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渺》阿蚌的女儿

83、赐婚

　　天彻底亮了，一具具尸体被锦衣摞到了一块，“查，给老子仔仔细细地查”。王休指挥着手下，将那些个衣物剥了个干净，发现一些内官身上有一致的图案——龙鱼纹——俞氏家纹。难道是俞氏逆党的余孽？“去，速速禀报樊大人，将离宫所有内官全部拿下，一一搜证。”顺藤摸瓜，竟然在偏殿服侍监国的几个内侍身上也发现了相同的烙迹，瑞图就是一个。
　　“殿下明鉴，奴婢本姓白，因俞氏灭寨将我族掳回为奴，个个烙印防止私逃，后俞氏谋逆，我族充入宫中，因我年纪小便在内书堂当差，并无谋反之意。”瑞图一连叩了十几个响头，额头都渗出血来，含泪抬头渴望监国能有一丝怜悯，却等来手指一弹。两个锦衣架着他从内殿拖出来，不由分说扔出偏殿，抽出刀三下五除二就待划了下去。
　　“且慢，”柳璇卿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制止了两人，“二位大人请慢些动手，此人杀不得，待我回禀了监国。”匆匆跑进殿内。
　　此时偏殿里聚集了一众人，见她来个个脸上都像开了酱油铺子，地上放着一具尸体，萧路清了清嗓子，给了王休一个眼神，他挑起一角，“柳大人请帮下官一辨。”说着一揖，柳璇卿不疑有他，侧过脸一瞧——王盛烨，王——太——徽，脚下一软，匍倒在地，惊恐地抬头看向萧路，“王郎中何故惨死！”
　　监国背过身，朝旁人抬抬袖管，含山欠了欠身，“此人登徒浪子一个，将本宫掳去，幸得吕将军相救，才得以保全。”柳璇卿踉跄地爬起来，花筶要去扶，被她一手打掉，盯着含山的眼睛，“公主，说的可是真话！”
　　含山被她的一句呵斥，吓了一跳，身上一惊，退了两步被沈玉溪扶住，柳璇卿红着眼眶，环视一周，“你们谁敢站出来，再说一遍，王郎中是怎么死的！”王休抱拳，“大人勿恼，王郎中伤在脖颈，下官已经验过了。”
　　柳璇卿俯下身，扒开衣领，细看，又触了下伤口，立身冲王休冷笑，趁众人不备，从他腰间拔出绣春刀，比着含山咒骂：“我倒是宫里人人称颂的含山公主，原来不过是男盗女娼杀人灭口的贱人——”柳——璇——卿，你放肆！监国转过身制止她，“放下刀！”嗒，一滴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袖，柳璇卿含泪苦笑，“活人封喉那刀口必是裂肉破口，而死人作假才是这般的平滑，”她的刀刃依旧对着含山，“他中刀之前已死，为何公主要身后辱他，杀他二回！”
　　沈玉溪立马蹲下查看，王休也俯身再次验伤，柳璇卿说得分明是真的，二人也对含山的说辞有所怀疑。
　　众人正焦灼之时，樊修逊请钧旨，萧路打开殿门，见一众内侍跪成一排，“殿下，现已查明，此众身上皆有鱼龙纹。”瑞图高喊：“殿下明鉴，奴婢一直忠心耿耿，”他抬头看到含山，跪行讨恩，“公主，公主，您以往最为公义，小的着实冤枉。”
　　此时的含山自己都在泥潭，哪有替人求情的脸面，侧过身去，监国朝萧路使了个眼色，萧路上前对着一众内侍发话：“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朝樊修逊一摆手，“安心上路”。一队护军提人带走行刑。

　　昨晚的烽火甚是及时，角鼓之声渐近，田贻先留在鼓楼策应，顾培风一路火跑向偏殿禀报，路遇正在搜检的姬孝云，一拱手，满脸笑意：“来援军了，来援军了…”
　　姬孝云望着他飞奔的背影，脸色晦暗，朝躲在暗处的人发暗号——弃门潜匿。
　　领军前来救援的是清河献王，手下叱彤光作先锋，跟来的是皇陵两营骑兵，几千人浩浩荡荡，蹄下尘土飞扬，天地交融浑暗不透。
　　昨夜已经被炸得摇摇欲坠的北门经不起几下撞木，就轰然倒塌，一串守陵军长驱直入，巩华城里又是一番血洗。
　　“吾乃钦差大臣，持皇帝陛下谕旨，速速开门，宣工部郎中王盛烨、司宫令柳璇卿接旨。”
　　离宫的大门缓缓打开，朱浅润携众人前来跪迎，献王扫视了一圈，只见到在一旁叩首的柳璇卿，却不见那块黑炭头，“王大人何在？”一时无人应答，柳璇卿抬起苍白的素脸，抬起双臂，“臣代为接旨。”
　　献王不疑有他，照旨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柳氏忠臣之女璇卿，毓质令名，淑慎娴静，应为本朝淑女之表率。盖已摽梅之年，免误其韶华，特令礼部代其择选佳婿。闻中山王氏之后，才德兼备，独擅胜场，更久慕柳氏风华，欲求之为妻。经礼部报奏，太后恩典，朕躬亲下此旨为贺……”余下赏赐皆不入众人之耳，直到“朕特封王盛烨为墓王，其妻柳氏为妃，常伴太子左右，祈太孙安康。”
　　柳璇卿叩首三拜，跪行接旨，悲不自胜，泪水盈面，泣不成声，“臣，谢主隆恩。”磕头抢地，目断魂销。花筶去扶，人瘫成泥，弱不胜水，樊修逊眼疾手快，将她拦腰抱起，“你们分明是要逼死他”，人晕死过去。
　　献王不明，姬孝云耳侧轻语，“王大人已仙辞”，一时间献王不知如何宽慰，偶转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这天大的福气不是凡人能享，自有天命。”
　　樊修逊抱着柳璇卿跟着花筶将人送到王太徽生前的值房，见阿灵沁已跪在门外，便质问道：“奉介为何在此？”阿灵沁打了个激灵，望向柳璇卿，想站起来行礼又退回去跪在原地：“下官奉长沙王妃之命，前来送嫁。”樊修逊默了一下，将人放到榻上，冷冷道：“将军既然知道事已至此，还是多多上心，免得墓王妃寻了短见。”转而又向花筶行了礼，“天英的后事就交给下官。”
　　待樊修逊走后，花筶让阿灵沁从实招来，“为何送嫁的是长沙王府而不是临长郡主？”阿灵沁顾左右言他，花筶抓住他的胳膊，掰过他的脸，“临长郡主是绝不会让四姑娘嫁给一个死人的，杨王妃到底为了什么出卖了自己的表妹？！”
　　阿灵沁一脸铁幕，“末将乃白氏死士，王爷命我保护柳大人，我便豁出性命也保她万全，”铁嘴铁齿，抽出一把匕首反转递于花筶，“姑姑若疑我不忠，现在就可将我了结。”花筶抓过匕首，朝他脖子一比划，他无半分躲闪犹豫，瞪着他，“你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的话，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阿灵沁举手应誓：“我阿灵沁以全族性命为誓，如有背离，族姓覆灭。”花筶移过刀刃，依旧蔑视，不屑地回他——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