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外传之修罗记》月下梨沙

12、日出*旧友*光明初现

　　海上日出从来都是最美的风景。

　　红日从地平线上缓慢攀升，带着瑰丽壮阔的颜色如火焰般绚烂，云海波涛起伏，暗沉沉的天色由橘红逐渐变成青蓝，橙光从云层背后一点一点细碎地崩射出来，直至完全地铺泻在大地上。
　　海面停止了喧哗，仿佛被一双温柔的大手轻柔抚慰，安静和缓地流动着浪花。水色澄蓝，照映出霞光缤纷无限。

　　这样美丽而温暖的景象，几乎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寒冷。

　　修尔站在阳台上，面带微笑，双手扶住栏杆，安静地眺望着那熟悉并且钟爱的风景。
　　这种风景，不论看过了多少次，还是会有深深的震撼和感动。
　　震撼于天地如此壮阔，人类却如此渺小。
　　感动于生命如此难得，而痛苦如此之轻微。
　　看这样的风景，心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祥和安宁，从无法言语的热烈情绪里，生出坚毅的强大的勇气。
　　甚至会觉得，能够见到这样的景色，哪怕再辛苦，能够活着也是一件美好而值得庆幸的事。

　　“真好。”修尔闭上眼睛，周身沐浴在晨光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清明的淡然的神情。
　　转身打算回房间，在跨过玻璃门的时候，眼尾忽然扫到一个快速闪过的身影，不禁小小地惊愕了下。抬头看到三楼的窗户依然紧闭，犹豫了会还是决定出去。

　　修长的身影敏捷地跃过围墙，轻松的动作里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气势。他找到揍敌客家的少年，将他引入别墅三楼不可见的死角，无奈地笑着问：“你是在找我？”
　　“恩。”少年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袋子递过去，“这件衣服还你。”
　　修尔接过来瞟了一眼，是昨天晚上给他遮挡血迹用的风衣。
　　——不会是因为没说免费所以才特地还过来吧？修尔想崩溃。
　　“我走了。”少年难得地打了声招呼，然后一刻也不迟缓地转身就跑，迅驰的速度让修尔想回应一声都来不及。
　　“算了。就当他赶时间吧。”
　　修尔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沿着岸堤绕回别墅。想到刚刚少年穿着自己买的衣服的样子，忽然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白色高领的针织线衣衬托出漂亮的脸庞和乌黑的长发，卡其色的长裤十分修身，细致包裹着腿部看上去线条均匀而完美。外套是高贵优雅的宝石蓝色，在少年跑动的时候被风吹起来，衣摆飘扬，帅气而又洒脱。
　　——果然他还是更适合这种华丽内敛的衣服。
　　修尔想到他之前穿在身上的红蓝相间的奇异服饰，不禁摇头叹气。
　　连审美观也不正常，揍敌客家可真会糟蹋孩子。

　　回到别墅刚好赶上路瑟起床。陪他用完早餐后，修尔建议一起去市里转转，毕竟很快就要离开，不趁着最后的时间游览下这个有名的旅游城市就太划不来了。路瑟这次倒是欣然同意，换好外出的衣服就跟着修尔出了门。
　　两个人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连地图都没有带，就只是开着车沿着市区大路转悠。一路穿过优美的自然风景区，转到繁华热闹的中心广场。成群觅食的白鸽，漫天飘动的气球，彩色衣裙，欢声笑语，这些平常可见的场景却一下子吸引了路瑟的注意力。
　　修尔随便把车停在一个商场边，然后带着路瑟也参与到人群中来，或者在喷泉边相互泼水嬉戏，或者绕着行人你追我逐地闹腾。本来修尔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青年，虽然向来举止稳重，但偶尔这样放纵一下倒也没让别人看着奇怪。
　　两人玩累了坐在雕塑边的台阶上，瞥见不远处有一个卖棉花糖的小贩，路瑟立刻又兴致盎然地跑去买。修尔看着他乐颠颠的身影，原本疲累的脸也不由地露出一抹温柔。

