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时斋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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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男人趴在沙发上，昨夜哭湿的枕头仍然有着泪干的痕迹，淡淡的咸味弥漫在口腔里。
　　在丸子和汉堡的打搅下，我终于决定从沙发上爬起来。撇了一下墙边挂的钟表，九点半。今天是休息日，也是和安昱祉约好见面的日子。我拿起放在桌子旁的金边眼镜，走进了浴室。
　　随着淋浴头被拧开，清水顺着我的头顶流满了全身。我脱去昨晚的衣服，抱着膝盖，任由凉水刺激着身体。
　　黑色夹杂着墨蓝色的中长发被浸湿，湿答答地粘在皮肤上。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不堪。
　　直到昨晚我才意识到。
　　自己还没有放弃他的这个事实。
　　安昱祉的话像刀子一般不停的割着我的心。
　　那个曾经自己崇拜，尊重，甚至喜欢上的人，终于要结婚了。
　　我把眼神放空，回忆起了昨晚。

　　“…那还真是恭喜了呢!”迟疑一秒后，我强颜欢笑，大声地祝贺道。
　　“你没事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你应该释怀了。”安昱祉担心的问道。
　　“老师下下个月就要举办婚礼了，他希望你能来。”她慢慢地说着，“他联系不上你，所以就让我帮忙带话。”
　　对啊…上大学没多久，我就把他从好友列表里删除了。
　　反正，他也不会注意到吧。
　　“当然了!恩师结婚怎么能不去啊!!”
　　我这么回答道。
　　挂了视频电话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默默的留着毫无意义又莫名其妙的泪水，染湿了枕头，渐渐的睡了过去。

　　“汪汪!”汉堡的叫声突然在浴室门响起，我这才意识到我洗澡洗的太久了。
　　我从浴缸里走出来，拿起吹风机吹干了墨蓝色的头发，将它们绑起来，然后从洗漱柜里拿出了刚刚买的隐形眼镜。
　　难得见老朋友一次，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带着个大眼镜去赴约呢。
　　搞了大约有十分钟，我终于勉强把那副眼镜塞进了自己不算大的眼睛里。有一点点的异物感，大概是还没适应吧。我没多想，转身推开浴室的门，去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
　　突然，我听到了笃笃地敲门声。
　　今天是周末，会有谁来找我呢。莫非是安昱祉那家伙已经调查好了我的住所直接上门来赴约？
　　随着汉堡的叫声跟在身后，我打开了屋门。
　　是洲泊。
　　脸上洋溢着笑容，卷毛乱糟糟的搭在额前，他身穿一件藕粉色中长袖，下身一个印花枫叶大裤衩，一双Nike拖鞋随意的穿在脚上。
　　看样子是刚从宿舍睡醒。
　　“老师，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请教些东西。”他不等我开口，抢先问道。他看我穿着正经，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是要出去约会吗？”他的嘴角更加上扬了。
　　我思考了下，打算把实话告诉他，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学生。
　　“老朋友回国，今天打算去聚聚。”
　　他突然双眼发亮，激动的问道，“那老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
　　…
　　这孩子怎么这么积极…要是有我不认识的人，再有重要的事也不会一起跟过去的。
　　“…你确定吗？”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再问呗，因为对方很可能是个热情到让你反感的人。”
　　“不不!”他立刻否决，“老师的朋友我更想认识一下了!!!说不定是个很棒的人呢。而且晚上我还有点事，只能现在来和老师见面啊。”
　　看来他是真的想去。
　　“好吧。那你好歹把这拖鞋换一下吧…”我瞅了一眼他脚上的鞋子。
　　“!!…我想着来老师家里可以随意一点…失算了。”
　　“… 算啦。你现在再回宿舍也来不及了。”我淡淡的说道，“我有几双鞋子，你先随便穿一双吧。咱俩鞋码差不多。”
　　接着，洲泊和汉堡以及丸子打了招呼，乱揉一顿之后，进了屋子，挑了一双不新不旧的运动鞋穿了上去。

