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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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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就稍微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顾昭正把砂糖一包包地撕开,倒进咖啡里。偏头瞧到陆文因晕机而惨白的脸色,有些好笑地道。
“呕……”陆文靠在座位里,看起来很虚弱。
顾昭抬手摸了摸陆文的脑袋。
顾昭这是学那些亡国昏君,彻底不务正业了,趁着助理给他推出来的假期还剩两日,领了陆文跑到一边陲县城去玩。
陆文起先不理解来这小城的理由,后来看到那满街中俄双语的广告牌,偶有结伴而行的外国美女经过他们,再看到顾昭那双灰蓝的眼朝她望来时,陆文才忽然间惊道:“你……你该不会是混血吧?”
“我没跟你说过?”
陆文猛摇头。顾昭无论言谈举止,那字正腔圆的口音,都无疑是彻头彻尾的中国人。
虽然他的确皮肤很白,五官如雕塑般……或许是环境熏陶出气质吧,曾经也在电视里看到过那样的例子,在中国生活几十年的美国人,连相貌都会渐渐向中国人偏移。
“我母亲是俄罗斯人。”
顾昭这样跟她说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进了一间小餐馆,店里人极少,那挺着啤酒肚的老板见到顾昭时有些惊讶:“费德勒,你居然会来到这里!我有很多年没看到你了!”
这老板手臂粗壮,肩背隆起,脸颊皲红,活像一头西伯利亚的熊。他操着一口不算标准却很流畅的普通话。
“鲍里斯舅舅。”
“这个女孩是谁?你的助理吗?”
“是我的……”顾昭看一眼陆文,见她正痴呆地望着他,好像对她是哪种身份全无所谓似的,顾昭也就怀着恶意道:“情妇。”
“哦!”对方会意,随后将菜单递来,顾昭用圆珠笔打着钩,也不知道是点了一堆啥。待到鲍里斯去后厨准备,陆文问顾昭:“费德勒是谁?”
“我的名字。”
“他是谁?”
“我母亲的远房表哥。”
于是陆文看顾昭的眼神越来越新奇,短短片刻间她好像重新认识了顾昭一遍。也是这时候陆文才察觉到,她对这家伙的一切知之甚少。
一本稍微有些旧的相簿,连同两小碟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鹅肝酱被鲍里斯端上来。
顾昭挺放松的,托着腮用餐叉挑鹅肝吃,向陆文扬扬下巴:“不想看看吗?”
“是什么呢……”
陆文将相簿翻开,除了最开始有几页鲍里斯去凿冰垂钓或者滑雪的照片,后面就大都是顾昭了。
有他满百天时的照片,全身裹在襁褓里,看起来软乎乎的,眼睛像没褪蓝膜的猫崽,一脸的傻相。
也有他再大些的照片,已经稍微显露出而今的模样。黑发整齐地梳着,穿背带裤打领结,一张小脸俊俏得要命,虽有些不苟言笑,眼神倒还是很纯真的。
“好可爱,好像洋娃娃……居然真的有这么漂亮的小孩!”陆文目不转睛地瞧着。
顾昭很傲慢地提着唇角,完全不介意陆文一直夸下去。
“哎?这位是……”
陆文很快留意到旁边照片里的女性,或许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她就像陶瓷人偶一般站在那,及腰的长发因为颜色偏浅,像要融进风里,她站在庄园遍地的白玫瑰里,展露出一种温柔而空泛的笑容,像活在城堡里一道虚假的幻影。
“是你的……妈妈吗?”陆文都不知道她何来此种判断,或许是因为她也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眸。而且虽然气场不同,顾昭的相貌却和她极其相似。
“是啊,塔夏是个美人吧?”结果倒是鲍里斯先回答了陆文,他将蜂蜜酒和土豆沙拉端到桌上,望向顾昭:“我以前也是她的爱慕者之一,不过我是个穷小子,塔夏的父亲一直希望她能嫁给有钱人。”
“你从来没对我提过这件事。”顾昭一面淡淡地说着,一面将砂糖和鲜奶油兑到蜂蜜酒里,直到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黏腻感。顾昭端起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当然不能说。”
陆文捧起玻璃杯轻轻地抿了口蜂蜜酒,已经险些被齁到了。这顾昭还嫌这不够甜吗?
