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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曾想化作一把伞 ...
铁男合上银灰色的卷帘门,落上锁,拿着伞走出店门外。天地间飘着迷濛的小雨,时间不过下午六点,光线却因阴雨而早早暗了下去。对于往常的他,在这个时刻收工是有些早了,但最近,他总想早些回到家去陪陪他的若叶。
铁男撑开伞,走进雨幕里。踩到一个浅浅的水洼时,他的鞋面被溅起的水花弄上了几个泥点。雨丝细细,但却织得绵密,在他头顶上的伞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铁男的伞很大,磨砂黑的骨架,深蓝色伞面上分布着暗银色的细小格纹,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当初,还是若叶为他选的这把伞。那天,在商场的雨伞货架前,铁男看到若叶白皙纤细的手拿起这把骨架很粗的伞时,不禁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挑一把小巧的、浅色的伞。”
“这把伞,是给铁男挑的呀。我觉得它比较适合你。”若叶笑吟吟地回答。
铁男略一思索,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那你呢,看中哪一把了吗?”
“我也买同样的好了。”若叶拉着铁男的胳膊摇了摇,“和铁男撑着同样的伞走在路上,多好呀。”
现在,铁男独自撑着这把伞,走在每天必经的回家之路上。他的家距离修车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骑上摩托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但若叶不让他骑摩托,说不安全,他也就听她的话,每天步行上班下班。修车行的老板从不骑车——每次想到这件事,铁男都有些想笑,但他还是愿意听她的话。
微风乍起,秋天的傍晚更添了几分冷意。凉风吹进铁男敞开的衣襟,他没有拉起拉链,但他暗暗庆幸自己出门前添上了这件夹克。早些年,他一年四季都穿得单薄,但他现在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尤其在这最难将息的时节。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依然不会放晴,铁男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他不喜欢下雨。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引擎发动声,他望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两个青年骑着摩托呼啸而过。铁男看清了他们的样子,那两个人二十岁左右,留着颇为不羁的长发,其中一个还染成了淡黄色。他们穿着工字背心,没戴头盔,没有打伞——骑着摩托自然无法打伞。他对他们的模样再熟悉不过,但却没想发表任何感慨。他早就明白了,自己之前与之后,永远都有人选择以这种方式度过青春。
铁男认识很多不爱打伞的人,其中有一个叫三井寿。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甚至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他了。他和自己曾经的生活方式一起,封存在渐渐远去的轻狂与荒唐中。而此刻,三井的样子却难得地浮出脑海,让他一阵茫然、恍惚。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的缘故。
铁男仍旧清楚地记得,最初见到三井时的天气。那是个阴天,云层灰中泛白,沉沉地压向地面。风很大,夹杂着细小的沙粒与破碎的树叶,让人的心情无端烦躁难安。他骑车路过一段街巷时,注意到有人在附近打群架,他们激起的尘土弄得空气更浑浊了。走得更近些,他发现原来这称不上打群架,准确的说法是四五个人在围殴一个人。铁男皱了皱眉头,但却丝毫没有去插手的想法。只是,离开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个被拳打脚踢的人的样子。那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棕色头发,面容甚至有些稚嫩。
这天更晚些的时候,压抑了一整天的雨水终于倾泻而下。铁男骑着摩托回他的住处,他虽不介意淋雨,却也希望能快些回去。可就在再次经过那条巷子时,他看到了那个男孩。下午看到的画面几乎完全淡出了他的记忆,铁男愣了两秒才想起自己见过他。他放缓车速,在男孩附近停了下来。男孩坐在地上,低着头,漂亮的棕色头发被雨水淋透了,一缕缕地贴在被打出淤痕的脸上。他整个人也被淋透了,可看上去却又狼狈又傲然,仿佛在回味、享受湿冷与疼痛的滋味。
铁男下了车,向男孩走去。男孩依然纹丝不动,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铁男的到来。
“给。”铁男开口。他把一把伞伸到男孩面前,这是他刚从后备箱中拿出来的。
男孩终于注意到有人过来,他抬起头的瞬间,铁男看到了一双空茫的眼睛。可他却完全没有接过伞的意思。铁男也不说什么,只是把折叠伞抛到男孩怀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是个清爽晴朗的好天气,铁男就也把伞、男孩与昨天的雨一同抛在脑后。那是他仅有的一把伞,但他却没打算收回来。铁男漫不经心地想,什么时候再去买一把好了。
他没想到,几天后,自己却再次见到了那个人。男孩换了身衣服,脸上贴着好几处胶布,清爽洁净的头发微微泛着光晕。他立在自己面前,同那天的自己一样伸出手来:“给。”
铁男微微惊讶,他不知道男孩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他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男孩递来的伞。
“谢谢。”男孩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铁男知道了他叫三井寿,也知道他是个高中生。三井的脾气不怎么好,经常惹出一些不必要的乱子。铁男虽然嘴上抱怨真麻烦,却还总是帮他处理好。相处的时间长了,铁男还知道了他的更多习惯,比如淋雨。
此时的三井,头发已经长至下巴。每到下雨时,他总是一个人在雨中低着头晃悠,看上去有点莫名其妙,又像是有什么心事。
“三井。”铁男在身后叫住他,“你觉得自己这样很酷?”