　　咖啡厅里播放着令人放松的钢琴曲，女人点了一杯双响炮，坐在靠玻璃的位置上玩着手机。她身穿一件乳白色的半透明防晒衣，里面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下身一条黑色阔腿裤，精致小巧的高跟鞋，亚麻色的刘海轻搭在化着韩式妆容的脸上。
　　“安昱祉!!”
　　我一进咖啡厅就看见了她，整个咖啡厅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点了双响炮。多年前的口味依旧没变。我向她小跑过去，洲泊跟在身后。
　　她一看见我立刻站了起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也紧紧的回抱她，老朋友真的是太久没见了。
　　“哈哈哈哈哈你还是留着这个头发啊顾恒!!”她大笑道，“今天怎么没化妆？还有你身旁这位是？”她注意到了跟在我身后的洲泊，便问道。
　　“他叫洲泊，是我现在带的一个学生。”我笑着向他介绍洲泊，并拉着他坐了下来。
　　“你好，很荣幸能见到顾老师的朋友，我是洲泊。听说老师的朋友要来做客，我就想来请教一下。”洲泊很自然的打着招呼，他看起来很会处理人际关系。
　　“你好你好，我叫安昱祉。是你顾老师高中时期一起在一个画室上课的同学!”
　　“这货现在可是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呢，哪像我还是个地方人。”我给安昱祉开着玩笑，其实心里并不是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况，甚至，还有些嫉妒她。
　　“我认为老师是一个很棒的人。”洲泊突然很认真的说道。似乎是在安慰我。
　　“当然啦!顾恒可是画室里颜值排名数一数二的呢。除了我们那个李老师，他简直班草了!”
　　安昱祉。
　　安昱祉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我就这么盯着她，什么也不想说。
　　“…李老师？…”洲泊似乎对这个人名有点兴趣。
　　“就是当时主教我们的美术老师，带高考集训班的。”安昱祉解释道，“他除了有点矮，有点傲娇之外啊，几乎没什么缺点。长的好看，又有身材，正经的时候正经，玩乐的时候幽默，所以他身边总是一群女孩儿围着。”
　　“…麻烦你闭嘴啊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听那么多关于安昱祉对李登凡老师的描述了。
　　…
　　不过也不怪她，她以为我已经放下了。
　　“噢…”洲泊应声道。
　　之后我们聊了彼此的各种经历，她听到了我终于成为人偶师的故事之后也为我感到非常开心。洲泊在知道了她去过那么多国家而且设计过那么多衣服之后也是赞叹不已。
　　这次聚会本是可以就这么愉快的结束的。谁知道…她又一次说出了那个我不想听到的名字。
　　“顾恒，李老师今早发来消息说婚礼订在下个月的18号了，这几天打算和未婚妻去度度婚前蜜月，提醒我说一定要叫你参加婚礼。”
　　我的脸色发青。
　　这些话仍是让我感到痛苦。
　　洲泊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异样，把手搭在了我的腿上，试图安慰。
　　“安昱祉姐，我可以加下你□□么？”洲泊突然转移话题，像是在为我解难，“我有些服装设计方面的问题可能会想请教你。”
　　“没问题~”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加了好友。
　　我和洲泊一人点了一杯自己爱喝的饮品，有聊有笑，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那之后她也没再继续提到李登凡。
　　安昱祉告诉我说她会在这边呆一个月，住在酒店里，希望我闲了就来找她玩。
　　和她告别之后，我和洲泊打算回我家去继续讨论上午他想要请教的问题。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洲泊突然想起了晚上还有事要办，就在十字路口和我分开，向学校那个方向去了。
　　于是就剩下我一个人坐地铁回家。
　　可能是快乐会忘了痛苦吧，一下午都没有感觉到不适应的隐形眼镜突然就磨了起来。异物感非常严重。
　　那两片东西像是两颗沙子，弄得我双眼酸疼，流泪不止。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决定把它们取出来放进盒子里。于是我去了地铁站的一个厕所，对着镜子，把隐形眼镜取了出来。异物感瞬间消失，但是相对的，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连距离自己不到40厘米远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我摸索着离开了厕所，小心翼翼地向候车站走去。
　　突然，广播声响起，提醒乘客们乘坐的地铁即将到站，请大家做好准备。
　　我可不想等下一班车!
　　于是我加快了走路的速度，结果，我就在下楼的转角处撞到了一个人，惯力使我差点甩在地上。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一个熟悉的，清亮的男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