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硫硝

19、小三十二

　　看着柏杨这幅神情，乔医的眼里起了些波澜。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对柏杨道：“你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你不记得吗？”

　　听到这句话，柏杨有些茫然，他回想了一会，实在是不太记得，小心翼翼的看了乔医一眼问道：“能不能……提示一下？”

　　“你不记得，那我来帮你想。”乔医神色淡淡的对柏杨问道：“柏杨，你为什么会喜欢乔医？”

　　听到这句话，柏杨愣了一下，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乔医？”
　　-“因为他那天在电梯里，在你幽闭恐惧症很严重的时候抱着你。那如果换个人来抱你呢？”
　　-“换个人来抱你，你仍然会喜欢上那个人。”
　　-“那么多人追你，那谁谁还给你递情书，家世好，长得帅，你为什么没跟他在一起？”
　　-“因为乔医可以替你带来利益，他可以替你做手术，写作业，完成任务，他的成绩好，还可以提携你，为你引荐。”
　　-“乔医以后，能帮你好多呢。”

　　这些，是柏杨在寝室第一次爆出自己出柜之后，裴佩在寝室里问他的问题。

　　听到乔医自言自语说的这一通话，柏杨瞬间脸色煞白，他没想到无意中的一次闲聊会被乔医听见，甚至乔医从来都没跟他讲过。

　　柏杨面无血色的捏着乔医的肩膀问道：“你那天，都听到了？那你有没有听全？有没有听全？！！”

　　乔医冷笑一声：“这些话，听全和没有听全，重要吗？”

　　“重要的，重要的乔医。”柏杨松开乔医，后退了几步，语气悲伤的对乔医道：“后面裴佩问我，如果都没有这些，我还会不会喜欢上乔医。”

　　说到这里，柏杨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对乔医道：“我说会，因为我一直都在暗恋他，我从他迈进班级里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上了他，他明明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却浑身都是刺，我心疼他。”

　　“乔医他谁都不愿意接近，他对谁都那么疏远有礼，我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靠近他一点点，我只能把我和他关进电梯里，用我的幽闭恐惧症来接近他。”

　　“换任何人来抱我，我都会爱上他，因为我知道，那个任何人，只代表乔医，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抱我，就算我再害怕，也不会。”

　　接着，柏杨轻轻抱住乔医，对着乔医的耳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乔医是因为他抱住了在电梯里被吓到意识模糊的我，但只有我知道，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

　　乔医任由柏杨伸手抱着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迎合着反抱回去。他睫毛微微颤抖，但是却始终没有掉下眼泪来。

　　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像有一千只蚂蚁爬在上面咬来咬去，心里像被一把软刀子穿透了一样。自从得了抑郁症之后，乔医麻木了那么久，已经不知道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是什么样子的了。

　　现在的这种感觉，是叫难过吗？

　　乔医僵着身体，僵了许久，才轻轻抬手把柏杨推开。

　　柏杨看着乔医，斗着胆子拉了乔医的手一下，反手就被狠狠拍了一掌，疼的柏杨龇牙咧嘴：“喂喂喂！你要谋杀亲夫啊！”

　　乔医瞥了柏杨一样，嗤笑一声：“谁是你亲夫。”

　　感觉乔医忽然之间有了很多活人气，柏杨笑着对着乔医弯了弯腰戏谑道：“是，乔大人，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乔医无奈的看了柏杨一眼，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转身开始在这间孤儿院的周围瞎走。

　　“乔医……”看着乔医的背影，柏杨跟在后面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说。”

　　“乔医，我，那个，如果我想让你去清南大做讲师，你……”

　　听到这句话，乔医顿了顿，站定在原地，过了一会他回头看向柏杨，轻声反问道：“你怎么让我去做讲师？”

　　柏杨愣了一下，之后迅速的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伸手抓住乔医的胳膊：“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只是问你怎么让我去，爪子放下。”

　　柏杨不情不愿的把手放下来，对乔医道：“我让任主任去和你爸说，说你外出学习的成绩很好，你的底子也很好，有一个教授看中了你，想聘请你去做老师，教高数。”

　　乔医嘲讽道：“你当我爸是傻子？外出学习图书馆管理，是怎么和高数搭上边的？”

　　“在学习的途中，你偶遇到了那个教授，结果帮他解决了难题嘛！”

　　“教授在哪？”

　　“我爸啊！”

　　“……”

　　“乔医，去吧好不好，我都找了你这么久了，研究员那边催得紧，我出来请假到现在，该回去了……”

　　听到柏杨这句话，乔医回头看着柏杨，漫不经心道：“那如果你一直都没哄好我，研究员那边又叫你回去，怎么办？”

　　听到乔医这句话，柏杨毅然决然道：“那我就辞职单干，研究院让我爸自己顶着，什么时候把你哄好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乔医叹了口气，实在是对这样的柏杨没什么办法，只得开口道：“那行吧，只要你能说服我爸，我在哪儿呆着都没什么想法。”

