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东苑》天坛琴育

2、第二章

　　“娘，您找我？”陆一见廖梨夫人正在修剪花枝。

　　“小一，柚歌跟我说，你到现在还站不起来，是因为你的心病。”廖梨夫人说着，手依旧修剪着花枝。

　　“是，但是女儿并不知自己有何心病。”

　　“你是不是恨着辰易？”廖梨夫人停下手中的活，将剪刀递给一旁的奴婢。

　　“是。很恨！”陆一望向廖梨温柔的眼神，廖梨看见陆一的眼神中装着仇恨与不甘。廖梨夫人直视着陆一的眼神，突然会心的一笑。

　　她问：“小一，你在不甘什么？是你辛辛苦苦辅佐五年的人，却以这种方式报答你？还是你对他的一片真心，糟到了践踏？或者说你感觉愧对了这天下的百姓？”

　　“……”陆一沉默，不敢直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廖梨夫人过往是怎样的，她一点都不知道，但是不论是朝廷的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听到过廖梨这个名字，对她也很是尊敬。

　　而且她母亲天生就能看透别人的内心，只要你直视她的眼睛，即使把情绪掩藏的再好，也逃不过廖梨的眼睛。

　　“不说话，那我就是说对了。”廖梨夫人说道，“为娘的没有洞察天机的能力，几年前我随你父亲游历，在南国住过一段日子。南国太子东临，虽然表面是花天酒地，好色的名声远扬。依我看，这都不是真的。他会是个好皇帝的，也会是个好丈夫。”

　　“娘，柚歌的师父也说过南国太子是好人选。”陆一淡淡道。

　　“哦？离岸可不简单！柚歌有这样的一个贵人相助，好福分！”

　　“娘，我…”陆一正想说，却被廖梨夫人打断了。

　　“天机不可泄露！不说，将小姐送回她的院子！”廖梨夫人说道。

　　“是！”一旁穿着黑衣的女子，一身严厉气息。“小姐，请！”

　　陆一看看不说，又看看廖梨夫人，垂下眼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不说望了眼廖梨，廖梨点点头。

　　廖梨夫人默默的看着陆一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夫人，您不是最爱小姐吗？怎么对她却…”不说道。

　　“爱之切，恨之深。她的母亲还在世的话，一定会让她活的无忧无虑。我曾经也想让她活的无忧无虑。可粱辰易这个人，皇家出世的孩子，小小年纪城府颇深。诓骗年幼的小一研读兵书，为他出谋划策，如今天下有了，美人在怀，利用完自然是要丢掉。”

　　“粱辰易这个小混账，居然如此利用少主，还把少主害成这个样子。夫人你咽得下这口气，不说咽不下。我回去召集兄弟们冲进他皇宫。杀个片甲不留。”不说道。

　　“不说姐姐，请慢。”石兰从屋里走出来，悠悠道：“我家夫人待陆一小姐为己出，甚至胜过自己的孩子。陆一小姐出了这档子事，夫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夫人有自己的思量。不说姐姐不妨看着。他粱辰易的野心膨胀不了多久的。”

　　廖梨夫人看了眼旁边的石兰，投过去赞赏的眼神。不愧是跟了她多年的人，不用明说也懂。

　　“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廖梨夫人问。

　　“今早已经进城了。”不说道。

　　“今晚的灯会把小一带出去。缘分会指引他们相遇的。”廖梨夫人说，“北陂曾经说过，她的孩子将来会良成大错，造成天下大乱，会成为千古罪人。只有遇到一个贵人，为她指引明路！”

　　“这个人难不成是南国太子？”不说问道。

　　“想必就是了。”廖梨夫人微微一笑，眼神仰望远方。

　　陆一刚到门口，就远远的听见翠景求饶的声音。心想：莫不是粱辰易到她的院子里“做客”来了？

　　“不是我家小姐下的令，是我怕我家小姐不高兴，才自作主张将这些花清理掉。”陆一远远的听到尤析的声音。

　　“呵哈哈哈哈。”

