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歌》弦起千山

71、第71章

　　完结篇

　　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上，慕容恒站在搭建的高台上，俯视着下面万千百姓，心中却蔓上一股无可抑制的孤寂。

　　高台直冲云天，下面的人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只觉得上面君王高华无双，是大洛的至尊与天龙，却看不见那张面上哀伤的神情。

　　慕容恒抬头看着天上，那白云似乎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许是天光太亮，慕容恒的眼中莫名就变得湿润，幸好高台之上就站着他一人，下面的子民看不见他们心中顶天立地的君王此刻这孤寂而脆弱的样子。

　　经过慕容恒十年的努力，如今的大洛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各国尽皆臣服，当初他登基之时那些反对的声音也早已没有了。

　　大典结束之后，慕容恒下了高台，看着那长长的送御驾的队伍，一个个或恭谨或谄媚的神情，心中莫名就有些烦躁，但他还是端着得体的帝王仪态在万众瞩目之下入了銮轿，他一进轿子，就将自己身上那繁琐的礼服脱了下来，然后换上手下为自己准备的便装，待銮驾行到半道的时候，慕容恒趁人不备一个闪身出了轿子，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慕容恒穿着一身白底银线锁边淡色暗纹的锦衣，身长八尺，眉目如斯，白皙俊雅，然而两鬓却已斑白，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是被熟悉的人认出来，慕容恒在街上买了一顶能遮住头脸的斗笠带在头上，然后随意的在人群之中游走。

　　那些观看完祭祀大典的百姓们都开始支起摊子做生意，街上顿时又热闹起来。

　　慕容恒看着这万人空巷的街道，当年城破之时的衰颓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但是多少年前，泷月一身白衣染血，站在断壁残垣的城墙之下的样子，在慕容恒心中，犹自恍如昨日一般，今日的繁华虽入了他的眼，却入不了他的心。

　　慕容恒正出神间，突然被远处一番噪乱打断了思绪，他循声看去，就见前方街道有一大群百姓围成了一个圈，慕容恒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他并未往人群里面挤，只是站在人群外围，但即便如此，由于他身量高的缘故，也轻易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情形——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在暴打一个中年男子，那少年一身素色布衣，长得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穿着虽普通至极，但是浑身上下却带着股油然而生的贵气。

　　也不见他如何动手，那身穿道袍，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道士就狼狈的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哀哀嚎叫，痛苦呻·吟。

　　那少年见着道士躺在地上一副起不来的样子，转身将坐在地上的一个老翁扶起来，然后将他从那假道士身上搜来的一袋银钱塞到老翁手中道：“老伯您看看，这些可是那骗子从你那里骗去的银子……书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您的孙子生病了，就应该看大夫才是，信这江湖骗子，白白延误了治病的时机。若是你能早些遇见我，我就能带你去见我娘了，我娘的医术极好，经她之手医治过的病人，就没有好不了的！”

　　那老翁听到这里，双眼一亮，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臂道：”小公子说的可当真，令堂真的能医好我那孙儿，大夫都说他病入膏肓，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老汉说着说着，本来激动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慕容恒站在人群外看着这场插曲，当他听到那少年说起自己的母亲医术极好的时候，慕容恒不由又想起泷月来，心中暗自说了一句，医术很好吗？就算再好，这世上怕是也在没有能比阿月医术更好的人了……

　　这小家伙，倒是敢说大话！

　　慕容恒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可惜啊，阿月如今……

　　他正感怀见，突见那坐在地上的假道士眼神阴狠的看了那背对着他的少年一眼，然后衣袖一抖，一枚暗器飞快的朝着少年的后背袭去，而那少年正与那老者说话，对身后的危险浑然未觉。

　　眼见着那黑色的利器就要刺进少年的背部，慕容恒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枚碎银注入真气射了出去，一下将那枚暗器击落到了地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围观的百姓均毫无所觉，但是那少年这时却感觉到了，那一声气流擦破空气的声音，让他迅速转过了身来。

　　少年视线扫过地上，然后就发现被慕容恒击落的东西，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小小七星镖，少年没有去捡拾起地上的东西，而是皱了皱眉看向那伪道士道：“是你干的？”虽是询问，却是用着陈述的语气。

　　没想到那假道士见一击不中，竟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小杂种，谁叫你来多管闲事，老子今天碰见你算我倒霉，你给老子等着，等会儿我师兄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这狗娘养的东西。”

　　这话骂的粗俗不堪，也终于让他少年发了怒，少年沉声道：“你，你骂我就算了，竟还敢侮辱我娘亲，好啊，既然你爱用暗器，我今天就让你常常什么叫做真正的暗器，我就是不涂毒，也能让你痛不欲生。”

　　少年说完手飞快的动了两下，素白的衣袖之中飞出几枚针，分别扎在那道士的头面四肢之上，速度快的那道士根本闪躲不及，然后就倒在地上哀嚎起来，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被万千只蚂蚁和蜜蜂从内到外又从外到内的噬咬一般痛苦，片刻便疼的在地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而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慕容恒在看见少年出手的那一刻，那张平静的脸突然变了色，他目光定定到了落在那少年袖中射出的几根银针上，这……这出针的手法，竟然与当年的泷月有几分相似。

　　慕容恒下意识的就拨开人群想走到里面去，由于力气过大，甚至还差点推倒了几个围观的百姓，但是他对身后的不满之声却浑然未决，只一味的想要靠近那道士，想要看清那人身上的银针的样子。

　　这也不怪慕容恒，这么些年来，他虽知晓泷月或许还在人世，但是除了梦中，却从来未曾见过，好不容易让他碰见一点线索，如此激动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