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舟》焉须

19、第十九章 。。

　　他乡遇故知。
　　陆琛也不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搭不搭调，估计是让风吹得脑细胞都懒得运作了，反正这句话就倏忽从脑子里蹦出来。

　　他跟看见亲人一样按着褚逍的号码拨过去，站在三楼的人似乎有点儿惊讶，手肘撑着栏杆接了起来。
　　“喂。”
　　“我迷路了，”陆琛说，“想问问你们这儿食堂怎么走。”
　　陆琛说这话时正仰头看他，风吹的眼睛有些痒，眯着眼皱眉的表情莫名让褚逍觉得像只小动物。

　　有点像坨坨。
　　洗澡时沾了水的坨坨，全身的毛湿了软塌塌的贴在身上，就像褪了戾气后无所适从的刺猬……
　　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发软。

　　“不急的话等我两分钟，我带你过去，”褚逍说。
　　“我不急，等你。”陆琛看着人身上穿的衬衫加了句，“换件衣服吧，挺冷的。”
　　褚逍冲他比了个OK，转头挂了电话进去换衣服，拿了手机出门下楼。陆琛站的位置是宿舍楼最大的樱花树下，格外显眼。

　　“怎么到这儿来了？”褚逍走上前问：“想我了？”
　　“可不是嘛，肝肠寸断的想，无时无刻不在想，”陆琛嘴上也跟着没边儿的跑火车，“你们这儿怎么路上半个人影子都没有？”
　　走在路上空荡荡的，真没点学校的感觉。

　　“都上课自习去了，”褚逍说，“人都是好学生，勤奋好学，哪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来往的路上。”
　　陆琛一挑眉看着他。
　　褚逍笑道：“我可不是好学生，我是学神，光翻几下书就能会的那种。”
　　“这学校可不容易考，”陆琛想想姜明跃当时给他说他男朋友学习的那个劲儿头。
　　褚逍笑笑没说话，慢慢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过了好久才开口问，“你怎么会到这边来？一个人？”
　　“陪人过来的，”陆琛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他有事忙完来找我，我现在属于放风时间。”
　　褚逍走慢了一步跟他并肩，“咱俩缘分挺足的，这都不知道偶遇多少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沉，像是压着嗓子。陆琛下意识一眼扫过去，看着这人的眼神就陡然想起那时跟这人吃饭时纠缠同性恋话题的情景。
　　陆琛张嘴想说点什么打开话匣子，硬是憋了好久也没想出来应该接个什么话题，于是随便扯了一句，“降温挺快啊这天气，冷得厉害。”
　　“实在冷的话等会儿可以去我寝室，我给你找件衣服穿，”褚逍上下一打量他，“咱身形差不多的，我衣服你穿着应该正好合适。”
　　“那我先谢谢您馁，”陆琛说，“不过再说吧，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能谈完。”

　　食堂也是延续了其他建筑风格一般的恢弘大气，白色的建筑拔地而起整整五层。一进去就能闻见浓郁的食物香气，陆琛下意识吞了下口水，觉得自己更饿了。
　　“吃什么？”褚逍问，“二楼的自助还不错。”
　　“尝尝呗。”
　　这会儿食堂也是没人，二楼空旷着，陆琛选完端着盘子打算随便找个地儿坐下，没想被褚逍拉住径直走到窗边，“这边风景好。”

　　陆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这个高度刚好能看见树叶被秋风吹得不停抖动，虽然风大但还是有些微的阳光，洒下来照到地面上又添了些温度。
　　确实风景挺好。

