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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雷霆手段换天地5 ...


  •   林间的气流受到打斗的波动变得愈发强劲,裹挟着深夜厚重的寒气奔涌而至。

      元辰曜单薄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原本沁透在衣料中的血腥气再度因抖动弥散而出,那腥味充斥进鼻腔,反倒引得他阵阵作呕。

      他跌跌撞撞的靠在一棵邻近的树干之上,粗重的喘息着,又被后背沁透的寒意逼得打了个寒颤,猛烈的咳嗽声毫无征兆的响彻密林,惊动起零星几只飞鸟。

      他狠狠的咬住苍白的嘴唇,任由疼痛感充斥进口腔,眼前的景象因为阵阵的晕眩显得有些虚幻,他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借着沿途的树干攀扶,他提着一口不敢松懈的气,一步一步虚浮的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天边已然露出鱼白肚皮时,他才隐隐仿佛瞧见天涯尽头般浅浅驻足。

      前面是一方绝壁,他曾在修行时偶然路过此处,那时的他刚经过审元的灵力觉醒,对未知的深渊只能感受到无边的恐惧。

      就在懵懂的他踌躇不决之时,是蔚成峰主动走上前来,和煦的牵起他的手,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拉着他一跃而下。

      在下坠之时,元辰曜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倒灌的气流压到窒息,仿佛死神已经将镰刀横亘在脖颈,下一刻就要向他斩下,做了十七年凡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死亡的压迫。

      元辰曜的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看着逐渐放大的渊底,他害怕的险些忘记可以呼吸。

      感受到元辰曜的变化,蔚成峰将灵力汇聚到指尖点在他眉心,道:“曜儿莫怕,跟着我的灵力路径,调动内息、凝神静心,想象自己是一只可以驾驭气旋的飞鸟,学会与它和谐共生。”

      元辰曜几乎是带着哭腔恳求道:“师傅,我,我做不到,我害怕……”

      蔚成峰并未责骂,而是继续语气坚定道:“你生来不凡,本就应该翱翔九天,看看你腰间的绿玉,灵力初醒便已达绿阶,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的阶品,却只是你修炼一途的起点,你要记住,这是天赋和血脉给你带来的底气和荣耀,只要你想你就一定能够做到!”

      ……

      冷风拂过,吹散的是耳畔温热的话语,无尽的冰冷蜂拥而至,如同一汪潮水将元辰曜再度淹没。

      他半匍匐着攀上绝壁之巅,如同折翼的飞鸟摇摇欲坠,细碎的石块自脚边滑落而下,半晌未能听到坠地的回音,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探向那无尽深渊,自嘲道:“天赋、血脉……即便是天纵奇才又如何?终究不过沦为一个废物罢了。”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来自深渊地底的召唤,“要结束了……”

      白衣染血的少年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冷冽的劲风如同刀子般似乎要将他不堪一击的身躯再次千刀万剐,可他却欣然感受着疼痛,感受最后那抹活着的余温。

      “簌——!”

      脖颈后的衣领被一个向上的寸劲儿狠狠一提,元辰曜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衣布勒的生疼,那道蛮力强行改变了他下坠的路线,反手将他推进崖壁上的一处洞穴之内。

      借着身体飞跃的惯性,他在缓坡上翻滚了两周半才勉强被一个凸出的乳石拦住。

      “咳咳……咳咳咳……”

      旧伤又填新伤,元辰曜揪住胸前的衣服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到最后一下时,只觉喉咙间有些异物感,吐出来一瞧竟是一个有些凝固的血块儿。

      “你是谁!为何阻我!”

      元辰曜对着虚空的洞口大喊着,在漆黑一片的洞穴之中,唯有入口处露出一抹光亮,而那里隐约站着一道黑影。

      “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出来啊!”

