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时间使者(八)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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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唯一一个心怀天下的韩非被强行按在流沙庄修养，流沙上下此时居然上下一心地杜绝了一切外部消息穿进韩非耳朵里的机会，连来去如风都白凤都不往他的院子飞了，一遇上韩非，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走。萧炎则在流沙庄又待了一年，改进了外面的阵法，确定没有人能突破后，着手写了本正儿八经的《药典》，又炼出了十年都不可能用得完的疗伤丹药。
萧炎在忙活的那段时间，外面又是兵荒马乱的，卫庄不得已带着几个核心成员出山整顿产业，准备将所有店铺变卖为金银藏起来，等天下安定之后，再做打算，而粮食自然也要囤好，虽然流沙庄圈了一座山，但平日里不是杀手就是文人的几位还真的被种地难倒了，估计还得摸索个几年才能有像样的收成。就这样，庄子里冷清了许多，韩非每日看着萧炎不知疲倦地炼丹写书，多少也感觉到了什么。
一日萧炎刚放下笔墨，韩非便提着紫女的兰花酿笑眯眯地倚在门口。紫女前些日子回来之后，韩非总算是喝上了心心念念的美酒，不过抽离苍龙七宿还是损害了他的身体，就算有萧炎这样的炼药师坐阵，他仍不能喝的太多，也是遗憾。
“喝一杯？”韩非晃了晃酒坛，兰花酿独有的清香漂满了屋子。
萧炎凉好手稿，绕过书案，道:“好。”
那棵上了年头的桃木在突袭中毁了，不过萧炎也是绝不吃亏的主，反手将蜃楼上的巨树整个移栽过来，这也让流沙庄翻修后扩大了几倍。无论多少次躺在巨木下，韩非还是会有几分震撼，在纵横交错的树根之间，他和萧炎仿佛是两朵随意开放的娇小野花，轻易地被淹没于层层密林之下。
“此处应是仙境之景。”韩非举着酒樽，对着遥远的树冠敬了一杯。
“你没见过真正顶天立地的大树，菩提树比这个还要壮观，而且……越美丽越危险。”萧炎并未和以前一样畅饮，倚靠在一条长得颇像躺椅的树根上，虽然半睁着眼睛，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
韩非笑了笑，凑过去几分，道:“萧兄自然是见多识广咯。让我猜猜，你早就恢复了吧？”
萧炎侧头望向了他，眸中和寻常一样深不见底，不见任何情绪。时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一如十几年前那般风华正茂。
韩非见惯了那双无喜无悲的眼睛，淡淡一笑，泯了一口酒，又不笑了。
“你要走了。”韩非的语气十分笃定。
“嗯。”萧炎干脆利落地应了。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大概吧。”
历经过故国之亡的韩非已经没有那么多感慨了，他已经不再年轻，对生离死别看得淡了许多，尤其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萧炎不会留下。
韩非敬了萧炎一杯，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非敬您一杯。”
“举手之劳。”萧炎嘴上虽说的不屑，却还是托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二敬，炎帝守护流沙十余载。”韩非又满上一杯，自顾自地喝了下去。
“三敬，炎帝助我脱离苍龙七宿，成全我与庄同白首之心。”第三杯下肚时，韩非听到了铜器撞击在木质上的声音，再一抬眼，哪还有萧炎的踪迹。
他看似不甚在意地又满上了一杯，笑道:“这一杯，祝萧兄与有情人再度相逢，永不分离。”
时隔多年，韩非又一次醉了。这一次，他有些分不清让他醉倒的到底是兰花酿还是萧炎那双眸子。萧炎就像一杯不知有多少年份的陈酿，但凡闻过了酒香，便永远忘不掉了。只可惜，这天下只有一人敢品。
萧炎离开后，流沙庄仍没什么变化。但卫庄再一次回来时，看着他那憔悴的模样，韩非便知出了大事。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藏起全部思绪的卫庄一回来，也不顾红莲和白凤还在身后，直接将韩非抱了个满怀。韩非吓了一跳，一面轻拍着卫庄的后背，一面向红莲投去询问的目光。
红莲垂眸不语，倒是白凤默不作声地提起了手里的剑，晃了晃。
那是渊虹。
对于一个剑客而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即便盖聂曾折断了渊虹，却也不曾将渊虹碎片送出去过。如今剑恢复了，更没有舍弃的道理。渊虹会出现在白凤手里，只能说明一件事。
盖聂，身亡了。
到底是同门师兄弟，即使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处处对立，但还是能摒弃前嫌并肩作战了那么久，说明他们实际上非常看中彼此。而且，这天下，怕是再难出现第二个像盖聂这般通透，随心而动的侠道了。
“庄，你还有我。”韩非抚过卫庄的华发，轻声道。
卫庄整个人带着克制的颤抖，双手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别离开我。”
“不会了。”
一切可能的障碍都被扫除了，再没人会来打扰这一方净土。也许他们等不到天下息战的时刻，但没关系，他们已经拥有了彼此。
多日的高烧让嬴政的意识一直不太清醒，他并不喜欢这种状态，因为混乱的思绪总会让他想起他不该想起的人。他明明拼命压榨自己的精力，企图将那个人忘了。
今日，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清醒。他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却还是冷静地将密诏交托给了李斯。他很清楚自己死后的帝国会变成什么样，但他阻止不了自己的死亡，一切……只能看天命了。