三井的脚步停了一停,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在雨里走着。
铁男大步跟上他,“你傻吗?”他说着,把自己的伞撑在三井头顶。
最初几次这样做,三井总是不快地瞪他一眼,然后加快脚步走开。后来,三井似乎渐渐习惯了铁男的伞,每到下雨时,他总是一声不响地跟在铁男旁边。
“你变聪明了,知道需要躲雨了啊。”有一次,铁男这样调侃道。三井又是瞪他一眼,但却什么也没说。这样的话,铁男也只说过一次,他隐约感到三井心中确实藏着什么事,藏着他所不知道的伤口。那些表现在外的乖戾,或许仅仅是为了掩饰内里的伤痕与空虚。铁男总觉得,三井原本不是惯于这样生活的人,他应该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中去。在他回去之前,这个人是需要自己照顾的。
再后来,铁男发现,这个面容英俊、个头高而略微单薄的少年,不仅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即使是铁男,也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会有无法占上风的时候。那次,他被七个带着工具的人围了起来,结果自然是他被打倒在地,几个人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离开了。铁男躺在地上,新鲜的伤口火辣辣地发痛,不止一处在流着血,扬起的尘土让他的喉咙和鼻腔都很难受。可他却不想站起来,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灰茫茫的天空。还是阴天好啊,不会有明亮到让他睁不开眼睛的阳光。可惜没过多久,阴天变成了下雨天,凉凉的雨水落进他的眼眶,也淋遍了他的全身,冲洗着他满是灰土的衣服与刚刚结痂的伤口。铁男想要站起身了。
就在这时,铁男发现雨忽然停下来了。一把黑色的伞闯进他的视野,接下来是三井俯视着自己的脸。
“三井?你怎么来了?”铁男惊讶地支起身体,他看到三井蹲在自己身旁,把手中的伞遮在自己上方,而三井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晕开了许多深色的圆点。自己从未对他提过今天的事,这又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三井没有答话,只是扶着他的胳膊,帮他站立起来。试图迈步时,由于膝盖后方被狠命踢过几脚,铁男的动作难以察觉地趔趄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没有逃过三井的眼睛,他再次扶住了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稳定、温暖而有力,铁男的心轻轻动了动,但却一言不发地走向回去的方向。三井也不言语,只是打着伞沉默地走在他身旁。铁男几次想要由他自己来撑伞,三井都摇头拒绝了。
朝别人挥拳是家常便饭,受伤流血也太过寻常,对他鞍前马后趋之若鹜的人从未断过,也永远有人躲在暗处设下绊子。可像这样,找到受伤的自己、为自己撑伞的,三井还是第一个。这一天结束前,铁男明白,三井于他是特殊的存在了。
铁男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稍微绕了点路,拐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场。家里的食材不多了,他想买一些回去。本来,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若叶,可他舍不得她提太沉的东西。如果可以,他也想为她代劳做饭之类的其他家务,只可惜他要工作。他知道,她在孕期很辛苦的。
走进店门内,应接不暇的商品闯入眼帘,铁男一时抛开了原本在想的事。他依次走到生鲜蔬果的分区,挑选一番后,在购物篮中放上未来几天所需的量。待到购物篮有一定重量时,他又拐回了零食区,拿了几样若叶喜欢的零食,他记得她的口味。末了,他在保温柜前停下脚步,从中取出了一罐牛奶。他把罐子在手心握了握,温度刚刚合适。他想,把牛奶罐装进上衣内袋里的话,到家时应该还是热的。
