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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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桑身穿墨绿色的修身旗袍，踩着浅色的旧式高跟，笔直地站在台上。她下颌绷紧，素净的脸上只有唇瓣是极为艳丽的殷红色，通红的眼眶氤氲着薄薄一层水雾。
她明明是应该以一副极为骄傲的姿态参加心爱之人的婚礼的。
在她所试镜的这场戏里，女主傅曼珍以汪伪政.府首脑盛南徐夫人的名义，参加自己曾经的未婚夫靳淮书的婚礼。她如此深爱着这个男人，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人。
秦知桑此刻选择穿的极为低调，旗袍紧贴着玲珑身段，仅仅只在胸口处别了一只栀子花珍珠胸针，脸上未施粉黛，唇瓣上却涂抹了极其艳丽的红色。
极其突兀的装扮。
唐白晚并未看过这部戏的剧本，但她的目光不过在秦知桑的身上停顿了十秒，便入了戏。
秦知桑微微垂下眼眸，再抬起眼，眸中却是一片清明。她轻勾着唇角，亲昵地挽着空气，仿佛在挽住影片中她的丈夫一般，身子还略微朝着其倾斜，撒娇道：“还说是挚友的关系，一大清早就起来忙活，结果还是迟到了。”
仿佛参加的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婚礼，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停顿了片刻，她略微侧身听着“他”的话语，柔若无骨的身子更软了几分，娇嗔道：“你总是会有万般无数个借口。”
随之，秦知桑朝前走了几步，脚步突然停顿，步履不经意地错乱了半拍。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藕臂僵了僵，她低垂着眼，仿佛在发呆。
面前站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可是她却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过一会儿，她略微侧身，仿佛在听身旁的“人”交代着什么，脸挂着敷衍的笑意，鸦青长睫倾覆下来，像羽毛一般颤了颤。她点了点头，笑道：“你去吧。”
唐白晚抱着怀中的盆栽，呼吸一滞。
她不得不承认，秦知桑真的很擅长演戏。如果说，在自己印象里的秦知桑，是一块还未经过任何雕琢的璞玉，那现在的秦知桑，便是已经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足以让整个电影界为之震撼。
她心里既骄傲、又苦涩。苦涩在于，她失去了将近五年的记忆，关于秦知桑成长的点点滴滴，她不仅没有参与，甚至就连旁观的记忆也就此被抹去。
明明是她一直都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清楚地认识到，唐白晚还是那个二十一岁的唐白晚，秦知桑，却已将她远远抛下。
秦知桑缓缓阖上双眼，眼角微微湿润，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眼泪。悲伤的气氛弥散在空气里，像阴沉的天空积着沉甸甸的乌云，下一瞬便是倾盆大雨。
这是属于傅曼珍的悲伤。无需千言万语，仅仅五分钟不到的试镜，便倾泻无余。
薛启明坐在台下正中央的评委席，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看，脸上满是赞许的神色。
她不仅仅只有演技拔尖的程度。一个在国外混了多年的女演员，参演这样一部民国戏，不过只是简单的试镜，竟然能够下如此大的功夫。不仅突破常规，将原本角色的心理活动理解透彻，一口吴侬软语信手拈来，身姿曼妙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原本是时代旧女性的约束。
这样的演技，不仅是天赋，还异于常人的刻苦。
薛启明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了一下，问道：“知桑，对吧？你是我国非常优秀的一名女演员，在国外演了不少的戏，拿了许多权威性的大奖。可是，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回国发展呢？”
唐白晚默默腹诽，试镜不应该问一些比较专业的、涉及剧本人物塑造的问题才对吗，薛大导演却一直问别人一些私事算什么回事。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想听。
唐白晚偷偷将怀中的两盆盆栽举高了点，匍匐在门上想要偷听。门“咯吱”一声，突然被她全部推开了。
一直坐在门外过道苦读剧本的女星：“……”
坐在薛启明身旁的孟亦菡注意到门这边的动静。她略微歪头，却发现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偷看的人，竟然是唐白晚。
唐白晚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右手五指并拢轻轻敲了下脑袋，仿佛在敬礼一般，用唇语说道：“你们先继续面试，我在门口等就好啦。”
秦知桑垂眸扫了一眼门口的动静。她抿了抿唇，神色恢复了最初的无波无澜，淡淡地道：“因为很多国外的电影，我看过剧本以后，就觉得它不值得我去努力和付出。”
薛启明并不深究她的说法。他点了点头，说道：“试镜的结果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下，之后会通知你的。秦老师的表演，很精彩。”
夸的对象是秦知桑，唐白晚的脸却烧得滚烫。她连连用力点头，在心中默默地将老薛导演的地位再度拔高了一个档次。
薛大导演，这可是你未来的孙媳妇。
顶在脑袋上的帽子歪侧在一旁，脸蛋半埋在围巾里。唐白晚睁着一双晶莹透亮的杏子眼，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走来，将她拢进了阴影里。
秦知桑将搁在门口座椅上的大衣半抱在怀中，没有急着穿上，步履停留在唐白晚身侧，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唐白晚，你怎么突然从一个小鸵鸟，变成了一棵小树苗？”
唐白晚僵直在原地，没有动作。
秦知桑继而说道：“小树苗，换个地方栽怎么样？你挡着我出去的路了。”
唐白晚将藏在围巾里的脑袋埋得更深了些。若不是此时双手抱着两棵盆栽，她恨不得像一只鸵鸟将自己就地埋掉。她低垂着头，眸子闪了闪，嘟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莫名有些腿软……”
秦知桑微微一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话。刚试镜结束，她便用余光看到了在门口偷看的唐白晚，裹着米杏色羽绒服显得身躯更加娇小，颊边的碎发衬出她白皙无暇的肌肤。
