路灯、打滑的车辆、尖叫的人群、扑向他的身影，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我总觉得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你。”
“看见你埋头做你热爱的事情，看见我从前的朝思暮想。”
“可……”
我分明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白寒用手背盖住脸，在漫天大雨里失声痛哭。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曾经有人这样对他说。
“小骗子。”
“你贯能把我骗得团团转。”
蝉鸣渐弱。
〖拾肆〗
夏婵已经死了。
她永远地留在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夏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