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粑粑的穿越之路》谢颐之

1、楔子 渔阳鼙鼓动地来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身兼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借口起兵范阳，一路南下。此时大唐承平已久，哪里识得干戈？沿途竟无人可挡。叛军一举攻克东都后，兵锋直指帝都。
　　天下大震，江湖各大派纷纷放下恩怨，无数豪杰英雄齐赴灵宝，共聚潼关。

　　谢景行还记得初至那日：险峻巍峨的潼关上，二十万大军刀枪如林，旌旗招展，天策府的红袍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年轻骄傲的将士们充满了对这场战争的自信。
　　——今圣上已拜当世名将哥舒翰为元帅，郡王声名赫赫，平生未尝一败。
　　那时众人豪气冲天，壮志踌躇，以为定能拒敌锋于关前，守住身后这大唐盛世，锦绣河山。

　　年轻的纯阳道长眉目冷峻，原本一身整洁出尘的定国套已沾满血污，破损不堪。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击退敌军了，几天几夜的厮杀让他难掩倦容，原本挺拔如剑的身姿也佝偻了。趁着敌军退去的片隙，他倚着剑，勉力让自己靠墙坐下去休息。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谢景行随意地撕下衣袖，擦拭着手里的轻剑：这把秋水长剑饱饮鲜血后依然明亮锋锐，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不愧是出自藏剑山庄的名剑。剑光映得他一阵恍惚，仿佛又看见了英姿勃发的天策军爷旁，那个明黄锦衣的藏剑二少爷，鲜衣怒马，顾盼神飞，笑起来如阳光般爽朗。
　　藏剑山庄配轻重二剑，天策的军爷战死后，二少爷便转赠这把轻剑于他，提着重剑头也不回地杀入了重围。
　　吴山风已回，孤山的鹤，
　　想必是再也不会归来了。

　　这块要塞已成孤地，幸好在此之前，就已强行将五七万歌的大夫们送出去。当初这里云集十三派，如今就只剩他和长歌门的莫问弟子顾嘉陵了。
　　长歌一门以琴为武器，泠泠七弦却暗藏杀机，向来是远程攻击，杀人于无形之中。然而战事激烈，顾嘉陵早已弃琴切剑，近身拼杀。一身青衣白衫血迹斑斑，束发的玉冠也松散了，其人却依然风姿清雅，皎如玉树。
　　落日余晖里，顾嘉陵慢慢起身，勉力正坐，他整理了一番仪容后横琴膝上，从容不迫地擦着自己的琴。这位向来风雅的长歌弟子，环顾四周后，轻声笑道：“来此多日，竟从未抚琴一曲。道长今日可有兴致？”
　　暮色四合，鼓声又一次沉沉响起。谢景行颔首：“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二人相视一笑。顾嘉陵调音弄弦，引宫按商，在这血流成河，尸陈满地的战场上悠然自得地弹奏起来。姿态优雅，气度雍容，仿佛还是在千岛湖的长歌水榭里，对着满庭芬芳，一湖风月。
　　谢景行侧耳倾听，沉浸在琴音中。琴音舒缓安宁，但觉观天地之间，好风如水，波光粼粼，深林人不知，唯有明月前来相照。

　　“铮”地一声。
　　——弦断了。
　　琴音戛然而止，一缕余音袅袅，渐渐散入天地，无声无息。

　　谢景行直直地盯着远方，发不出声来：远处的太阳终于落下山头，消失不见了。他忽然起身弹剑而歌，声音喑哑不成调。
　　他唱的是《九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敌军又一次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他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闭眼之前，似乎有大雪簌簌而落，纷纷扬扬，白了一天地。

　　好想回华山，再看一场纯阳雪啊。

　　“庚寅，哥舒翰将兵八万与贼将崔乾祐战于灵宝西原，官军大败，死者十六七。
　　—----《旧唐书》

作者有话说

　　1.天宝十一年（752年），哥舒翰进为开府仪同三司。天宝十二年（753年）八月三十日，进封西平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