      元辰曜扶着石头歪歪斜斜的站起来怒吼道。

      这黑影不是旁人,正是解决掉世家暗卫匆匆赶来的慕远歌,还好他来的不算晚,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元辰曜救下。

      听到这声质问,慕远歌不着痕迹的微微一顿,而后便缓步踏入洞内,袖袍一挥将数枚夜光宝石嵌入崖壁之中。

      借着那抹微弱的光亮,元辰曜看到来人似乎就是刚才在崖顶出手救他的老者,但他修为尽散,目力已大不如前,所以仍不能下定论。

      慕远歌还要前行,却被元辰曜喝住,“你莫要再上前!”

      慕远歌仍以灵力变换声线,用老者的声音开口道:“算上方才,我已救过你两次,你应当能感觉到我对你没有恶意。”

      元辰曜无端一哂,“不论你是风岭的哪位前辈,与家父又有何种纠葛恩怨,都与我这个废人无关。事到如今,我诚心求死,前辈何故非要与我为难。”

      听到“废人”二字,慕远歌感觉心脏一阵抽动的疼痛,藏在袖袍中的指节几乎要扎进掌心,他强压住内心的不忍和自责,以平和的口吻道:“我并非崇华山修者,而是和你一样对阵法有极高领悟能力的人。”

      元辰曜身子略微踉跄,“前辈是世外高人,可以凭借对阵法的领悟对撼两位橙阶修者仍处上风,晚辈不配与之比肩。”

      慕远歌:“众所周知,阵法比功法更难领悟。阵法是世间最玄妙的法则,它可以借助自然之力为己所用,攻可杀敌,防可自保。有些人即便看到阵法的原图都无法理解其中的奥义,可你仅仅亲身经历过一次疾风阵,便能复刻出天阵雏形,这等悟性堪称万中无一。”

      元辰曜疑惑道:“你怎知我亲身经历过?”

      慕远歌闻言一滞,手心中瞬间沁出些许薄汗,他心中暗道不妙,糟了,阿曜思维敏捷,稍有不慎便会身份败露。

      元辰曜逼问道:“我亲历疾风阵之事,只有当时在场的少数几人知晓,可这些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至今在世的不过五指之数。”

      慕远歌旋即微微侧身,道:“既然你已猜出了大概,老夫便不再隐瞒。”

      元辰曜目光如剑,他盯着慕远歌的身形,似乎想从轮廓中看出什么端倪,他的语气不禁又冷了几分,“前辈究竟是何人?既是旧识为何又以面具遮掩?此处只你我二人,难道前辈只是不想在我面前露出真容,还是说……若我看到这真容,你我之间便是不死不休?”

      慕远歌明白,以元辰曜的性子,自己若是编不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是休想骗过他的,可若是绝对的谎言亦会轻易被他看穿,唯有假中有真、真中掺假方能破局,便稍整思绪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寰殿地宫内有一乾门?”

      元辰曜蹙眉,“家父曾偶然提起过,寰殿地宫内有两道暗门,一道为乾,一道为坤。”

      慕远歌:“不错,坤门内关押着妖王你已知晓,而老夫便被关押在乾门之内。凡是寰殿之内的对话,以老夫的耳力皆可窃得,你应当知道,三岭四峰内所有的动向烈雀队都会定期向慕远珏汇报,包括你闯疾风阵之事。老夫本受仙门伏羲传承,但因与慕氏道心不同而被囚押,若非妖王作乱打破禁忌阵法,恐怕此生再不见天日。”

      元辰曜:“若前辈所言为真,又何必在今夜出现在此处,我现下修为尽散、经脉枯竭,已是废人一个,又有何资格站在仙门传人面前?”