　　“伽西亚？”身后有人试探性地喊着谁的名字。
　　叫我？修尔本能地打算应声，但在回头的瞬间动作却又突然僵在了那里。
　　不对，这不是叫我，去年改过名字后连师父他们都换了称呼，怎么可能有人在大街上这样叫我？
　　修尔紧张得全身血液都冷寂下去，对危险的强烈警觉让他立刻将念凝在了手心。
　　“伽西亚？”声音明显更近了几分。
　　修尔眉心紧拧，一面估量着两人的距离，一面装作漠然地回过了头。
　　——是一个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铜褐色翻着毛领的短外套，和淡青色软牛仔的长裤，长裤上扣着带金属链的紫红皮带，裤脚则被黑色的皮靴束了起来。外套里面是贴身的黑色衬衫，扣子半解，一条长长的银质逆十字项链十分显眼。再加上他本人狂乱的银白色头发，整个人看上去不羁而又散漫。
　　“阿克萨？”修尔从模糊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名字，有些疑惑地开了口。
　　年轻人挑了下眉毛，似笑非笑地点头：“你还记得我。”
　　修尔目光一扫，看见路瑟正带着两根大大的棉花糖走过来，便立刻起身背向年轻人，迎向路瑟的同时将念集中在手指上凝成一句话：“晚上再找我。”
　　年轻人果然沉默了。
　　修尔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带着路瑟离开广场，转到其他地方。
　　路瑟把一根棉花糖塞到修尔手里，然后一边走一边咬着手上另外一根，吃了几口后皱着眉头评价道：“不好吃，太甜了。”
　　修尔轻轻一笑：“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路瑟却头也不抬地继续咬，嘟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浪费……”
　　“呵呵。”修尔笑得更开了。居然知道浪费，进步真大。

　　两人并排走出了广场。因为广场就在东区，稍微折过几个路口就能到三街，所以修尔有意无意地和路瑟晃悠了一里多路后，就来到了康伯文家的医院附近。
　　两人对着医院的标牌都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修尔先开口：“要进去看看吗？”
　　路瑟从怔然中缓过神色，摇头道：“不了。我没兴趣。”
　　“是吗？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人在做人体实验。”
　　“恩？”路瑟眼睛猛然睁大，十分诧异的样子，“难道会在普通医院里做吗？”
　　“不知道呢。应该不会吧。”
　　“哦。”
　　“不过，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呢？”修尔口气很淡，“如果让你知道有一个地方正在进行那种实验，路瑟你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修尔的尾音拖得有点长，似乎有些遗憾。
　　“我想……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也许会把那个地方毁了。”路瑟平视着医院的正门，神色黯然，“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想做的人还是会做，我不可能控制得了所有人。”
　　“恩，聪明的孩子。”修尔赞赏地摸摸他的头发，“毁灭一个实验室只能延缓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想要达到最终理想，就必须将能够控制所有人的力量掌握在手里，只有那样，才能从根本上杜绝邪恶。”
　　“可是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呢？”
　　路瑟惊住了：“难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路瑟，你一定能做到。”修尔弯下腰，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如果路瑟你想要得到那种力量，我一定能帮你得到。”
　　“修……尔……”
　　“呵，我可是路瑟的护卫、医师兼新兄长啊。”修尔笑得温和，眉宇间那种风清云淡的气质与口中坚决傲慢的宣言形成鲜明的对比，让路瑟不自觉地迷惑了一下，“如果路瑟想要什么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得到的。
　　“不管是想为死去的朋友做点事，还是希望父亲就此收手，又或者是不愿看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灾难，只要路瑟有那份慈悲的心意，我就一定会努力帮你实现。无论多困难。”
　　路瑟僵直地站在那里，任心脏跳得一拍快过一拍，对修尔的话感到既恐惧又期待。
　　难道真的可以做到那一步吗？难道真的彻底毁灭那些邪恶肮脏的东西吗？
　　虽然不是没有过那样的想法，但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太微薄太渺小，长久以来都只能被不甘和愤怒压抑在角落，看不见光也看不见希望，于是后来也就慢慢地遗忘了，放弃了。现在忽然有人来告诉自己原来可以做到那些事，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多，在蠢蠢欲动的欲望之外更多的不免是怀疑。——就算是修尔，也不可能做到的吧？
　　“那你说，怎么才能掌握所有人呢？”路瑟迟疑地开口询问。
　　修尔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边走边回答：“有一句话叫做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要掌握所有人就必须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现在控制□□的是十大家族，如果你控制了十大家族，那你就等于控制住整个□□了。”
　　“啊？”路瑟脚步踉跄，“十大家族……怎么可能都控制得了？”
　　“这个嘛，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了的。”修尔轻笑，食指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跟你这个孩子说了也没用。什么时候你觉得非这么做不可了，我再来教你。”
　　路瑟嘟起嘴巴，泱泱地瞥了修尔一眼，默然不语。

　　修尔放下按在路瑟肩上的手，将被风吹得竖立的衣领轻轻折平，然后眯起眼睛把视线投放到遥远的虚空。虚空中，有微微的光明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云雾消减，光芒隐隐可见。

作者有话说

　　阿克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