结过账后,铁男提着购物袋走出商场,他用另一只手撑开了伞。凉风裹挟着雨丝扑向他的脸,方才断了的思绪,重新续接了起来。这很少见,和若叶在一起后,他已经不怎么会想到他了,可今天却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三井剪去长发,铁男和他说了再见,让他回到那种适合他的生活中去。铁男以为他们从此将再也不见,可他没想到,两年后,三井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来见自己时,三井正在上大学,短发,简单清爽的休闲装,阳光般的笑容,唯有下巴那道浅浅的疤痕证明他也曾有一段灰暗的过往。那时的铁男已经很少和原来的“朋友”们混了,他更多的时间都在打工。见到三井,他惊讶,却又觉得无比自然;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内心却又无法自抑地喜悦不已。
无论如何,他和三井的生活轨迹再次相交了。铁男明白自己对他怀有哪种情感,暗自渴望的又是什么。可他什么都不说,却也不推开三井,只是掩耳盗铃地保持着他们的来往,以朋友的名义与实质。
三井仍然在打篮球,他常来找他,对他讲大学篮球队发生的事。铁男不了解篮球,可既然是与三井有关的事,他也就满怀兴致与耐心地倾听着。有时,铁男开玩笑似的问他,既然你是明星球员,喜欢你的女生肯定不会少吧。
当然。三井骄傲而羞涩地说。可他随即变了脸色,凶巴巴地看着铁男,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铁男耸耸肩。你以前不是很不服气吗,那个叫流川的有一大堆女粉丝。
到了梅雨季节,连绵的阴雨仍然没有阻挡三井的来访。这时,再也没有人受伤流血,他们只是坐在屋子里望着雨幕聊天,或者撑着同一把伞走在雨中。雨伞遮住了天光,却遮不住三井眼里的热诚、纯净与明朗,撑伞的铁男望向他的眼睛,便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他真喜欢他这样的眼神,可他却只是和手中的伞一同沉默着,听三井对自己说话。他偶尔想,当一把伞也不错,可以一直安静地陪在三井身边,为他遮挡漫天落下的雨。
两人的关系本该沿着这样的轨道进行下去,可事情却在三井大学三年级的暑假发生了变化。那天铁男回来的很晚,打开门时,发现三井已经在他的床上睡下了。假期时,三井经常泡在铁男的住处,铁男对他把这里当自己家实在有些无奈,可他也乐得如此,因为这样就可以每天都见到三井了。
铁男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洗漱完毕后,他回到摆着床的房间。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在三井身旁躺下,可他小小的屋子里只有这一张单人床,他也没有其他去处。有了这个理由,铁男心安理得了很多,他关上了床头的小灯,坐在床边,缓缓放平身子。黑暗中,铁男暗暗发笑:三井躺的很靠里,四肢也都老实地收着,是特意给自己留着位置吗?铁男对自己说,他们是朋友,所以躺在一起睡觉是很正常的。
就在他让自己的神经渐渐放松下去时,身边却忽然传来的细小的悉索声。三井翻了个身,把脸朝向自己,他的一条胳膊也搭上了自己胸前。铁男瞬间清醒了,他感到全身一下子升温了好几度,但却不敢移开那条胳膊。三井睡的很沉,铁男能感到他温热的吐息均匀地拂在自己脸上,而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晚,铁男始终没有入眠。直到三井在睡梦中再次翻过身去,他也没能在疲惫中睡下。他想,如果任凭这样发展,恐怕某天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至于失控的结果,他实在无法想象。到了那时,三井的生活要背负上某些无法见光的部分,他会过得很辛苦。而自己,一个曾经的所谓“混混”、社会青年,直到现在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实在无法给三井挺胸抬头的资本。三井是应该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他年轻英俊,家境良好,他是大学里的明星球员,是队友信赖与女孩倾慕的对象,他值得拥有的事物还有很多很多。在他刚刚张开翅膀时,自己绝不能成为他的负累与阻碍,即使三井愿意,也不能。
自己这把伞,是无法为三井遮挡人生的风雨的。
第二天.三井醒来时,铁男已经做好了早饭。三井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在桌边坐下来,吃铁男为他准备好的那份。铁男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三井觉得不太对劲。他抬起头,含混不清地问铁男,你怎么不吃。
铁男摇摇头说,我吃过了。
早饭结束后,铁男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看着三井,缓慢但却清晰地开口:“三井,你以后不要再来这儿过夜了。”
“啊?”三井愣了一下。“怎么了?”
