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补上了那个空》榴俐

14、第十四章

　　“如南姐？真的是你啊？！”

　　夏如南正靠在表演教室外的走廊栏杆上，她来得早了一阵儿，老师还没到。走廊里来往的人不多，高跟鞋落在砖块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不远处。

　　转过身看了一眼，正是她大学时期兼职做家教的学生——杜瑶安。

　　“瑶安？你怎么在这儿？”

　　上次同她见面，还是去年春节，夏如南去程姐的店里吃团圆饭时，一转眼也过去一年多了。

　　“我把J市的工作辞了，想回来发展。”杜瑶安比她小了三岁，不过毕业两三年，却听说在J市已经有了不低的酬劳。

　　“刚刚开会，介绍了几个新签的艺人，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杜瑶安遗传了母亲的乐观，总是带着笑意，见到她又多了些惊喜，忙走上前，离近了些。

　　“我也是因为兼职模特，才进了这行，原先也没想过。”

　　“如南姐，你的条件做这行，一定没问题。对了，忘了介绍，我现在是乐娱的经纪人，你分到我这儿了，以后你的事情都归我管。”

　　夏如南暗念命运奇妙，彼时是她辅导对方功课，几年过去了，对方倒成了她的‘老师’。

　　乐娱为新人安排的课程没有手软，一上来便被表演课、形体课、声乐课塞满了。比不了二十出头的时候，几天下来，只觉得腰酸腿疼。

　　“没事吧，我先扶你回去……”

　　刚刚在形体课上有些小腿抽筋了，出来被杜瑶安搀扶着走向休息室。

　　来乐娱签合同的江慕声，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熟悉的背影从一个房间里出来。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正准备上前搀扶，却被旁人强了先。

　　“江总，你们挑人是真不错，要我说，等你和卢老师以后如果想跳槽，我们这儿随时欢迎你们来做星探。”

　　“周总，那位是谁呀？”

　　对方吹捧的话音刚落，江慕声便向夏如南的背影点了点下巴，轻声问道。

　　“江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是夏如南呐，刚和我们签…”

　　“我说的是她旁边那位。”

　　见江慕声和身旁周总如出一辙，渐渐挤紧的眉毛，卢影暗悔，怎么不晚一点再出来。

　　“周总，江总她就是关心下属，想看看夏如南现在被哪一位经纪人带着。”她贴近了周总，俯在耳边窃语道，“主要也想偷偷取点儿经，看看咱乐娱现在都收了哪方人才。”

　　“啊，江总你不早说，那是我们公司新聘的，叫杜…”

　　周宏总算撇掉不悦，想炫耀一番，却一时忘了姓名，直到一旁助理提醒，才想起来这位员工的全名。

　　“对对对，叫杜瑶安，H大毕业的高材生。以前在J市的娱乐公司工作，带过几个很优秀的艺人，很有经验。”

　　“夏如南和杜瑶安一样，都是H大毕业的，我们周总考虑得很细致，特意安排她跟着夏如南，这样她们熟悉得更快，更利于工作。”

　　一旁的助理恰时加了几句，卢影忙堆起笑容应和，心中却暗骂，奉承领导也不先看看江慕声的脸色再说。

　　“江总啊，您放心吧！我们最近准备开拍一部系列短剧，里面有一个角色特别适合如南，她再上几天表演课，就可以开拍了。”

　　周总干笑了几声，接着助理的话讨好道。

　　“这个江慕声，怎么对夏如南的事情这么上心？”

　　待看着二人进了电梯，周总回溯了江慕声刚刚的表情，仍带着不解。

　　“可能是因为夏如南以前是她们的员工，所以……”

　　助理快步跟上对方回办公室的步伐，小心猜测道。

　　“让你去学微表情，这么久了，你学了些什么？她们公司这么多年和我们合作的艺人那么多，你见她对哪一个这么关心？”

　　周宏不耐烦地打断道，从夏如南签约开始，卢影就隔三差五发微信问些近况，他原以为是卢影和夏如南有些私交，没想到今日见过才知道，倒是江慕声对她有些不一般。

　　助理被打断后一直在旁边低着头整理文件，猛地想起什么，忙凑到周宏身旁，

　　“周总，我怎么觉得，江慕声好像不太喜欢那个杜瑶安？”

　　周宏瞥了她一眼，抖了抖手中的烟灰，冷笑道：

　　“还算没白学，你想个理由，把这个杜瑶安换了，别影响了咱们和江慕声那边的合作。”

　　“周总，您忘了，去带夏如南，是杜瑶安亲自提出来的。她以前在J市带的明星，最低也是二线，现在肯来咱们这儿，她的那些资源……”

　　助理说话的音量随着周宏面前越来越大的烟雾逐渐变小，而后放下手中的文件，向外退去。

　　“行了，你不用和她说了。什么合作公司，什么员工？都是祖宗！只有我是打工的！”

