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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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半个月，终于回到汴京。
抵达林府的时候，玉姨娘面容整肃，穿戴整齐，早早地领着一干仆妇站在门前迎候。
林琬的娘亲身子羸弱，生她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一直没调理过来，她自知精力不足，主动将府中大部分的庶务交托给玉姨娘打理。好在玉姨娘是个懂礼数知分寸的，从不擅自僭越，每隔一段时日便会事无巨细地向她禀明，这些年府里上下也算是和睦有序。
打头一辆黑漆榆木马车下来的是林琬和林翊，紧跟着的是林玄月和林暮商，最后是林珊。玉姨娘领着仆妇殷勤地簇拥着他们往里走，唯独对林珊毫不在意，只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四姑娘”。
玉姨娘不喜欢她，这是府里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大娘子虽未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她身上的病根究其原因与她脱不了干系，又怎会对她存有好感。
“玉姨娘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姑娘您看她那谄媚的模样，十成十的笑面虎。”跟在林珊身边的阿箬翻了个白眼，小声碎碎念道。
因为林珊不被待见，作为她的贴身丫鬟，阿箬也常被仆妇们孤立。
林珊微微蹙眉，她知道阿箬心直口快，只是为她抱不平，没有什么坏心眼，可府里人多口杂，这等言辞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定会惹出风波，她冷声制止：“阿箬闭嘴。”
玉姨娘扶着林琬进屋，唠叨道：“琬琬，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还到处瞎跑，也不先跟家里说一声，翊哥儿也是的，惯会纵你胡来。”
“姨娘，我身边有桂馥跟着呢，不会出事的。”
“女孩子家家的真若遇着事，你们哪里应付得来。”玉姨娘凑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今日你爹爹休沐，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到时他说什么你就耐心听着，千万别顶嘴。”
林琬会意地点头，又问：“我娘呢？她近日身体可好？”
“大娘子身体不错，就是很担心你的安危，日日念叨着。昨晚梦里魇着了，方才勉强用了盏参茶将将睡下，晚膳怕是不会用了，我已吩咐厨娘另外备下些易克化的清淡饮食等她醒后送过去。”
“姨娘费心了。”林琬道。
兰薰服侍她洗漱更衣后，林琬便忐忑地往书房走。
“爹爹。”进去后见林翊立在一旁，她抿了抿唇，朝林启山福身一礼。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林启山拍案怒道，“偷跑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还有爹？这会没出事还好，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待得起！”
林琬按照玉姨娘提点的话，一直垂着头并不言语。
“看来是我平日对你太过纵容，才这般无法无天。”他手一指，不留情面地说，“晚上去祠堂里好好反省！”
“爹，琬琬身上风寒未愈，祠堂阴冷潮湿，她怕是受不住。”林翊见一向宠爱琬琬的父亲这回竟狠下心罚她跪祠堂，看来确实是动怒了。
林启山向来疼爱林琬，一听这话面色微变，其实看到她平安归家，他心头的不悦已散了大半，如此说话只是想给她敲个警钟，告诫她日后再不能如此放肆。等及笄之后，便是大姑娘了，这种事若传出去难免有损声誉。
“来人，去请大夫。”林启山敛了怒容，沉声道。
“爹，不用麻烦，我好得差不多了。”林琬细声说。
林启山望着女儿明丽的面庞，更加舍不得罚她，见她乖巧地听训以为是已经知错了，轻哼一声，“这段时日你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养病，哪儿也不准去，仔细地准备及笄礼，若有下回绝不轻饶。”
“是。”林琬应道，心想玉姨娘真是完全拿捏住了父亲的心思，改日定要好好感谢她。
林启山压抑的不快没地方发泄，转头望向林翊，“是你暗中帮她吧？两个人串通起来，那可是你亲妹妹啊，路上有个好歹你能负责吗？”
“爹，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做。”这话林翊说得异常顺口，从小到大他都这么替林琬背锅。
那时他刚知晓在妹妹身上发生了如此奇异的事，花了一些时间才彻底接受，现在回忆起来确实是他考虑欠周。
“也由着你荒废了几年，会元的身份参加殿试，依你的才能，争个状元应该十拿九稳。若当初入仕，如今你早就更上一层楼。”林启山恨铁不成钢，不容置喙地作出安排，“明年你必须跟商哥儿一起参加春闱。”
林翊站得笔直，带着几分倔强，“参加春闱可以，但我不会入仕。”
林启山气恼，“这事由不得你！”他气得晚膳也没心思吃。
林琬成天闲在屋里无所事事，这日她的好友上门拜访。
“你怎么来了？”她见来人是司锦，忙起身放下话本子。
“琬琬，我是你及笄礼的赞者，今日随温国公夫人过府准备你及笄礼的事儿，眼下她正与你娘在前厅商谈，我便趁机来看看你。”
