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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8 ...

  •   第二天,一向平和安宁的克罗纳多岛笼罩在阴暗不安的气氛中。发生凶杀案的宅子被写有“police”的黄色胶带一圈圈缠绕,与活人的世界分隔开来。

      阿尔越过黄色警戒线,走进凶案现场。无论再豪华气派的房子,当它成为命案发生地点时,它的一切都变得不平常了。每一件物品、每一个痕迹都昭告着死神的降临。

      厨房的窗子开着,刀具架上少一把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破坏性的痕迹。杀人现场在二楼的卧室,与厨房完全不同,这里简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造成的破坏,掉落的窗帘杆、揉成一团的天鹅绒窗帘、翻倒的椅子,还有墙上的几处划痕。床上的受害者已经挪走,尸体躺过的位置用白色的线标出一个人形,“人”的头部下面的床单上有一片暗色的血迹。

      真是个奇怪的现场。

      亚瑟专注于采集现场的指纹,他表情严肃,或许过于严肃了,尽管他在工作时一向如此。

      “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阿尔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个显然曾被当作战场的卧室,“这是一个喜欢大动作的杀手吗?”

      “我不敢确定。”亚瑟也发现了现场的可疑之处。

      “看了监控录像就知道了,但愿昨晚这玩意开着。”阿尔指指墙上的摄像头,“有钱人都爱在房间里装这个吗?以便录下某些值得回味的激情夜晚?”在严肃的场合开玩笑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况且他也不认为现在的气氛需要严肃。

      “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亚瑟指指床上的白色人形,“我猜摄像头的作用是确保他带回卧室的女人不能对他谋财害命。”他神色凝重,似乎死者不是好人这个事实反而令他担忧。

      “显而易见,装上这东西也没能保护他。”阿尔不失时机地感叹,“不那么重要的坏人死得很快,但能给我们造成巨大威胁的坏人却怎么也不肯死。”他想起伊万,那个漂亮的恶棍。

      “的确,对十恶不赦的坏蛋我们无能为力,而某些自以为代表正义的‘英雄’也同样束手无策。”亚瑟冷冰冰地说。

      “嘿,我今天没有得罪你吧?”阿尔挑起眉毛。

      “不,这次说的不是你。”亚瑟摇摇头,“我们该看看录像了。”

      “不错,我们该看看究竟是哪个奇怪的杀手,”阿尔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拎起地上的窗帘,“整个卧室就只有受害者躺的床是完好无损的,难道他喜欢杀人后自己在屋里大干一场?”

      “或者是两个杀手反目。”亚瑟站起来。

      “两个杀手在杀人现场反目的可能性不大,显然双方不是一路人。”阿尔说,“也许其中一个是无意间闯入的外来者。”

      “也可能是两名杀手分别接受任务来除掉同一个目标,进而发生争斗。”亚瑟点点头。

      总部,阿尔、亚瑟和彼得认真地盯着屏幕,但只有彼得有明显的紧张。

      摄像头拍下的现场状况让阿尔的嘴角牵出一丝得逞的猎人般的微笑,而亚瑟的表情却始终凝重。

      屏幕上,王耀的面孔如此清晰,他一脸惊慌地瞪着屏幕外面的三个人。然后,他突然补到摄像头正下方消失了,那是死角。继而镜头转向窗口,王耀的背影一闪便从敞开的窗口跃出。

      “果然是他,”阿尔的眼神像猎鹰,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与美国国旗上那只展翼鹰是远房亲戚,“现在我有理由逮捕他了。”

      “那么另一个呢?”亚瑟沉声问,把视频又倒回去重放。

      “这里有问题!”彼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屏幕上的窗子,“根据时间来看,嫌疑人到达窗口之前窗户就是打开的,我想有钱人应该不需要开着窗户睡觉。”

      “这显而易见,”阿尔完全没重视彼得的话,“现场的另一个人先打开窗户跳出去了。”

      “结尾不重要,我在意的是开头,”亚瑟不耐烦地挥挥手,“再看一遍!”