      慕远歌抬手制止道:“小子不必妄自菲薄,你天赋异禀,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老夫早就察觉出崇华山的修炼之法有许多错漏之处,若继续这般修炼下去,别说百年,即便是千年也不会再出现一个如沉缤那般飞升成仙之人。可你如今修为被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至少不必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元辰曜:“前辈这些话不该说与我听,应当说与慕氏。”

      慕远歌叹息道:“莫要再提那慕氏,老夫曾将这法门说与他们,可他们为了霸权统治不愿意颠覆这世间已然成型的法则,老夫早就对其失望至极。”

      元辰曜:“前辈说这些,是想让晚辈如何?”

      慕远歌从怀中掏出两本无名手册,道:“这套秘籍乃是由上神伏羲传承而来,由我稍加批注翻译而成,是天下苍生凡有慧根者皆可修炼的法门,自此修炼一途不再拘泥于阳息一隅,我要你在三年之内将这两本记载功法和法阵的秘籍融会贯通。”

      元辰曜:“依前辈所言,此秘籍乃仙家修炼之法,晚辈不敢断言能在三年内学成。”

      慕远歌:“即日起,每月初一我会来此处为你指点一二。”

      元辰曜:“前辈如此费心,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学会这秘籍?”

      慕远歌:“你果然是聪明人,我将这秘籍赠予你,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元辰曜:“前辈请讲。”

      慕远歌:“我要你学成之后广开善门,将这修炼之法公之于众,引导心存正义、慧根极佳之人修炼。”

      元辰曜:“此事,若要在慕氏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恐怕并非易事,但晚辈愿尽力一试。”

      慕远歌闻言转身迎面走向元辰曜,白色的狐狸面具上唯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瞳,他欺身上前,不容置疑道:“届时,慕远歌若阻你,不妨杀了他取而代之。”

      那一瞬间,元辰曜的神情中出现了一抹躲闪,他下意识的侧过脸去,却被慕远歌略微冰冷的手指捏住下颌掰正,“怎么?登上云顶之时,你心中所怀之志,不就是想与他不死不休吗?”

      元辰曜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自他离开桃禹蹊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认识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将他逼向一条无法言明的道路,他深知父亲与妖王勾结最终必入死局,亦知道母亲、妹妹之死并非慕远歌所愿,更知道当日桃禹蹊覆灭慕远歌和他一样心痛。

      可作为至亲,他却不能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将他们的消失与慕远歌完全划清界限,所以悲痛交加之际,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与慕远歌同归于尽。

      但是,为什么是同归于尽呢……

      是因为以自己的玉阶,即便有疾风阵辅助,也断不可能与慕远歌交战而处于上风?还是因为,若真有幸得手,自己也已经失去了独活的勇气?

      说到底,他要杀的人,不仅仅只是慕远歌,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慕远歌的身上总有另一道记忆中玩世不恭、嬉笑恣意的少年身影……

      元辰曜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捏的生疼,他的眼尾因逐渐弥散的恨意而愈发猩红,“是。”

      慕远歌:“既是如此,为何躲闪?难道你忘了云顶之上他是如何折辱于你!嗯?”

      元辰曜额角的青筋逐渐暴起,四肢百骸的疼痛感顺着心脉蜿蜒流转,每一次撕扯的痛楚似乎都在将心底那个叫做“阿岚”的少年,连同血肉和记忆从他脑海中生生剜去。

      元辰曜紧紧的闭上双眼,泪花黏连在纤长的睫毛之上,他如同被触及逆鳞的巨龙般嘶吼道:“我没忘!”

      慕远歌:“很好,记住你此刻的决心,下月初一老夫再来此处,希望你在功法上已经初有所成。”

      言罢,慕远歌一点点松开他的衣领,仓促的将僵硬苍白的手指藏于身后,强压着内心的波澜起伏决然离去,徒留元辰曜倚靠在石壁之上逐渐滑落的身影。

      洞外晨光熹微,元辰曜仰起头一抹晶莹的泪珠顺着他锋利的眼角滑落,敲打在怀中静静躺着的秘籍扉页,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攀附而上,将两本书卷紧紧的收于掌心,任由纸页将皮肉割的生疼也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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