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冬》嗷呆鱼河笨

43、第四十三章

　　叶文芍噎住了，还是曲婉歌回了个得体的答案：“我们两个自外地来，途遇劫匪，虽也没落魄到不得已的地步，但现在南疆这边好像查人查得紧，也是在不敢落脚客栈。想着来这儿避避风头的。”
　　那妈妈也不是好糊弄的，闻言只是笑了笑：“两个姑娘家能出来做什么，躲躲藏藏的，居然还有些见不得人。衣服上还沾了血，也不知道都是做什么骇人的活儿的。”她大概三十多岁，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万种，刻意浮夸的装束让人一眼就知道她在此处的地位。妈妈用扇子掩嘴笑了两下：“可惜我们店就是专门做好人的地儿，我全当什么也没看出来，随便你们就是。”

　　叶文芍从小深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外地遇到这种情况也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当然不排除的确有这样的好人，可惜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能找到这样一家“包容万物”、她们两个中原人混在其中也不显得突兀的青楼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怎么还真有南疆人对外地来的这么放心。

　　妈妈一面领着她们到了间空房，一面说了一路的话。
　　“我姓孙，外头的人敬我一句孙娘。我好歹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清楚姑娘家走投无路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来。”她替两人开了门：“这屋子里倒是干净的，坐下聊聊。”

　　孙娘从前门到房间这一路上都难掩示好的语气，等叶文芍和曲婉歌都坐下，她才赶紧把房门锁好。
　　“别担心。”孙娘见着叶文芍都没忍住站了起来，抓紧解释道：“也是你们赶巧了，没有这天大的运气，还真不一定能碰见我这样的好人。”她走过去，对着叶文芍行了个大周的礼仪：“我光知道南疆这边早早派了人在港口守着，却没想过来的居然是公主。”
　　叶文芍吃惊之余也不忘留有一丝怀疑：“……你，你是大周人？你认得我？”
　　“是啊，祭神时大周千万子民都看着公主，怎么能不认得？当时国破家亡之前我寻思着找处安生的地方待着，却没想到落了这番田地。”孙娘苦涩一笑：“也算是命吧，要不然还真遇不上公主，更别提此刻能帮公主的忙了。后来听说公主嫁了个楚国的王爷，不知过得怎么样？”

　　叶文芍与曲婉歌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没抵过他乡能遇故国之人的触动：“……我过得很好，在大楚他们敬我，更不用说那些一同过去的好友了。皇室的公主都等着在成年时凑个爵位，百姓也很好。”
　　孙娘垂眸笑了下，原本想着拉过叶文芍的手拍一拍，就像普通大人对晚辈那样，可最后又收回来，只知道身份有别，在哪儿也不能乱了规矩。
　　叶文芍又把孙娘的手扯回来：“没事儿。这是我在大楚的好友，叫曲婉歌。我们现在落得这个境地，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可遭不得骗了，没准还要殒命在这儿。”
　　孙娘和曲婉歌打了个招呼，感慨万千地拍了拍叶文芍的手：“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随便就在这里了结了性命，快些坐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桌上尽是些可人的小点心，孙娘也没动手替两人斟茶，只说了句：“要吃些什么就尽管吩咐，都随意些。”她也知道两人将信将疑，总觉得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叶文芍和曲婉歌当即放心许多。

　　叶文芍问道：“南疆的皇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上来就有这么多人置我们于死地？”
　　“来我这儿的多少有些达官贵人，听他们说，似乎是来和亲的公主死了。”
　　孙娘叹息道：“就昨天。好好一个公主嫁到这儿来，这才几个月就没命了。据说是这位公主和大楚的人有信息往来，被抓了个正着，当晚领主就要强迫公主，公主不堪受辱，自杀了。”
　　“据说直接拖到乱葬岗了，也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是不是怕你们发现，才要灭口？”

　　叶文芍和曲婉歌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孙娘口中的公主离自己好远，甚至都没办法和在皇宫里乐得清闲的祝晴月联系在一起。
　　是和亲公主，又与大楚有来往，与祝晴月完全吻合，却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

　　“真……真的假的？”曲婉歌愣了下，问道：“您可别乱说话，那是我们大楚的公主，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
　　孙娘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看着她，最后道：“二位衣服脏了，穿着这个多有不便，我去拿两件南疆这边的衣裙来。”
　　直到孙娘推门出去，屋子里都没有动静。

　　原来一朝一夕间，真的是能阴阳相隔再也不见的。
　　原本想着来趟南疆，要好好与祝晴月聊聊天，甚至在货物里都放了不少她在大楚时爱吃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还要朝祝云林祝风理炫耀几番，说自己见到祝晴月了，你们没有吧？

　　孙娘回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可能生死过于难懂，一时间除了再往前走，真的别无他法了。

　　“我放这里了，你们要早点歇下。”
　　曲婉歌没等孙娘放下，先一步接过了衣裙：“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了。”
　　“对。”叶文芍勉强朝她笑了下：“您不是说公主被丢到乱葬岗里了吗，我们去瞧瞧。对了，有没有什么可以联系到大楚的方式？”

　　孙娘也知道劝不了她们，只是点点头：“来往货物运行，自然能安排人乘上去。有要传的重要讯息，都是信鸽来往，后院养了不少，要是需要，我就去给你们取一只来。”

　　叶文芍写完大致情况后，只盼着援军能快点来。她只知道何辞送她们到大周的港口之后就一直在那儿等着自己的船只回去。
　　不知道这个信鸽会不会在半路就遭人拦下，只好寄予它最大的期望了。

　　第二天的深夜，何辞终于收到了这封由这只飞得半死的信鸽传来的信件。
　　他是个夜猫子，不困是绝对不会睡的，宁愿翻翻看画册画本，寻些稀奇古怪的传闻轶事，也不乐意这么早就去做梦。
　　所以他收到这封来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高兴，想着“谁啊，还整这一出，好惊喜”。一打开就不是那回事儿了，看完之后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冲出去：“快，把水军全都调起来，伪装成商船，去南疆的港口接应！”
　　又急急忙忙写了带有自己私印的文书，快马加鞭就让人领着这个往京城赶，务必要最快，马要是不太行，中途就换鸽子，谁没命了这封文书都不能丢。

　　南疆离大楚隔了一片说大不大的海，路程大概有两天，稍微提些速也得一天一夜左右。
　　只盼着王妃和小姐能撑到那会儿。

　　传书的小侍卫快马加鞭没了命的赶，中途饭也没空吃，全靠着随身带着的干粮在骑马时嚼上两口。马死了就换一匹，整个人都快让马颠散了。
　　就是这样也才是在两天后把文书传到了。
　　“皇上！赵公公，公主在南疆薨了！淮安王妃和曲小姐被困在那儿不知生死，随行的侍卫情况也不知如何！”

　　这一出又是闹了个不得安生，祝风理被这消息惊得瘫软在座椅上，盯着文书好半天才下令：“让杨将军直接领军从东海往南海赶……也随他便，找个最快的方式去接应。对……去告诉淮安王，带着一小撮精兵率先过去，最好能在到达之前联系上叶文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