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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   我去的是承安宫,阿娘的寝宫。

      我许久未来此地,已经有些陌生,全凭着宫中内侍领路,才顺利摸进宫门。

      据领路的内侍说,此地荒芜已久,自我阿娘去世后,就再也没住过其他妃嫔了。

      我望着灰扑扑的匾额,一别十数年,它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般光鲜。

      我走进宽敞的院落,周遭植被实在没剩下多少,光秃秃的一片,竟没有人打理,叫我很是意外,同时心头又冒上些酸涩。

      看来阿爷是真的忘了阿娘。

      幸而我现在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同前段时间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我辨认了许久才认出那棵梨树,只见那树也光秃着枝丫,大块大块的树皮脱落,想必是遭了虫蚁啃噬。昔日里的玉容芬芳,如今只剩下满目颓唐。柳絮风轻,梨花春雨,那些美丽鲜活的记忆,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幻影。

      空中已经飘起了些许细雨,裹挟着愁丝,我看了一会儿,转身慢慢地走出宫门。

      秋冬的白昼总比春夏要短些,我回到府中的时候,夜色已经十分浓重,婢女内侍们又团团围上来嘘寒问暖,我失魂落魄地摆了摆手,说:“取些酒来。”

      我在房里瘫了好一会儿,借着灯光将那放妻书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忽然又坐起来。

      和离已无望,难道我真的要同崔珩这样形同陌路地过了下半辈子么?我的生活已经是一潭死水,所有的退路都被封锁,挣扎不得,我又何必再让自己痛苦地度过余生。

      我唤来皎月:“去取梨花酿,送到西苑。”

      “啊?”皎月傻傻地看着我。

      “快去。”我催促道。

      外边雨势渐大,屋檐上的水珠连成一线,不断地坠落在阶上。甫一推开门,寒气便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哆嗦,提着裙子匆匆朝西苑小跑而去。

      女侍跟在我身后撑伞,但无奈是小跑着,伞撑得不甚稳,因而我的半边身子淋了些雨,站在崔珩面前时,先打了个喷嚏。

      崔珩原本正坐在案边读书,见我贸然闯入房中,手中的书卷险些落地,一双清亮的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半天,才呐呐地问了一句:“……公主,公主前来所谓何事?”

      我屏退了女侍,身后房门砰地关上,我将那被雨淋得有些皱了的书信拍在他案前,说:“陛下并未同意和离。”

      崔珩垂下眼眸,淡淡地“哦”了一下,便没声了。

      他虽大病初愈,但面上的苍白还未完全褪去,此时只披着外袍,也并未束发,全不似平日里的整装肃容。

      我咽了咽唾沫,正要开口,门外便传来一个声音:“驸马,公主命人送了酒来。”

      崔珩抬眸瞧了我一眼,我说:“确实是我命人送来的。”

      我冲门外扬声道:“送进来。”

      那内侍听得我的声音,估计是吓了一跳,进来的时候腿有些抖,放下两坛子酒,又摆了两个酒盏,便跟逃命似的出去了。

      崔珩目光中似有询问,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说饮此酒时,需得同你一起么?”

      崔珩似是还未反应过来,怔怔地瞧着我。我扯了个借口:“我想喝这酒了,你,你同我一起。”

      他依旧没吐出一言半语。

      我厚着脸皮径自跪坐在案旁,解了封,梨花香气从坛里飘出来,我仔细嗅了一番,倒真是好闻。

      我将酒满上,递给他一盏,道:“我想清楚了,既然不能和离,我们便好好地过日子。这酒,算我敬你的。”

      我仰头豪迈地一饮,冰凉的酒液入喉,唇齿间还留着香气。我放下酒盏,直直地看着他。
      崔珩似有动容,却没碰那酒盏。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唱半天独角戏实在尴尬,便心生不满:“你倒是给个回应啊,好,还是不好?”

      崔珩还是盯着我盯了好半天,似是在揣摩我话中之意。等到我有些不耐烦地开始东张西望时,他这才给了回应,只有一个字:

      “好。”

      我稍稍释然,便见他修长的手指端起酒盏,掩面饮尽,姿态很是闲雅,比我收敛多了。

      他饮完,踌躇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口:“公主先前说总会有一个了断,如今怎的心意突变?”