赞者往往由笄者的姐妹担当，因林琬是家里唯一的嫡女，两个姐姐庶出的身份不够格，便由她的好友司锦担任，司锦乃是成康侯之女，正宾则是素有德才的温国公夫人。
“这些时日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往你家跑了好几趟，下人们也支支吾吾的。”司锦问道。
林琬还未来得及回答，她便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起来：“前几日我去香宝斋，掌柜的十分奇怪，先问我认不认识你，后又无缘无故送给我一套极为昂贵的胭脂水粉，怎么都不肯要钱，只是叫我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你。”
香宝斋是汴京最负盛名的胭脂铺子，林琬也是那里的常客，可她并不认识掌柜，她疑惑地接过信。
打开一看，纸张笔墨都与在东河县时范成言下的帖子一模一样。
她实在没想到范成言竟然是香宝斋背后的东家，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人的面容做派，她厌恶地将信丢到一边。
“怎么了？”司锦问，“是你讨厌的人？”
她简要地把先前开铺子和之后范成言的事说给司锦听，司锦一脸惊诧，“想不到是这般没脸皮的，明日我就遣人把那套胭脂退回去！”
“别，香宝斋的东西贵得很。”林琬笑道，“不拿白不拿，咱们不理他就行了。”
转眼林琬离开已有月余，江彦昭每日勤奋苦读，他想着尽快通过乡试，之后他便前往汴京的云逸书院继续学习，章先生答应了会为他引荐。
只要坚持到八月，就能再见到她。
林琬按时托人送来新画的式样图，还有她写给江彦昭的信。
江彦昭郑重地展开信。
“夜里汴京下了雨，我被雨声惊醒后就没睡着，听着窗外雨水沙沙，仿佛又回到了在东河县的日子，遂起身提笔写下这封信，不知什么时候你才能收到。夜深了，你若睡了，不知你会不会梦见我，若在看书，也不知你有没有记得点灯。昨日试了及笄礼时的妆容，我觉得有点好看，对着铜镜舍不得卸，甚至想你能看见……”
林琬絮絮叨叨地写了她回去之后的生活，还提到月底便是她的及笄礼，江彦昭凭信纾解思念，在灯下读了一遍又一遍。
他抑制不住地想见她。
算算日子，若是章先生每日给他多上两个时辰的课，提前将中旬到月底的内容学完，他便可以赶在及笄礼时去汴京见她一面。反复思量下定决心后，次日他就想办法说服了章先生。
章九儒知道小儿女之间情意绵绵，乐得成全，只是嘱咐了几句叫他路上别忘了温书。
林琬在家禁足一个多月，林启山抵不过女儿日日恳求，终于松口。
她约司锦去水云轩选首饰，进门时司锦还未到，林琬正看一副翡翠耳坠时，忽听得背后一声，“小娘子，好久不见。”
又是范成言。
他走上前，满面春风含笑吩咐掌柜：“包起来，这副坠子在下送给小娘子。”
掌柜的恭顺地应下，林琬面上不显，心里却极为惊骇，除了香宝斋，难道连水云轩也是他的？他在汴京究竟还有多少产业？
“不必。”林琬出言拒绝，“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下今日是诚心想与小娘子谈生意，还请小娘子给在下个薄面。”范成言上前一步。
桂馥拦在她身侧，后面两个林府的护卫也是一脸警惕。
“请小娘子进里间一叙，若不放心，他们大可以一同进来。” 范成言躬身道，伸手指着桂馥和护卫。
林琬想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于是同意他的提议，她带着桂馥进屋，两名护卫就在屋外守着。
范成言生意做得又大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说清意图之后，林琬不由有些动心。
他想与她合作，据他观察东河县的染甲铺开价偏高，尽管花样繁多，可平民根本没有能力消费，受众太少，久而久之等顾客对新事物的兴趣消退，竞争力便会大打折扣。
若她能把制作各色花泥的配方与他共享，他就可以雇佣工人大量生产，以此提高效率，且他愿意放在香宝斋售卖。
林琬知晓香宝斋在汴京有多受追捧，只要是能在香宝斋上架的东西，日后必能风靡汴京，她或许还可以在汴京开分店。
“小娘子若是应允，到时我们五五分成。”范成言说。
“四六分成。”林琬想了想。
范成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爽快地说：“可以。”
由于两人达成合作，林琬会时不时抽空与他见面，一来二去见识到了他出色的经商天赋，她也没再觉得他有多么讨厌。
白日赶路，晚间读书，距离林琬的及笄礼还剩五日，江彦昭终于辗转来到汴京。
他出发时没有向梅娘要钱，而是拿出原来做工时的全部积蓄，而今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住客栈，再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买及笄礼物。
他见到街上张贴的招工启事，是个跑腿的活，多劳多得，做满五日大约能有一笔收入。
翌日他从酒楼里拿到饭食按照客人的要求送到南门大街的香宝斋，远远的在临街见到步履轻盈，头戴轻纱幂篱的林琬。
他晃了晃神，正欲上前给她个惊喜，却见她径直走进香宝斋，随即迎出来的那人分明就是在东河县屡次朝她示好的范成言。
林琬跟他走进里间，两人瞧起来相谈甚欢。
江彦昭低头看着手里的饭食，眸色一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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