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泥波波》第八祇

2、嗨，纨绔

　　小少爷为人比较傲娇，行事比较鲁莽，老爷不满，就给小少爷请了个教书先生，先生是个文化人，虽今年才约莫二十二三，比小少爷就大了个五六岁，可说话有些文绉绉的，行为不免得有些老派，少爷有时有些看不上他。

　　先生时不时被少爷气得满脸涨红，又实属说不出来什么粗鲁的话，每每都被少爷拿捏得死死地。

　　少爷这么大什么混账事儿没做过，趁先生不注意的时候，把刚抓的小青虫放在先生的书上，把先生吓得够呛；在先生出门时，把他书房里面的所有书换成当季度最火的春宫图，看着先生第二天满脸羞红的尴尬模样捧腹大笑；什么爬树下河，抓鸟摸鱼的事情少爷从来都是信手拈来，唯独读书，他毫无兴趣。

　　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辞退了先生，不再给小少爷安排关于学习的事情，想着便随他去了，人各有命，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先生离开之后，自己在城南开了家书店，他有文化，为人又谦谦有礼，偏偏长得也清秀，性格温润如玉，这生意做的竟也不错。

　　城北的少爷不开心，自打先生走了，他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好不容易爹爹不管他了，他却整天不怎么出门，还有点想看书了，不过，至于是想看书还是想看书的主人，那就不知道了。

　　后来，老爷外出经商的时候出了事，不幸身亡。少爷大病了一场，也无甚法子，平时巴结他们家的那些所谓朋友亲戚什么的许是瞧着少爷不学无术，就是个纨绔子弟，都不愿意出手救济，少爷心想：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啊，这个成语还是他新学会的。

　　少爷病好了之后，打点好里里外外，给老爷办了个风光体面的葬礼，可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这每日丫鬟下人的花销都不是个小数目，少爷有点发愁。

　　先生听说老爷走了，让人送来一笔钱财，是他开书店挣的这许久的积蓄，老爷生前待他极好，这如今就剩下少爷了，他怎么样也不能不过问，虽然没有多少钱，好歹也是个心意。

　　少爷遣散了家中的所有丫鬟和下人，就自己守着那个老宅子，那天，他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先生的书店前。

　　先生的生意一如既往的不错，多的是女子小姐的来这问先生买书，先生还笑眯眯的，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当初在我家教我读书怎么不笑？少爷很伤心，就去酒楼里面买醉了。

　　夜晚，少爷一身酒气的来到先生的书店前，摇摇晃晃的竟也没有找错地儿，真是不简单。这天都已经很黑了，先生早早儿的就打烊关店了。

　　少爷使劲敲门，敲了许久，先生早就歇息下了，听见敲门声，急急忙忙披了一件单衣就来开门。

　　刚打开，少爷就半倒不倒的顺势跌进了先生怀里。冒着酒气：“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爹爹不要我走了，他肯定是嫌我不努力了，家里那些亲戚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也没有人管我，现在我就一个人了，没有人关心我，你是不是也要不理我了？我没有钱了，都不理我，往日那些个狐朋狗友的也都在笑话我。嗝～咦，先生你怎么有三个头？啊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几个成语？我已经在努力看书学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先生心疼坏了，少爷品性不坏，就是顽皮了些，如今也还是个孩子，这就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着实有点可怜兮兮：“好好好，不会不要你的，以后就跟着先生吧。”他把少爷往屋子里带，然后信誓旦旦道“以后先生养你，先生教你读书，先生疼你。”

　　自此，城北的府邸没人住了，城南的书屋多了个少爷。

　　小少爷跟着先生这几年，对先生可好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先生，还真的认认真真的读书学习起来，少爷本就聪慧，这一认真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听先生的话，决定进京赶考，搏个名次。

　　这一来一去的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少爷舍不得先生。可他只有考取了名次才能为先生争光，才能有权有势，才能保护先生。

　　少爷一去就是一年，没能把中头筹，考了个进士，少爷可开心，像状元、榜眼、探花这仨可不得留在京城做官呢嘛，他就不必了，托人问了问，做了个半小不大的知县，对，就在有先生的那个城。

　　少爷没跟大部队一起回来，他忍不住，先自个儿往家赶了，一年没见先生，不知道他瘦了胖了？可有好好吃饭？如今他也算是个地方官了，再没人可以欺负他家先生了。

　　嗯，对，他家的先生。

　　这样急急忙忙赶路赶了大半个月，回到家，少爷仔仔细细还打扮了一番，精神劲儿十足的去见先生。

　　没人，到处都没人，少爷有点不开心了，问了问书店旁边一家店铺的伙计，那伙计识得少爷，边说：“哟，少爷，您可回来了，您家先生啊，最近两三个月不知道着了什么迷，每每都早早儿打烊了去春风阁里找絮儿姑娘呢，话说那絮儿姑娘也真是漂亮，莫不是先生想要替她赎身吧……”少爷黑着一张脸，没听伙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人，妄他还是个读书人！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还去青楼里找姑娘！

　　少爷对着先生是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一时气不过了，就对着自己撒气，又跑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他醉得走不动道儿了，就瘫在先生的书店门口，等先生从春风阁里回来，就看见少爷倚靠着门框，还往嘴里灌着一大壶酒。

　　先生惊喜道：“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派人来说还得要个把月呢吗？”然后去扶少爷起来，闻着少爷身上掩盖不住的酒气，皱眉：“喝这么多酒做什么？你身子受的住吗？明儿个遭罪的不还是你吗？”