      我一噎,道:“那是气话。”

      “我那时候气你明晓得一切却不告诉我,因而昏了头说出那句话来,后来想想,即使你告诉我也无济于事,顶多让我提前伤心一场罢了。”

      想想当初的自己也真是可笑,一心想要知道真相,不愿做那被蒙在鼓里的金丝雀,然而却不曾想过知道真相以后要干些什么。

      以我的力量,平反是没有可能了,何况陛下承认自己过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苦笑:“若是当初那句话教你伤心了,我道歉,实在对不住。”我说着又满上一盏,送到唇边饮下。

      崔珩的眸墨黑却清澈,仿佛含了世间所有旖旎的风光。我看得几乎陷进去,心念不知受了何人鼓动,竟探过身去。

      他的气息带着点沁人心脾的梨花香,大概是饮了梨花酿的缘故,我闭上眼,慢慢覆上他的唇。

      崔珩一震,似是没想到我会做出如此轻薄之举,然而他到底没有推开我,许久,他开始迎合我。先前我一直在他唇瓣上流连,此时他却开始反客为主,舌头轻轻撬开我的牙齿,又轻轻滑进去。

      我惊了惊,骤然醒转过来,想要抽身离去,却没料到下一秒他便一把将我带进他怀中。

      我一个不稳,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整个人坐在他怀里,不由生出几分眩晕来。

      我后悔莫及,原本想着浅尝辄止便罢,却被崔珩一把带进沟里,脱不得身。

      唇齿纠缠了片刻后,崔珩才慢慢放开了我。四目相对,我见他眼里春色无边,心中也悄悄泛起一阵涟漪。

      情爱是需要默契的,恰如此刻,他一言不发,却将我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我心一横,豁出去了,便伸手解了他的外袍。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大概是没想到我会主动,于是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公主,不后悔?”

      都这样了我还后悔个什么劲?

      我郁闷地想着,抬眸定定地望着他,轻唤了声:“文隽。”

      文隽,我们且放下以往罢,好不好?

      他一听我唤他的字,眸色又深了几分,终是搂住我的腰,低下头来,在我的颈侧轻轻柔柔地印下一吻,道:“我明白了。”

      我想,我不后悔,他亦不会后悔。

      -
      五年前那夜洞房我过得不甚愉快,而今日全找补了回来。

      我转醒的时候是三更,大雨初歇,房中烛火摇曳,静谧无声。

      我半支起身子打量着身旁熟睡的人,他皮肤上在烛光下显得光洁细腻,还泛着些潮红,而那眉眼、鼻梁、双唇,合起来便是仙者精心雕刻的玉石,一笔一刀皆浑然天成,恰到好处。

      我细细瞧着,心头竟生出几分异样的欢喜。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吓了一跳,生出几分迷茫不解,但心里却是道春宵苦短,初晨能慢些,再慢些来。

      此时崔珩眉心微蹙,看样子是要醒了。

      我略带纠结,他醒来我该说什么话?要不……打个招呼再寒暄寒暄?

      然而未及我想好寒暄之词,崔珩低沉的笑声便从枕上传来。我微窘,迅速躺下来,将被子拉了拉,刚好盖住脸。

      云雨过后的尴尬时刻,便是现在了。

      “公主一直蒙着被子,不怕呼吸不畅么?”崔珩悠然调侃道。

      我这才将被子掀开,目光不期然撞进他含着春情的双眸,面上又是一热,小声道:“你,你……”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身子没事吧?”

      崔珩显而易见地怔住。

      我立刻就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当之处,羞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根。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慌乱地解释,“我是想你大病初愈,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话说到后边声音越来越低,我干脆捂住脸,不敢看他的神情。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此刻他脸上一定是精彩纷呈。

      崔珩却是道:“我没事,不要担心。”

      他伸手揽住了我,低声说:“再睡一会儿罢,天亮了便睡不成了。”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我想,山穷水尽后,说不定真的有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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