　　听到乔医终于松口了，柏杨满脸喜色，要不是因为现在在外面，估计他分分钟就想直接把电话给任主任飞过去。

　　高兴之余，柏杨又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问……十七？”

　　乔医沉默了一会，开口回道：“我有个朋友……他之前在垃圾箱里捡到了一个青年，那个青年身上带着许多银行卡，却躲在垃圾箱……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没有名字，他说，他叫十七。”

　　柏杨摸了摸下巴，对乔医开口问道 ：“他多大了？”

　　“看上去二十七八，有比较严重的混合型躁郁症，他的房间……”想到他的房间，乔医皱了皱眉：“他的房间布置的很诡异，看得出来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但是长得很温雅。”

　　听到这，柏杨默默的看了乔医一会，之后语气有些严肃的开口道：“有没有可能让你那个朋友……理他稍微远点吗？”

　　乔医摇了摇头，无能为力的说道：“好像是不行，他好像是……”

　　“喜欢？”

　　“嗯。”

　　柏杨抓了抓头，表情有些烦躁，想了一会之后他对乔医道：“我确实知道那个十七，他的精神状态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就不太好，尤其喜欢眼神阴狠的盯着别人，但他长得好看。”

　　“之前关我们那个人贩子，他……经常让十七和他呆在一起，关着门，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每晚十七的哀嚎声和鞭打声，后来那个人贩子死了，十七也失踪了，卷走了那个人贩子的所有银行卡……”

　　“你是说……？”

　　柏杨看着乔医，颇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乔医十分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有机会我再跟他稍微提一提吧。”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秦淮吧？”

　　乔医看向柏杨，似笑非笑道：“你又知道？”

　　柏杨笑了笑，没有回话。

　　“这个孤儿院在这存活了这么久，你就没想过要把它给……拆了？”

　　柏杨摇摇头，看着孤儿院轻叹了一口气：“h市算上这个，只有两个孤儿院，另一个孤儿院和这个孤儿院正好立在h市的两边，这个拆了，这边的孩子怎么办？夏天还好，冬天……”

　　“但是你看这些孩子，从我们来的时候到现在，一声都没出，静的像一片鬼屋，这样真的对他们好？”

　　“好不好暂且不提，首先他们得能先活下去。”

　　乔医看着这群孩子，无力的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心情继续看下去，开口对柏杨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正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从角落里窜出一个人影挡在乔医面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乔医，浑身脏兮兮的蹲在那，也不说话。

　　乔医认得这个小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刚下车的时候躲在角落里，露出一双小眼睛暗中观察他们的那个。

　　乔医看着孩子，蹲下身和那孩子面对面问道：“你叫什么？”

　　那孩子看着像是七岁的年纪，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乔医，也不让开地方。

　　乔医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挡在这里？”

　　那个小孩闻言 伸手想拽住乔医的袖子，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继续可怜巴巴的看着乔医。

　　见那个孩子一直不说话，柏杨也跟着蹲在乔医旁边，掐了掐那个孩子的脸蛋问道：“你想跟着我们？”

　　那个孩子对着柏杨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乔医，眼里满是希冀。

　　要是把这孩子领回去，肯定是不能带到乔医家的，那就只能带去柏杨家了，乔医看向柏杨，意思很明显，你做主吧，你领回去就你养，反正我是没法带回去。

　　明白乔医是什么意思，柏杨往前蹭了蹭，对着那孩子指着乔医坏笑道：“叫他一声爸爸我就带你走。”

　　那小孩困惑的看向乔医。

　　乔医面无表情的伸手拍掉柏杨的手，想了想开口又对那小孩问了一遍：“你叫什么……或者编号是什么？”

　　那小孩看着乔医，有些迟疑的小声道：“三十二。”

　　三十二。

　　柏杨看着那小孩，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什么东西。

　　三十二号，真有缘分。

　　看到柏杨的表情，乔医就知道柏杨想把这个孩子抱回去了。

　　但其实说实话，对于这个孩子，乔医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带回去。

　　两个人都不会照顾孩子，抱回去了，户口本，身份证，学校，各种糟烂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更何况，这间孤儿院这么多孤儿，没有谁比谁可怜，所有人的境遇都差不多，难道每一个都要抱回去吗？

　　他不介意柏杨泛滥好心，但如果胡乱泛好心，那只会给自己多找麻烦。

　　恰好，乔医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换句话说，乔医是一个十分情感淡漠的人。

　　他起身看着柏杨，表情淡淡的，没有多说话。

　　柏杨了解乔医，乔医这个模样似乎并不赞成他把孩子抱回去。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掐了掐三十二的脸蛋，觉得颇有些难办。

　　斟酌了一下，柏杨开口道：“小东西，等过段日子我们再来接你，你先呆在这里好不好？”

　　那孩子似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睛瞪得大大的，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满目惶恐，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去撸起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袖子，把自己的胳膊拼命的向柏杨的方向送。

　　袖子下面是一道一道的鞭痕，青青紫紫一大片，看着十分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