　　许是先生刚从絮儿姑娘那回来吧，身上带着一股子女孩儿的胭脂水粉的淡淡香气，少爷本来还在心里暗自开心，可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推开了先生：“不要你管！左右都是我自个儿的事情，你别管我！”

　　先生猛得一下被推开了，有点愣住了，自从老爷走了，这几年，少爷不曾对他凶过一句，现在怎么外出求学一趟，又变回原来那个调皮捣蛋的少爷了，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先生一时之间有些委屈，但还是关心少爷的身体：“那先进屋好不好？”

　　把少爷带进了屋，想去热水给少爷擦擦脸，刚走，就被少爷从身后抱住了：“不许走！你要去哪？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什么柳儿还是絮儿的了？我不许你去！你是我的，你要留下来陪着我！”

　　先生无奈：“没走，去给你打水擦擦脸，睡得要舒服些。你怎么知道絮儿的？”

　　少爷把头埋进先生的后背：“你是不是要替那个絮儿赎身？是不是还要娶她？然后又不要我了？”

　　先生脸涨红：“胡扯！那絮儿幼时和我相识，她娘待我如自己孩子，我也是才知道她家遭遇了变故，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在那种地方总归要有人帮衬着点的，想替她赎身是真的，娶她，娶她这种胡话可不能乱说的，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少爷又问：“那我呢？你当初不也是看我可怜，才收留我的吗？”

　　先生似有些心情低落，低头：“我说好了要养你的，我不曾撒谎，但你如今也小有成就了怕是也不需要我了，你若，若是要搬出去，我也是拦不住的，但是我又怎么舍得不要你。”

　　少爷把先生扭过来，看着先生的眼睛，认认真真：“先生，我不走，我想和你永远住在一起的，我喜欢你。”

　　先生的脸瞬间爆红，口齿也不太清晰了：“胡，胡闹！你，你喝醉了。”然后扭头不敢看少爷。

　　少爷看着先生的耳朵尖都红了，笑了：“先生？先生待我最好了，就答应了我吧？嗯？”然后把头搁在先生的肩上，软磨硬泡的。

　　先生坳不过他，特别小声的应了一声：“嗯。”

　　先生这辈子没有说过什么骂人的话，除了后来少爷说要补他俩的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晚上，被少爷折腾得紧了，还被威胁着喊相公，先生受不太住骂了一句“混账东西！”少爷第一次听见先生骂人，更加来劲儿了，直折腾得先生第二天没下得来床。

　　都说城北的少爷遇见了城南的先生之后，就像变了个人。

　　少爷笑着回应，他不过是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罢了。

　　小番外（一）

　　少爷最近处理了一个家庭纠纷案，不过是些家里长家里短的，那家子女主人抛家弃子和青梅竹马私奔了，鉴于先生也有个青梅刚刚被赎了身，少爷有点吃味。

　　一回到家中就缠着先生不放，夜晚也一直折腾着非得要先生保证不会离开他，你说那个时候，先生本就不好意思开口，还非得说这么臊皮的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任凭少爷如何折腾，摆弄什么姿势都不曾回应。

　　少爷看先生累极了，也不再逼迫，搂着先生就睡下了，半夜，先生被少爷箍得有些紧给闹醒了，还能听见少爷模模糊糊的梦话，无非还是让先生不要离开他之类的。

　　先生叹了口气，主动在少爷的嘴边吻了一下，喃喃自语：“舍不得的，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小番外（二）

　　少爷近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撬开先生的嘴让先生说出何时喜欢上他的？

　　他这一想吧便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知道少爷在想什么，但是又在假装不知道少爷想干什么，但是这一天天的不好好吃饭如何受的住？

　　一个少爷的休沐日，难得不用早起处理公事，少爷就赖了会儿床。

　　待他醒后，发现先生在厨房为他做饭，少爷进去想着帮先生打个下手，被先生赶了出来：“君子远庖厨。”

　　少爷不满：“那你不也还亲自下厨吗？”

　　先生笑到：“你先在外面等会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先生端了一碗挂面出来，面下边还窝了两个荷包蛋，绿油油的葱花铺在上面，看起来极其诱人。

　　先生边看着少爷吃边说：“记得当初去教你读书的第二年吗？虽然你是调皮捣蛋了些，可性格还是挺好的，我生辰那日，你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亲自下了碗面给我吃窝了两个荷包蛋，味道是真的不太好，蛋都半生不熟的，可我还是吃完了，当时我就想着啊，少爷你做一辈子的面，我都能吃下去的。”

　　少爷什么时候听过先生说这些个情话，一时也有些愣住了，然后拉着先生的手：“那不行，我这辈子不止要给你下面吃，还要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抱起来才舒服。”

　　先生敲了下少爷的头：“又胡闹！”

　　小番外（三）

　　某日，先生在家休息，书店没开门，少爷早早儿的处理完了公事，回到家中看见先生在木摇椅上睡着了，他悄没声息得走到案几旁边，拿起画笔，一笔一画描绘着先生的模样。

　　许是有些许的动静，先生过了一会儿就醒了过了，看见少爷在旁边不知道写些什么，迷迷糊糊道：“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饿了吗？我去煮碗清汤挂面给你吃。”说着，便要起身来。

　　少爷抬头，对着先生笑道：“先生别动，我这很快就要画完了。”

　　先生反应过来少爷在为他作画，有些臊得慌：“画我做甚？”

　　少爷头也不抬，好似心中有数：“先生好看，自然是要画先生了。”

　　“为何要一直叫我先生？”

　　“因为先生始终是我一个人的先生啊。”

　　后来，那幅画一直挂在少爷的书房里面，未曾挪动过，画上的青衣男子在眯眼小憩，嘴角似乎还有淡淡笑意，恬然安适，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