      “没错,开头的一瞬间,注意!”阿尔几乎要把脸凑到屏幕上。

      彼得失望地抄起双手,他本以为自己终于锻炼出敏锐的洞察力了。

      视频倒回开头,停在王耀抬头看监视器之前的一瞬间,他脸上是对突变情况的惊疑。

      “这里!”阿尔指着屏幕上模糊的一条痕迹,“它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那是另一名闯入者的武器。”亚瑟沉声说,他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看上去像一条……鞭子!”阿尔眼睛一亮,“就是它!”

      “没错,”亚瑟站起来,“不会有别人了。”

      “什么意思?”阿尔警觉地问。

      “费城凶杀案的嫌犯,同样的武器。”亚瑟似乎不想多说。

      阿尔发现同事的异样:“亚瑟,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想到我们该把费城那个案子的细节核对一下。”亚瑟搪塞过去。

      阿尔没再追问,他知道亚瑟不想告诉他。

      亚瑟把百叶窗撑开一条缝向外张望,都市一如既往地繁忙,处处透着各种不加掩饰的欲望,以及无尽的生命力。

      他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但是一切证据都指向那个人。

      那个他不愿再提起的人。

      “April……”亚瑟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那个中国女孩第一次出现在亚瑟家的客厅里时,他对她只有厌恶,如同凯瑟琳初次见到希斯克利夫。这个缩在长大衣里的黑头发女孩看上去又土气又愚蠢,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而最糟糕的是,当亚瑟看到父亲看那女孩的眼神时,他就知道父亲会像爱他一样爱这个来路不明的傻丫头,或许会比爱他更多。

      更令亚瑟气愤的是,他以后不得不忍受这个名叫April的女孩和他同在一所学校。在April出现后,有些长舌的同学到处传说她是亚瑟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亚瑟的父亲和某个中国情妇生的孩子。全优的亚瑟不能容忍他人对父亲的侮辱,而当他的一篇具有攻击性的文章得了B以后,他的父亲约翰开始注意到他的不正常行为。父亲站在April一边,这是亚瑟意料之中的,至于April,亚瑟完全看不出来她的想法,她总是那么木讷,令人觉得她似乎随时都在研究什么害人的坏点子。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只是由于April还不太会说英语罢了。亚瑟知道他曾有一度过于偏执地讨厌他的姐妹,完全是带着一个受了委屈的13岁孩子的褊狭。

      亚瑟在长大,April也在长大。到了第二年,亚瑟已经比April高了,现在他喝斥April的时候总要低头,而April却不肯抬头看他一眼,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一样。当时April的英语水平已经大大提高,但她已经习惯了漠视亚瑟的攻击。亚瑟虽然仍然讨厌她,却也渐渐觉得无聊,他不再提得起兴趣去找April的麻烦了。他们进入高中,又是同一所高中。亚瑟的成绩仍然是全优,April的成绩也开始好转,她不再是那个连英语单词都认不全的中国女孩了,她的聪明逐渐显露出来。姐弟俩之间很少再发生争吵,却也不再有什么交流。

      转变发生在高中的第一个冬天,亚瑟清楚地记得,那天雪下得很美,晶莹剔透的雪花闪闪发光,把城市灰暗的街道装饰得如同童话世界。亚瑟从不和April一起回家,但他们避免不了要走一段相同的路,所以亚瑟总是率先离开,以便和April保持一定距离。April显然明白这一点,她会故意落在后面,不让自己出现在亚瑟的视线范围内。

      走过一条僻静的小路,亚瑟发现自己被三个十七八岁的小流氓堵住了,他不用转过身也能听到后面还有两个。亚瑟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他没把握同时对付五个人,他冷静地站住,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几个小流氓同时逼近亚瑟,就这一点来看,他们是一群不敢单独动手的胆小鬼。亚瑟盯住面前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他发现站在右边那一个才是老大,而不是中间这个大块头,这一点再次证明他们是一帮懦夫。

      “有话就快说,不然就让开。”亚瑟主动开口。

      “别急,哥们儿!”说话的是那个老大,他歪着下巴打量亚瑟,“你好像是个体面人,这件外套很值钱吧?”

      “比你那双可笑的靴子贵一点。”亚瑟并不懂如何应对无礼的挑衅,更不知道怎么和人渣斡旋,他直截了当的反击只会激怒这些混混。

      “你找死吗?”面前的大块头把拳头递到亚瑟面前。

      老大止住大块头,唬起脸对亚瑟喝道:“听着,小子!马上把钱交出来,脱光衣服滚蛋!不然我们就把你打成复活节彩蛋!”

