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玉华诡（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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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村的夜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尾巴的身影在村口出现，路过一户人家时听到屋内骤然爆发出的尖利哭声，“我的儿啊——娘就在这里，你快些醒来看看娘……看看娘……”
但这声音很快便消失了，小尾巴听到挣扎着的喘息声，和一个男人压低了的狠狠的骂声，“你这臭婆娘，生不出个带把的，净生些讨债货，卖了补贴家用你还不乐意……”
小尾巴脚步顿了顿，他嘴唇微抿。
这户人家他知道，那哭着的女人是男人的童养媳，十多年来生了六个姑娘，都没有生下一个男丁。这男人的母亲自然很是看女人不爽，日日蹉跎女人，男人也很不喜欢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平日里对女人非打即骂。
小尾巴每次看到女人，女人都是满身脏乱，眼睛木木的，看不到一点儿光，但谁曾想这只比木头多了一口气的女人今日会爆发，甚至在晚上哭闹了起来。
小尾巴心下思索一番，想起一桩事情来，今日碰到的冥婚迎亲纸人队伍，他隐约听到绯焰说是捉了活人魂魄冥婚……
再一回忆那轿子里的哭喊，那声音似乎是这户人家患有心疾的六女……
线索一经连串，小尾巴便知道事情的大致情况——这户人家的男人，将自己常年病弱的女儿，卖给了牛少爷家，做冥婚。以他今日见闻来看，冥婚是会魂魄离体，而大活人一旦魂魄离体，就是一个死字。
怪不得女人会一反常态，自己活生生的女儿被卖了一条命，换成谁都得拼命。
还有那牛少爷，没死的时候三番两次来纠缠母亲，现在死了也要弄什么冥婚，让别人不安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下十八层地狱都算是轻的！
小尾巴心内思绪回转间，那户人家里突然一阵霹雳乓啷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倒了，果然，里面男人的声音凶狠，似是在咬牙切齿，“贱人胆敢咬我！”然后啪的便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我打不死你！”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了个粗壮的婆子，婆子看到小尾巴，当即便是一盆污水泼过去，“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脸皮不要了听俺们家事，那骚/货的杂种也是一副贱样……”
竟是男人的母亲看到外头一个人影，出来一探究竟，便看到了小尾巴。
里面的男人听到自己母亲叫骂，便知道是谁，他一瘸一拐的跑出来，手上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怪不得男人今日没进玉华山打猎，原来是伤了腿。
小尾巴听他们满口脏话辱骂自己的母亲，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抓起地上的石头铺头盖脸地砸，男人一时不查被砸中，捂着眼睛叫起来，小尾巴趁机上前拿了不知哪捡的棍子就是一顿乱打。
男人的母亲见势不对，骂骂咧咧就要上来，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也顾不上小尾巴了，抓着儿子就往屋里去，门砰的一声关上。
小尾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呸了一声，才走。小尾巴脚步极其轻快，他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直接和这些二流子打起来，虽然这些二流子来找麻烦，隔壁住着的赵大哥会教训这些家伙，但自己动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从此以后也是可以靠自己来保护娘的男子汉了！
里面的男人听到那一声呸，气得脸色扭曲，他母亲连忙拉住他，低了声音道：“大晚上的外头脏东西多，俺们明天再找那小杂种算账！”
男人听到“脏东西”三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小尾巴是要去牛少爷的墓地。绯焰特特吩咐了他在牛少爷的墓前接应他们，而且还要……带上……童子尿……
小尾巴脸色又是忍不住爆红。
牛少爷家是一方豪强，但祖上也是玉华村的，是以墓地也是修在玉华村附近，但小尾巴是要偷偷地去，自然不可能大摇大摆从大门进，得从小路摸回去。
小路便是从村里穿过去，从那墓地后面翻进去。
从村子里穿过去，自然是会路过小尾巴自己家的。
那栋小屋子在夜色中安安静静的，小尾巴攀在窗边留心听了一听，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听到娘的咳嗽声。
他放下了心，正要走时，看到另一边窗台上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心下疑惑，小尾巴走上前去看，只见是一排晾着的，白色的双喜字。
浓重的夜色中，惨白的双喜被夜风拂过，轻轻摇晃，不知为何，小尾巴居然看到白双喜渐渐蔓延上猩红，更有淡淡的血腥味随之飘进小尾巴鼻端。
透过那双喜的缝隙，小尾巴看到了娘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悄无声息地站在窗前，透过双喜，娘黑幽幽的眼睛与小尾巴对视。
“娘……”
“阿昭，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
……
……
绯焰一掌打碎轿子，干脆不坐了，将外边抬轿的纸人浓妆艳抹的五官吓得错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绯焰冷哼一声。鬼大哥战战兢兢飘下来，还是一副乖巧模样。
纸人媒婆凑上前来，谄媚道：“新娘子～～～”
绯焰看了它一眼，指尖微动，小小的火苗在那白玉似的指头上跳动。
纸人媒婆一个哆嗦，不敢做什么幺蛾子了，绯焰满意地扯出块红盖头随意顶在头上，示意它带路，手中鞭子又一扯，将鬼大哥拉上前来，低声吩咐道：“仔细看着这附近。”
鬼大哥点头如小鸡啄米。
绯焰跟在纸人媒婆身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期间许多纸人侍女上前来想要驾着绯焰走，皆被鬼大哥挡开。
纸人侍女面对这显然不符合套路的行为颇为纠结，它尖利的嗓音问：“你是谁呀。”
鬼大哥学着纸人侍女的语气回答：“我是新娘子的嫁妆呀～～～”
纸人侍女呆呆的动了一下粗糙绘成的五官，原本可怖的大白大红的脸上竟有几分好笑。
纸人媒婆在一座黑压压的房子前停了下来，绯焰随意撩开红盖头，只见这房子呈拱形，密密实实的，门口竖着块颜色白惨惨却用血一般的朱红写上“子牛仁之墓”的石碑。
死人墓。
绯焰眉头动了动，看到那墓碑上一股带着血色的黑雾缠绕上去，像是要将整块墓碑吞没。
怨孽深重。
纸人媒婆突然抬高了嗓门，拉长了声音喊道：“跨～～～火～～～盆～～～”
那座死人墓轰隆隆的开了，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装饰，绯焰面前摆着个燃着森森鬼火的盆子。
最里面站在堂前的男鬼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痴胖却又布满血丝青筋的脸，几道黑血从他的口鼻流出，他只剩眼白的眼睛死死盯上绯焰。
“嘻嘻嘻嘻嘻漂亮的新娘子来了——”
饶是鬼大哥也被这一串“嘻嘻嘻嘻”嘻地鬼躯一震。
绯焰却没看他，她的目光跨过那男鬼，停在墙上贴着的红双喜上。
那红双喜剪裁地极好，极精妙，正正地张贴在白到森然的墙上，一道道猩红色液体从双喜中渗透出来，缓缓淌在墙上。
那是，人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玉华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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