“因为,我女朋友要来。”
三井的动作顿了一顿。“铁男……你有女朋友了?”他小声地、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般地问道。得到对方点头的答复后,三井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哦,好。”他喃喃道。
铁男看到三井缓慢地低下了头。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坐在桌前,一动也不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又像是受到了某种伤害。铁男看着他,心如刀绞,但却一言不发。
忽然,三井猛地站起身,恢复了正常的音调:“那我走了啊。”他挎上自己的双肩包就要离开。铁男连忙站起身,“三井,我送你回去。”
已经走到门边的三井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爆发一般瞪着铁男大声道:“不用了!”
三井合上门离开了,他的声音、神态、动作却还留在这间房里。铁男倒在椅背上,背心被汗水打湿了,黏黏地贴在身上,他却毫无知觉。他点了支烟,看着淡蓝色的烟雾在屋内渐渐扩散,却完全没有去抽一口欲望。
就这样结束了吗。铁男想。
这之后,三井非但不在这里留宿,甚至不再来找铁男。偶尔见面时,三井的脸色总是很难看,同铁男说话也没有好语气。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他始终带着种愤怒,被欺骗、被背叛了的委屈与愤怒。铁男很想说,来我这里坐坐吧。可他不能,因为他是有“女朋友”在那里的。他用这个借口阻挡着三井,也欺骗着自己。
再后来,三井对铁男的态度渐渐缓和了下去。他大概是想通了什么,不再像十五岁那年一样和自己过不去。至于他是如何消化自己带给他的伤害,铁男就完全不得而知了。这样的三井让铁男心疼、宽慰又自责,同时被巨大的失落感折磨着。
三井离开大学校园几年后,铁男和他仍然保持着偶尔说几句话的联系。这时的他们,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单纯的朋友,铁男依旧单身,可在三井那里,他不是。一次,他们在街头碰了面,铁男看到三井身旁挽了个漂亮的女孩。铁男问他,女朋友?三井点头说是,笑得阳光灿烂。铁男也笑了,同女孩礼貌地打招呼。
那一刻,铁男知道,他们从未开始的故事真正结束了。他终究没能成为一把伞。
铁男靠打工积攒了一定数量的钱后,他离开了原本的城市,离开了三井和他的女友,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开了间小小的修车行。铁男没读过几年书,他觉得除去打架之外,这似乎是自己唯一可以立身的长处了。好在,他的生意还算不错。晚上,铁男数着进账的钞票,盘算着给自己买辆新车,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某个下午,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间光线昏暗的门面。那是个女孩,个头不高,单薄纤细,穿着套米白色衣裙,发梢婉约地垂在肩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女孩推了辆银色的旧自行车,声音细细地问老板在吗。她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出头,可说话的样子却像个羞怯的女高中生。
铁男走出店门,接过那辆旧自行车,简单地检查了下,然后在五分钟之内拿出工具修好了它。修一辆自行车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将车子重新交给女孩时,铁男看到她眼中亮起了惊喜的光,她向他连连称赞和道谢,同时掏出一个小钱包准备付款。铁男摆摆手,他觉得这么简单的维修,自己根本就不好意思收钱,可女孩还是坚持把钱塞给了他。
之后,女孩每天路过铁男的店门前,都会停下车,同他打招呼。“铁男先生,早上好”、“铁男先生,下午好”。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拘谨与羞涩,说过这句简单的话后,她就腼腆地笑笑离开了。铁男知道她叫若叶,是幼儿园的老师。若叶的问候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每天都不会落下,他也每天都笑着回应她的好意。
只是,铁男看得出来,若叶的眼中带着某种与当年的三井相似的东西。铁男想,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就是若叶看花了眼。若叶这样的女孩,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自己只是一个修车的,能给她什么呢?她一定是对自己产生了错误的认知,随之产生了错误的期待与幻想,她很快就明白,什么才是适合她自己的吧。
虽然,铁男必须承认,若叶的笑容很美。
生活本该这样平淡地进行下去,可是某一天,这样的平淡却被打破了。铁男的老家传来消息,他那身体本就虚弱的弟弟病情忽然恶化,现在急需一笔高昂的医疗费。铁男的家在偏远的乡下,父母的积蓄自然不够,他算了算,自己把这家店卖出去后,刚刚能够凑齐费用。铁男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好了打算,在卖掉门面的前一晚,铁男把店内收拾得干净空荡,就在他即将离开时,他看到了若叶。
“铁男先生,晚上好。”若叶推着自行车,站在淡红的晚霞里,像往常一样同铁男打招呼。