      后面的小流氓适时地狠狠推亚瑟一下以示威胁。说时迟,那时快,亚瑟在几乎近身的距离突然飞起一脚踢倒那个推他的家伙。

      “妈的!”大块头大骂一句拎起亚瑟的领子,其他几个喽啰也纷纷冲上来。亚瑟一时不能应付这么多人,结结实实挨了几拳。

      “住手!”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气喝止了流氓们。

      几个小流氓转头望去,看到了裹在厚实长大衣里的April,她发红的脸蛋和急促呼出的白汽证明她是跑过来的。

      “少管闲事,中国母猪!”一个流氓喝斥April。

      亚瑟已经从大块头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他怒气冲冲走到April面前:“回家去!”

      April没理亚瑟,她迳自走到那个流氓面前:“你刚才叫我什么?”

      流氓推了April一下:“给我滚得远点,中——国——猪!”

      April毫无畏惧地抬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一截的流氓:“我来自伊朗。”她对着所有流氓说:“年轻的先生们,你们知道我们在伊朗如何惩罚以多欺少的恶棍吗?我们会用石头砸死他们。”

      几个流氓发出嘲弄的笑声,老大轻蔑地向亚瑟喊道:“石头?喂,上等小子,你的妞要向我们扔石头!哈!”他又走到April面前:“你这傻妞打算用石头砸死我们吗?嗯?”

      “没错。”April平静地说,突然一翻手掷出藏在手套里的小石块,正中老大的膝盖。

      “啊啊啊啊!”老大惨叫着跪倒在雪地里。

      亚瑟立刻冲过来撂倒大块头,April和他背对背一起对付几个流氓,没几分钟就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

      雪地上只剩下亚瑟和April两人,还有满地打斗的痕迹。

      亚瑟把手插进衣兜,不快地说:“你根本不用来,我对付得了他们!”

      “我知道,”April柔声说,“但你也有可能受伤。”她的目光飘向他的左脸。

      亚瑟这才感觉到左脸的疼痛,在April赶来之前他挨了几下子。

      “回家!”亚瑟气呼呼地说,转身快步往家走。

      April默默跟在他身后,配合他的步速,只差两步远的距离。

      亚瑟突然停下了,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

      April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她轻轻做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回到家里时,只有亚瑟的母亲在,她惊讶地看着儿子受伤的脸:“天呐,亚瑟,你怎么了?”

      “没事的,妈,橄榄球队里都是一群野兽。”亚瑟瞒混过去,从不打架的母亲并不能看出他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亚瑟的房间一向禁止April进入,但现在她和他一起盘腿坐在他的床上,她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必须在父亲回来之前掩盖好这一切。

      这真是太别扭了,亚瑟心想。April的脸进在咫尺,她专注地看着他的脸——他脸上肿起的那部分。她用沾着药水的药棉轻轻擦他受伤的地方。

      “唔!”亚瑟疼得啮牙咧嘴,他下意识地抓住April的手,“你就不能轻点吗?”

      “抱歉。”April轻声说,却不能抽出手来。

      亚瑟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紧握着April的手,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他发现April看着他,而他却不知如何躲避她的目光。然后,尴尬似乎变得没必要了,两颗年少的心头一次感到某些他们从未体会到的东西。

      亚瑟不知道他是何时放开April的手的,也不知道April是怎么若无其事地包扎好他的脸的,只记得在April离开之前,他忽然拉住她,正视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April奇怪地问。

      “为我之前做的一切,”亚瑟第一次对April露出笑容,“姐姐。”

      April绽开宽慰的笑,令亚瑟头一次感觉到她还只是个15岁的女孩:“谢谢你,兄弟。”

      警局里的灯还亮着,阿尔订的披萨送来了,彼得帮不上什么忙,正在泡咖啡。亚瑟离开窗前,回来坐到阿尔身边:“有什么新发现?”

      “我想我得去找王耀一趟,不过他现在一定逃走了。”阿尔还在反复看录像。

      “你认为他会逃到哪去?”亚瑟问道。

      “这得去问他的头头,”阿尔把一支笔抵在下巴上,“我猜俄国熊没那么容易动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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