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如歌》谈火

3、如歌如风

　　回到寝室，己是九点，今天季然跑了四十分钟，比往常多十分钟。洗漱之后季然没有去睡觉，打算看完一集更新再睡，打开电脑和桌子上的台灯，把大灯关了。
　　这集结尾，男女主角算是在一起了，季然也为他们笑了笑，把电脑合上，然而要关上台灯睡觉时，手却停在开关没有按下去，而是顿了顿，起身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日记本。
　　季然重新坐下，左手拿着，右手摸了摸，翻开那熟悉的一页，陷入了回忆。
　　……
　　今天并没有碰见他，不知是错过了，还是他没有去跑。
　　今天遇到了他，他的眉毛。
　　又见到了他。
　　……
　　简简单单的话语，承载的是一颗细腻而又复杂的心。
　　不知何时开始注意到的他。
　　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坐在教室后面，干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时常在快上课时才到教室，似是捏着时间进来，下课后，又是最先一个走出去，来去匆匆，独来独往。
　　记忆中他总是一幅没有表情的样子，一张冷脸没有过其他表情。
　　端正耐看的脸纵是面无表情也极具魅力。
　　他有着两条长长的眉毛，那眉毛很是特别，不是剑眉也不是一字眉，让人想到盯着他看，仔细看看他那特别的眉毛，看看他的脸。
　　他的脸因为他的眉毛而让人感到特别。
　　若要用一个词去形容他，那只有安静了。安安静静的他能够一直坐着。
　　有一次，他坐在了自己的前面，时不时低头沉思，或抬头发呆，无神的望着黑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节课她用余光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的眉毛，让她看了个够。
　　在那眉毛下面，有着一双始终平淡的眼睛，就像他的人，淡淡的。有多淡呢？就是那种多看人一眼，都会让人多想的那种。
　　记得那次快要上课时，他站在教室门口的右边等左边的几个女生先进去，站在人群中的自己与他的目光交汇了一下，然后自己迅速的避开了，可余光却依旧能够看见他的目光直直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那时的自己一度认为他喜欢自己，可他却迟迟没有过多的动作。
　　她想着，她该主动一些。
　　当她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跑步时，她便在学校田径场的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却总是见不到他的身影。后来还是程晓彤告诉她，他常在学校的马路上跑，当天便求着程晓彤明天陪她一起去跑跑，程晓彤笑着打趣她，说她春心萌动了，她也只是笑笑。
　　那天晚上便遇见了他。在昏暗的转角处，他从后面追了上来，跑得很快，就像一阵风，几秒钟后就消失在视野里。
　　……
　　今天，他从后面追上来，是看见了吗。
　　……
　　有一种回忆，叫他转了头。
　　从与晓彤一起跑那天开始后，自己就一个人在学校的马路跑着，只希望能够遇见他，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发现，哪怕是……短暂的几秒钟。
　　时间模糊了她的记忆。
　　不知是一个星期后，还是两个星期后。就在学校的马路上，昏暗的灯光下，他从后面追上，越过身旁带起阵阵风，吹动了耳边一缕发丝。
　　他没有停顿，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但也仅此而己，留下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天晚上，自己曾想着如果他停了下来，邀请自己一起跑，然后的然后……每天晚上相约一起跑跑，从相知，相熟，直至相伴到老。
　　那天晚上在这日记本写下这十三个字的场景犹如昨日，每一个字自己都充满着期待和遗憾。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更是幻想着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和穿着洁白的婚纱的自己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那天晚上他并有那样做，是因为她跑得太慢了吗？
　　在接下来几天她依旧想着，如果白天他来邀请自己晚上一起跑，她该怎么回答呢！
　　是啊！人生中有太多的如果，可结果却只有一种情况。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那天他晚上仿佛没有转头看自己似得，嗯~像个木头。
　　他就像一阵风，吹动着她的心，却又迅速远去。
　　……
　　吃饭时的他。
　　……
　　学校的食堂，下课后人总是那么多。自己会在教室等个十几分钟后再去，位置就会空很多。
　　那天中午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向前的一眼就看见了是他，穿着黑色运动装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上了二楼，看着他在一个位置上放下书去打饭，自己也在他旁边的位置放下书包占着位置。打饭回来他刚开始吃，扫了他一眼带着期待和紧张坐了下来。
　　并没有发生什么。他吃的很快，拿着碗筷走时她才刚吃完一半，没有向她打招呼，没有邀请她，更像是没有看见她。
　　他并没有，他什么都没有。他竟是一个如此专注的人，吃饭时眼里只有他的饭！
　　在暗恋的光环下，他的一切都变得完美。连他的吝啬，都被她想成他只是对自己的目光惜如珍宝而己。
　　一次，在学校超市遇见他在挑水果，偶遇到他，有点小惊喜。
　　“这么巧。”自己装作很平常的问到，“你也来买水果。”
　　他头也没抬，只是轻淡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当时自己的心情就像泼了冷水一样，看着他称水果，付钱，转身离去，心里拔凉拔凉的。
　　……
　　不修边幅。
　　……
　　他呀！不修边幅。
　　他常常留起过耳的长发，蓄起胡子，再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白天走在路上两眼无神，看路是没有焦距的那种，看上去很颓废，会觉得他很懒。
　　只有当长时间的发现，才知道他是真的懒。
　　每当这时，他又会把头发剪成短寸，再理掉胡须，一张脸又变得干干净净的，这强烈的反差让人忍不住仔细看看他与昨天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还是他，变得是一颗看他的心。
　　而写下这不修边幅这四个字亦是在那一天。
　　之后他又留着发，蓄起胡子，反反复复的四年，不变的是他那始终平淡的目光。
　　他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包括她。
　　夜逐渐深了，广州三月的夜晚还是带着几分凉意。季然把日记本放在桌上，翻出了一张照片，那是毕业照。
　　最后一次见他，是照毕业照时。
　　他迎面走来，淡然的目光像是未曾注意到她。她向他打着招呼，摇了摇手，“嗨。”他才转头，与他的目光接触了一下她又迅速转移了视线，佯看路面以掩饰内心的小九九。
　　他并没有出声，却是如同那次一般，直直地看着她的脸，从打招呼开始他就一直盯着她，直到错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摸着照片中的他。想着他那颗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得，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大学的四年，她和他的交集就这些。要说他们熟悉吗？熟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天能够看见彼此，至少如此。也能够说他们不熟，因为这四年来他和她的对话都不超过三句。
　　夜更深了，该睡了。季然把照片放好，起身去关灯。
　　当要关上灯的一瞬，窗外吹进了一阵冷风。桌上未合上的日记本，被风吹着翻了一页，在那一页的背面，只有三个字——夏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