李斯退下后，嬴政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的意识又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原本他应该怕得不行，现在却有些许期待，不知那个人会不会亲自来接他。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个突兀的声音随着吹灭烛火后的黑暗一同到来，嬴政又清醒了。
他一睁眼，果然看到月光下看不真切的萧炎，陪同的赵高此刻仿佛被定在原地了，根本没看到突然出现的人。萧炎淡然无比地走到床边，似乎打量了他一下，道:“你要死了。”
“……不用你来提醒我。”嬴政从牙齿缝里蹦出了一句回答。
“别这么不耐烦，我是来赐你机缘的。”萧炎自然感觉到嬴政的不悦，声音里居然染上了几分笑意。他坐在了嬴政的床边，缓声道:“你愿不愿意放弃帝王的身份，从此做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嬴政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你来晚了。如果是几年前，你这么说我还会有点兴趣。”
“是吗？”萧炎惋惜地说道:“可怜我还去火场救人，看来用不上了。”
“火场”二字一直是嬴政的心病，此时他猛地挣扎了一下，人实在没爬起来，手却抓住了萧炎宽大的袖角，急道:”你说什么火场？你救了谁？！”
萧炎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他又一次问道:“你到底愿不愿意？说愿意我就告诉你。”
嬴政沉思了片刻，便点了头。萧炎闪电般地将一枚丹药塞进嬴政口中，药力涌上来的时刻，病弱的嬴政再也扛不住，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不在沙丘行宫里。逆光之中，他才看清了床边那人的身形，就猛然清醒了。
本该葬身于火海的那人见他醒了，那不变的漠然终于染上了些笑意。
他道:“政，你醒了。”
“萧炎的气息，消失了。”尘帝难得一见的慌乱，无论是帝炎还是灵魂印记，竟然都感应不到萧炎的存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萧玄见尘帝这副模样，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道:“药尘，你先冷静点，你的气息可以直接杀人的。萧炎别的不说，命却硬得很，他都已经是主宰了，大千世界也会庇佑着他，不会有事的。”
还在无尽火域的熟人们纷纷被惊动，尘帝好不容易按捺住心底的躁动，准备发动整个无尽火域找人时，一道剧烈的空间波动自丹楼废墟里传来。尘帝一怔，立刻望了过去。那阵波动不太寻常，空间之力里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同样强大的能量。这种程度的力量，除非圣品以上，绝无施展的可能。
虚空之中缓慢地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口，玄衣的炎帝从裂口中走出来，望着眼前的废墟，竟然有几分恍惚，似是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不过眨眼间，炎帝便到了尘帝怀里。尘帝抱了抱炎帝，迅速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有人算计你？”见萧炎的气息降了不止一星半点，药尘顿时面色漆黑。上一次他这样，还是萧炎在身负魔印的情况下擅自使用灵力。
“没有，是一不小心炸了一个厉害的阵法。”萧炎很快恢复了平静，笑着吻了吻药尘的嘴角，道:“反正过几年就恢复了。”
“还好没炸伤到哪，不然以后都不许你胡乱炼丹了。”药尘可没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吻安慰到，凶巴巴地瞪着萧炎。发觉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药尘回过身怒喝道:“看什么看，都没事做了是吧！”
众人挂着好不尴尬地笑意，飞速撤离，丝毫不敢把自己送到尘帝的怒火里。萧炎早就摸透了药尘的小心思，倚在他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好啦，别气了，我这不是想琢磨出瞬发强大阵法的方法吗？我以后先拿小阵法试手。”
药尘无法自控地红了耳朵，却仍然撇过头去，自顾自地要走。哪想到萧炎一改平日的淡然，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地撩拨着自己。
到嘴的美味哪有不吃的道理。萧炎也炼了有些日子丹了，许久见不到，他还是想得紧，带着人回了府邸。这次萧炎倒是有心反抗，奈何打不过药尘。
“你到底去哪了？”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药尘在萧炎耳边问道。
“做了……一个……梦罢了。”萧炎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堵住了药尘的唇。
曾经菩提树下的百世参悟对萧炎而言也不过是睡的长了一些，到异界的十余载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黄粱一梦。只是，那算是个美梦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时间使者(八)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