　　学校自助除了海鲜没有之外菜色还是很足的，俩人添了几次菜，陆琛还端了个小火锅慢悠悠煮着肉食，一边还拿了两碟甜点吃。
　　“吃这么甜的也没见你胖，”褚逍扫了他一眼。
　　“吃不胖的体质，天生的，羡慕不来。”陆琛推了一碟到他面前，“这奶油还可以，做的不假。”
　　褚逍接过来小咬了一口，他不爱吃甜，这种甜点平时基本是不沾的，奶油也吃不出来差别。“你这周末回家吗？”
　　“回的，咋？”
　　“你闺女这阵子闹小脾气，猫粮吃的少，”褚逍说，“八成是韩爵把小东西嘴养刁了，天天喂猫罐头小鱼干的，现在换成猫粮都不爱吃了。”
　　“罐头不能多吃，”陆琛说，“改明儿我去店里瞅瞅，给规划一下坨坨每天要吃什么。”

　　这厢俩人边吃边聊天，那边陆琛手机短信就来了，他打开一看。
　　姜大猫：你在哪儿？
　　“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陆琛对褚逍示意一下走到二楼楼梯口给姜明跃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面才接他就听见大猫带着浓重鼻音的一个“喂。”
　　“怎么回事儿？”陆琛皱眉，“你哭了？”
　　“没，”对面声音哑哑的，估计跟感冒也脱不了关系，“没哭，就……就有点儿难受。”
　　“操，那人呢？”陆琛有点火气，“我在食堂，还有个熟人一起，你过来吗？”
　　“就我一个，他先走了，”姜明跃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我去找你吧。”
　　“好。”陆琛跟个老妈子一样嘱咐道：“你别急着过来先找人问清楚路，别走岔了。”
　　姜明跃吸吸鼻子，在陆琛看不见的地方擦擦了自己泛红的眼眶，“好。”

　　陆琛不用想就知道姜明跃这种类似油炸豆腐，外表看着无所谓其实内心柔软的不行的人肯定是跟前男友谈完之后偷偷哭了一场，于是他挂了电话回到位置的时候面上表情还不太好，挂着那种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不爽”两个字。
　　“？”褚逍看他面色不好看，咬着一块豆腐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没事，吃饭吃饭，”陆琛吐了口气，手用力捏着筷子都有些泛白。
　　“咋的大兄弟，”褚逍说：“你这可不像没事，这表情恨不得要把面前的锅给吃了。”

　　陆琛把筷子放下，眼睛不再恶狠狠盯着小火锅，“等会儿有个朋友要过来。”
　　褚逍本来想继续问，但是转念一想大概陆琛也不愿意这种时候被追问太多，于是停了话头，端了俩人的杯子去续杯饮料。回来时陆琛心态和表情都调整好了，面上没任何显示的一口一口咬着西瓜。

　　“我要在食堂留一会儿，”陆琛说，“朋友谈完事情过来找我。”
　　他抬头看向褚逍，姜明跃要来的话肯定会表露些什么情绪，上次偶遇徐海宁的时候这人也在场，会不会捕风捉影的猜出些什么也不得而知。虽然褚逍也是他朋友并且表明过对同性恋并不反感，但他多少还是要给自家兄弟瞒一下这事。
　　可是这种需要别人的时候就找人、没用了就把人赶走的做法也不大好啊……

　　褚逍敏感的察觉了他的纠结，体贴道：“我吃完就走，下午还有课。”
　　陆琛抿了抿嘴，莫名心里开始淘汰自己，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对着褚逍还有点儿内疚，半晌就憋出一句，“谢谢。”
　　“小事，”褚逍毫不介意。

　　送走褚逍，陆琛还沉浸在深深地内疚中不可自拔，主要一部分原因还有这学校食堂只能刷校园卡不收现金，于是他连吃午饭的钱都是褚逍给刷的。
　　我一贯以来的骄傲自持随意应变和做人原则呢，陆琛心累的叹息，遇见褚逍一股脑怎么都没了？

　　后来一见姜明跃他就看出来了，这孩子确实是哭过的，眼圈都是红的，怎么都掩不住。
　　到底俩人见面几十分钟谈了什么陆琛没有仔细过问，到底说了什么让姜明跃哭红眼睛也不得而知。不过他也可算是彻底死了心，陆琛想想觉得这样比一直拖着留个念想要好许多，反正他与徐海宁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以后也估计再没什么交集了，于是心中的不快也随着这个想法渐渐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