随后鲍里斯再度回到后厨,陆文翻看着那些照片,多也不多,拢共十几张,都是顾昭小时候的各种模样。他的母亲的照片只有那一张,父亲则是未入镜。
“你很像你妈妈。”陆文最后这样对他说。
“你呢?比较像谁?”
“应该是爸爸吧……”陆文撑着脸,不太确定地说着,随后对顾昭笑:“我搬家的时候,把旧照片都放在朋友家了,下次拿给你看吧!”
她这一笑,顾昭真是顶不住。他站起身,准备去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
而陆文重新翻到前页,看着塔夏那极富魅力的脸蛋。也是这一眼让她察觉到了特殊的事情,那背景无疑是白庄园,因为塔夏是身后就是雄伟庄严的古堡。
那照片边缘露出一隅的,是砖石围绕起的喷泉,里面没有注水,似乎被遗弃在那了。陆文没有记错的话,现在那矮矮垒起的砖石还在,只是里面装满了泥土,种起了一棵树。
就是她第一次去白庄园时,顾昭坐在其下的那个。
那种程度的树,树龄怎么也该是五十年以上……陆文虽然没文化,生活经验倒算得上丰富。而照片拍摄于二十四年前,这说明那棵树有可能是后来移植到这里的?
陆文胡思乱想着,顾昭也在这时候回来,顺手把冰冷的手放到陆文脖颈上,他已经很习惯这样做了。
陆文顺口询问他那棵树的事情。
顾昭如实告诉她:“是啊,我父亲后来种在那的。”
这晚两人在县城的宾馆安顿下来,也是难得没有做什么,陆文靠在那,顾昭枕在她膝盖上,给她讲他父母的相知相恋的故事。
故事充满着浪漫色彩,陆文觉得自己就像在听一篇荡气回肠的爱情小说。
塔夏的家族是过去的名门望族,那是大概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国内闹革命,塔夏的曾祖父也曾流亡海外,最终却还是回到故土,做起了普通的船厂工人。
但骨子里那份傲慢还在,塔夏自小是在对沙皇统治的追忆中长大的,学的还是旧时候那一套规矩。其实许多封建遗老皆是如此,总还要在新的时代教着他们的孩子旧派的做法,沉湎于过往而不思进取,享受些虚假的吹捧,自我陶醉着。
苏联解体后,经济崩溃,卢布形如废纸。塔夏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顾昭父亲。在俄罗斯最残酷最黑暗的时期,每天都有人饿死或冻死的街上,混迹在那群骗子里的中国青年。
塔夏抱着借来的面包经过他身旁时,被擦肩而过的顾胜拽住手腕:“喂,你叫什么名字?”
顾胜的俄语不错,看得出在这待了有两年。而塔夏显然不像她未来的儿媳妇那样逆来顺受,面对这些地痞,她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你这个臭流氓,我才不愿意告诉你,走开。”
“告诉我你的名字。”顾胜望着她的眼睛亮亮的:“告诉我,我立刻就走。”
见他纠缠,塔夏以为顾胜要抢她的食物,顿时急了,抬起腿用力地踩向他。
两人就是这样相识的。
后来顾胜也不知道从哪得知她的情报,其实也不难找,塔夏是家喻户晓的美人。他直接摸到了塔夏家门前。
“塔夏,你想不想吃巧克力?你陪我睡觉,我就给你一盒。”顾胜挥舞着手里锡箔纸包着的巧克力。
塔夏听到他的话脸都红了,气急败坏地把手里木柴丢向他:“滚开!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