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薛导的问题，一边总忍不住用余光多看她几眼。少女怀中的盆栽是两盆吊兰，嫩绿的长叶舒展半掩着她的脸，一晃一晃的，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唐白晚觉得脸上的热气褪了些。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得寸进尺地说：“我需要人扶着才能走……”
见秦知桑没有动静，她将两盆盆栽一并揽在一只手上，抽出另一只手牵住秦知桑的手腕，顺着其滑进了掌心。秦知桑手指冰凉，掌心却很温热，她轻轻勾住，笑弯了眼睛，说：“谢谢秦知桑同志，主动地将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来。”
待唐白晚和秦知桑走出房门，薛启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孙女似乎刚刚一直在门口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侧过身来问身旁的孟亦菡：“小菡，我刚刚没看错吧？是小白晚站在门口吗？”
孟亦菡点了点头。
薛启明皱眉问道：“那她为什么又走了啊。”
孟亦菡犹豫了片刻，谨慎回答道：“大概是……去追星去了？”
薛启明的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说道：“小白晚虽然审美和我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是还暂时做不到像我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啊。”
孟亦菡：“……”
您老说这句话真的是认真的么，刚刚恨不得当场将秦知桑直接定下来的人是谁啊。
＊
一出门，唐白晚便自觉地松开了秦知桑的手。
过道外的女演员都是她的竞争对手，她不能连累她。
秦知桑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掌捏紧又放松。她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眸，随手穿上大衣后，便将唐白晚怀中的盆栽接了过来，问她：“你还走不走？”
唐白晚连忙应声，两人快速地穿过众人等待的过道。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直安静地走着。秦知桑手臂纤细，抱着两盆盆栽却显得极为容易，唇上的颜色褪尽后，素颜的脸一如当年，丝毫未变。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唐白晚才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你……身边的助理呢？”
秦知桑淡淡地说：“我刚刚让她去楼下帮我买意大利特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哦、哦，”她机械地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说，“你现在还喝那么苦的咖啡了啊……”
秦知桑看着一贯的知性清冷，私下里却有一些可爱的小毛病和小挑剔。比如，她从来都不爱吃苦的东西。
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圣诞，唐白晚给她做了一盒酒心巧克力。那时候秦知桑什么都不愿意说，接过她的礼物，便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香醇的可可粉化在嘴里满是甜腻的味道，特朗姆的酒香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蔓延。她刚吃了一口就觉得苦得舌头发麻，紧蹙着好看的秀眉，望着整盒巧克力发怵。
唐白晚偷瞄了一眼她略微发青的脸，拿起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还好啊感觉。”
下一秒，那张好看的脸便直接凑在她的面前。
那是她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心跳骤停，全身紧绷。
唐白晚半仰着头，睫毛颤了颤，木愣愣地问她：“巧、巧克力是什么味道……我不觉得苦啊。”
秦知桑揉了揉她的发顶，略微笑弯着唇角，说：“不苦，反而还很甜。”
特朗姆酒里甘醇清甜的橡木香，淡淡的香草味，是专属于唐白晚一个人的味道。
之后，秦知桑勉强接受了巧克力，但是对于咖啡，永远只喝七分糖的抹茶拿铁，原因很简单，因为抹茶拿铁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咖啡。
秦知桑平静地说：“想喝就喝了。”
唐白晚抿了抿唇，眼底的失落更深了些。
显然，对于秦知桑而言，她不过是一个不需要向其解释的人罢了。
秦知桑向来是个淡静沉默到极致的人，只有和她熟络了之后，才能得以听到她的毒舌和嘲讽。
她突然停顿下脚步，侧身静静地盯着唐白晚看，云淡风轻道：“因为拍戏需要熬夜的缘故，有时候夜戏比较多，整晚整晚的熬，我有时候实在撑不住，便会试着喝一点比较苦的咖啡解乏。”
唐白晚的心里突然又多了几分雀跃。
她的手重新攀上了秦知桑的手臂，憋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衣袖，问她：“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说罢，她偷瞄了一眼她的脸色，默契地将她怀中的盆栽重新接回了怀里。秦知桑掏出手机，手指随意在其中敲击了几下后，将手机放回口袋中，淡淡地说：“小艾说这附近有一家日料味道还不错，她在那里等着我。”
唐白晚连忙接话：“日料好，日料好，我也想吃日料了。”
紧紧贴在秦知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没锁屏，两条微信发送过去——
一条是22分钟前。
【失口三又木：你先随便去买一杯咖啡，然后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来。】
一条是1分钟前。
【失口三又木：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日料店，你先去订位置吧，然后发个定位给我，我直接去那找你。】
站在楼下捧着一杯咖啡的小艾，石化在原地。
今天的知桑姐不正常，绝对有猫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