　　周宏起身指着窗外喊了几句，末了又扶了下眼镜。剧烈的嘶让他有些上不来气，使劲拽了拽领口的领带。衬衣的第一个扣子被一同攥在手里，猛然受力，忽地挣脱了线的缠绕，落在地板上，转了几圈。

　　对助理摆了摆手，待听到关门声，才又做回椅上，弯下腰捡起那枚扣子。眼镜受到窗外光线的亲抚，挡住了眼神，只剩嘴角扯出微不可见的弧度。

　　“你刚才也太不冷静了，人家经纪人就是扶了一下她，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怎么不乐意了？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江慕声有些累了，正撑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听到卢影的训话，也只懒懒地回复了一句。

　　“你平时是挺讲理的，但你对她的事情，什么时候讲过理啊？”

　　卢影见她有些累了，本不想再拌嘴，但想到刚才江慕声的表情，就又忍不住婆婆妈妈道：

　　“业内都说我脾气大，江总，我看你这脾气可真能把我比下去。而且还有一点我得告你，你别觉得这个周宏是个副总，没什么实权，还每天乐呵呵的。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万一他想出来什么不好的法子，到时候如南可是在人家的地盘…”

　　“呸呸呸！你别总想那些不好的，周宏他还能升到哪儿去？那乐娱的老大是他表哥，公司都是人家的，他能做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江慕声忙阻止了卢影往下说那些不好的设想，直起身子，一板一眼地分析着。

　　“再说了，我也没针对他，往日里咱们给他的好处也不少了，我只是今天看到那个人眼熟罢了。”而后又喏喏地补充了一句。

　　“眼熟？那个杜什么安？”

　　快到高峰期了，街上已经聚了不少车，卢影觉得自己的火气就像逐渐增长的汽油味，琢磨着自己一会儿得买些凉茶。

　　“只要是和夏如南有关系的，你看谁都眼熟。”

　　“你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那么牵着，你不难受啊？！”

　　江慕声说完便后悔了，暗怨今天的话怎么和这猛地上升的气温一般，拦也拦不住。

　　前车猛然停了下来，卢影狠狠地落了一脚刹车，把方向盘拍得发出一阵怒吼，又降下车窗向前面吼道：

　　“tmd，有病啊？！”

　　而后又把车里的冷气加大了几个档位。

　　江慕声知道，她又想到潘芸了。

　　和大众一样，能成为密友，不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有可以分享的独家秘事。除去艺术上的交流，她们能在大学迅速熟络，还因取向一致。

　　江慕声曾在卢影和潘芸暧昧时，举杯起哄过，也在毕业旅行酒醉时，举杯祝福过。而再对潘芸举起酒杯，却是她婚礼时。

　　那天婚礼结束，她又陪着卢影喝了几杯。那个一向风风火火，在婚礼上还戏弄了新郎几句的女孩儿，趴在桌上哭着和问她，为什么自己能看着爱的人被别人揽在怀里，还要笑着祝福他们。

　　彼时江慕声听她这么一说，也念起了夏如南，一想到她也不知道被谁揽在怀里，自己没忍住的眼泪便滚了下来。

　　待卢影过了一阵儿没接到熟悉的纸巾，从胳膊上抬起头后，就看到江慕声正拿着给她的那包纸巾，不停地抹着水分。

　　“你…你也觉得我可怜吗？”

　　卢影从昏沉的酒意中，认真想了个原因，带着哭腔问道。她没见过这么感性的江慕声，印象中不论看什么感人的电影，对方都能面无表情看完。

　　“我那个暑假就该去找她的，你说她会不会已经和别人领证了？”

　　卢影被问得更晕了，她用最后的清醒想了想，这时候不用回答，应该做的就是再哭几包纸巾。

　　于是四目相对，两双被水汽蒙住的眼睛碰在一起，又惹出更多的水分。

　　“哇…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等两人醒来，已经是在派出所了。

　　“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胆子这么大，半夜还敢拎着酒瓶在街上，幸好我们巡逻发现你们！”

　　低着头被教导过后，两人又感谢了一番，才顶着肿了的眼睛走到街上。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正从树叶间挤出亮意，落在她们脸上。

　　“慕声，这日子还得过。”

　　卢影喝了口矿泉水，轻声说了句，便走向早餐铺。

　　“我今天话太多了，一会儿请你喝酒去。”

　　默了一阵儿，江慕声把冷气关掉些，看着窗外道。

　　“我没生气，我又能气谁呢？最该气的不还是我自己么？”

　　卢影长呼了一口气，挤起一侧嘴角，摇摇头。

　　高峰期间，大量的车聚在一起，她们被挤在洪流中，除了亦步亦趋别无他法。就像那些无奈的抉择，凡事若有命注定，又有半点可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