　　陆一听着这个笑声，内心波涛汹涌。三年了，终于是来了。到底是来认错的？还是来下马威的？反正，不管是什么，陆一都不会原谅他。她一定要重新寻找一个真真正正的明君，为天下百姓着想的明君。

　　“不知什么风将陛下吹到我的院子里了？似乎我手下还做了些让陛下高兴的事，我大老远便听到陛下的笑声。”陆一努力的扯出微笑，悠悠说道，看见尤析和翠景跪在一旁。

　　粱辰易转头看向陆一，这个女子褪去了一身的青涩，看模样面貌都是稳重之人，脸上堆出的微笑。再也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陆一。

　　“你的下人跟你一样胆大包天，私自清理了我送你的花，你说该怎么办？”粱辰易质问。

　　“哦？那我刚刚见着陛下忘了行礼，现在想起来，确实胆大。不知陛下如何治罪于我？”陆一淡淡的说道。

　　“按例打二十大板。但，出于你身患残疾，就免了。”粱辰易说的轻轻松松。陆一内心波涛汹涌，残疾？都是你粱辰易亲手害的。

　　“如此，臣多谢陛下。”陆一淡淡道，“我的手下未经皇命私自处理陛下送的东西，按例处以死刑。”

　　陆一蔑视的看了眼粱辰易，悠悠道：“但，他们皆是照顾我的贴身之人，出于我身患残疾，不知道是否可以免了他们的死罪？”

　　“朕可以给你换更好，更听话的奴婢。这两个不要也罢，也用不着为他们求饶。”粱辰易唯一看懂的就是陆一蔑视的眼神。

　　“用着不顺手！”陆一淡淡道，“就如同与您说话，压根儿就不需要过我的脑子。用我的智慧与您博弈，不顺脑。”

　　粱辰易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陆一的话中之话，他也不恼。他今日前来，无非就是想了解如今的陆一对他存在的是什么态度，他自己也好为将来做个打算。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陆一现在是敌对他的。就凭她如今残疾的身躯，以及在外面被世人唾骂的名声，即使能翻身，也翻不出大浪。况且，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还有治国之才的人了，即使有，他也要扼杀掉。让陆一的计划死在摇篮之中。

　　陆一这颗棋子，到此为止了。不用他动手，外面的百姓以及江湖上的高手都能将她置之死地。

　　粱辰易想到这，心里痛快淋漓，想她陆一如此机智，到头来却被他利用，光是想想，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小一说话还是这么幽默风趣，既然你不想换，朕就依你。今日便可以解除禁足令，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这块令牌虽不及朕的权威，但也相当于你爹的权威。就当做是贺礼了。”粱辰易喝了口茶，突然感叹，“你这儿的茶，味道依旧没变。”

　　“回宫。”

　　“恭送陛下。”

　　陆一淡淡的看着粱辰易远去的背影，是啊，这个人再也不是儿时的伙伴了。陆一拿起令牌看了看，粱辰易莫不是给错了？这块令牌陆一认得，是前粱帝赏给黎伯父的，据说还有一块是赏给陆一父亲的。那么这块令牌…是怎么回事？

　　“小姐。”翠景怯生生的说道，“小姐，刚刚陛下来之前，在大厅同老爷谈话。老爷似乎说了些让陛下不高兴的事。”

　　“不用说，我也知道，他是来试探我和父亲的态度的。他在看，我们还能不能为他所用。”陆一说道，“我父亲和黎伯父都是旧臣，是老皇帝看重的治国大臣，如今他粱辰易有江山，有美人，自然用不着我这颗棋子。他就是那样容易表现自己内心的人，对他无用之人，他可以抛之，弃之，丝毫不用掩饰自己的内心。”

　　“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再辅佐一个昏君。”陆一说道，“我的名声在百姓口中，定是烂极了…”