铁男望着她,她美丽的杏眼中含着柔情的光,晚风把几缕发丝拂在她白皙的脸上。“若叶,晚上好。”说出这句话后,铁男的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脆弱与不舍,他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因为,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若叶……我明天就要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若叶吃了一惊,“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回来了吧……明天,这家店就是别人的了。”
若叶一下子变得很难过。“发生了什么?铁男先生,您能对我讲讲吗?”她关切、急切、恳切地问。
大概讲清自己的情况后,铁男的心轻松了些。他在这一带没有相熟的人,她是他唯一可能的听众,他也仅仅是想同她、同自己开店的这段时间道个别,而没有想过其他什么。他感激她能在这时当自己的听众。
铁男讲完后,若叶低着头陷入了沉默。就在铁男想让她快些回家时,若叶却抬起了头。
“铁男先生,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
“我家也是有一些积蓄的……我可以全都拿出来借给您。这样的话,您就不用卖掉店铺了。我这边不要紧,您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说这话时,她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腼腆羞怯,而是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与勇气。
铁男愣住了。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他该接受吗?他能接受吗?可他确实需要这笔钱,也不像卖掉店铺。只是,若叶的家境显然不富裕,她怎能把自己家的全部积蓄借给一个点头之交?她怎能如此信任自己?她不怕自己其实是个骗子吗?
他这才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深得多。
铁男接受了若叶的钱,在几年后连本带利地还给了她。这时,他们早已走到了一起。再后来,他们结婚了。
而在最初牵起若叶的手时,铁男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用余生为她挡下所有风雨。
走过前方那条巷子,铁男就要到家了。他在这段不远不近的归家旅途中,重新走了一遍自己十几年来的路。他想起了一个久违的人,然后惊讶地发现那些恍如隔世的旧事,仍然令他怅然若失。可他并没有责备自己,他年轻荒唐的岁月早已远去了,而三井比那些岁月更遥远,他仅仅是偶然想到他罢了。他想,三井一定不会淋雨的,无论是在谁的伞下。
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
雨巷的尽头立着一个人,傍晚昏暗凄迷的雨帘里,那人只留下一个剪影。那人撑着伞,头发垂在肩上。秋天的凉风吹斜了雨丝,也吹起了那些柔软的头发。那不正是最需要自己那两年时的三井吗?!
铁男无法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加快脚步向前走着,地面的泥水溅湿了裤脚,他也全然不顾。走得更近些时,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他的若叶。若叶撑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伞,望眼欲穿地望着前方,她的黑发飘动在向晚的风雨中,她看上去是那样柔弱。见到自己时,若叶的脸上再次绽开了美丽的微笑。
三井的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在眼前还是脑海里。
“若叶。”铁男唤出妻子的名字,大步走到她的身旁。“今天这么冷,怎么不回家去?你现在可不能着凉。”
“因为铁男在平时的时间还没有回来,我就忍不住出门看了看。”若叶笑道,“快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傻姑娘,以后可别再这样了。”铁男爱怜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刚才是去商场买了些吃的。喏,这个给你,先暖暖手吧。”他把雨伞夹在自己肩上,从衣袋中掏出那罐依然温热的牛奶。
若叶接过来,这温度从手心传遍了她的全身。她笑着轻声撒娇,“哎,我也没有等很久呀。”若叶抬起头,她忽然发现丈夫的神色和往常有些细微的不同,于是她问了出来。
“铁男,怎么了?”
铁男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家吧。”
End.
2023.2.6:当初写这篇文,想塑造一个单薄柔弱、楚楚动人的形象,于是起了“叶子”的名字,但我忘记了这和动画给小田女朋友取的名字一样……遂改成“若叶”,日文中是新叶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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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曾想化作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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