　　“外面的百姓都在说小姐是狐媚子，诓骗陛下讨伐他国，到处抓壮丁征兵，使他们妻离子散…”翠景说。

　　“埋怨我是应该的。”陆一说，“很快，我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哎哟喂，我的小姐想站起来啦？”柚歌从门外悠闲的走进来。

　　“你不是与你师父调情去了，有功夫来这儿嘲讽我？”陆一道。

　　“当然没空了，我是听下人说，粱辰易来了，我想看看你吃瘪的样子。特意跑过来的。”柚歌随意的坐在位子上，还有些喘气，等翠景给她上了茶，猛的喝了几口。

　　“那你来晚了。”陆一淡淡道，“他人已经走了。”

　　“听说今晚有灯会，我们出去看看？”柚歌说。

　　“你去吧。我不便去。”陆一说。

　　“哪有什么不便去，我看你是怕百姓对你的流言蜚语吧？”柚歌直截了当的戳破陆一。

　　“看破不说破。”陆一淡淡的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你在家里都憋了三年，你不出去看看世界，你怎么会知道你做的错事有多大。你怎么能去找东临，辅佐他？”柚歌说。

　　“是我害的他家破人亡，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他的仇人，他会愿意相信我？让我辅佐？”陆一道。

　　“嘿，我说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你可以换个身份接近他啊。隐藏自己的身份直到他安定天下。”柚歌满脸自信的说道。

　　“可……”

　　“可什么可，全天下那么多人，断腿的不止你一个，再说了，谁都没见过你长什么样，到时候换个名字，照样在外头生活。”柚歌气冲冲的说，见陆一皱着眉，心底更加焦灼。

　　“我说陆一你是不是脑袋里卡屎了，曾经的你可没有犹豫。也从不会顾虑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真正的你，不就是目前站不起来吗？又不是永远站不起来。你去辅佐东临安定天下，然后站在粱辰易那孙子的面前，告诉他，这是对他的惩罚。是他野心膨胀的结果，是全天下人的愿望。”

　　陆一淡淡了看了眼柚歌，突然笑了。

　　是啊，目前站不起来而已，我陆一还年轻。

　　柚歌见陆一笑了，心想，她定是想通了。

　　“柚歌，翠景，尤析你们准备一下，反正今天解除禁令，不玩白不玩，我们出去逛灯会。”

　　青幽苑里，廖梨夫人正惬意的喝着茶水，看着话本。

　　不说突然出现在一旁，说道：“夫人，少主准备出府了。”

　　“和谁？”

　　“柚歌姑娘，翠景和尤析。”不说回答。

　　“就尤析一个人会武功，太危险，你暗中再安排几个得力暗卫，务必保护小一的安全。如今想杀她的武林高手数不胜数。”廖梨喝了口茶，又说道：“哦，对了将外面的画像换成琳儿的，琳儿鲜少出门，在家里待着也比较安全。”

　　“这样做，琳儿小姐的安危…”不说迟疑的说道。

　　“如今府里就两位小姐，为了顾全大局。况且我陆府戒备森严，一般的江湖人物闯不进来。”廖梨淡淡的说。

　　“是。”不说看向廖梨的眼神中充满敬佩。这十多年来，廖梨夫人一直尽心尽力的抚养着少主，一点都没有辜负主子的所托。

　　不说前脚刚走，就听到石兰在一旁说道：“夫人，琳儿小姐才是您亲生的，您这样做……”

　　廖梨放下话本，看了眼石兰，道：“你觉得北陂与我感情如何？”

　　“北陂夫人与您是生死之交。”石兰道。

　　“当初我受了她那么多照顾，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小一。”廖梨道。

　　“用小姐的安危来…”石兰小心翼翼的说。

　　“勿需多说。”廖梨说完，又继续拿起话本。一旁的石兰看了眼廖梨，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