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风在说话》果汁甜椰

7、第七章

　　凌晨四点半，温绻从梦中醒来。

　　她睁着酸涩的眼盯着漆黑的空气，梦里的一幕幕太过清晰，清晰到无法忽视内心的那份酸胀，自从这次回来重逢后，每一晚都会梦见他，曾经的回忆每一晚都会在梦里再重现一遍。

　　梦里沈於打棒球的样子，下楼梯的走姿，公交站牌处的背影，都和高中时期的那个他一模一样。

　　光阴是洪水猛兽，谁都在劫难逃。

　　后来温绻总是在想，她和沈於的缘分本就应该在温苏和沈向北离婚时到此为止，可她不甘心结束，非要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挤进不属于她的世界，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多牵扯的那两年，是她浪费了他的大好青春，让他白搭了两年的感情，也白搭了一个大好前程，幸好现在的他依旧过得很好。

　　而如今沈於对她的步步紧逼，揪着过去不愿意放开，非要她给一个解释，她把这些全归结于沈於的不甘心，当初那么优秀耀眼的男生被她毫无预兆地甩了，耿耿于怀至今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她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所以哪怕他次次逼问，她还是次次落荒而逃。包括昨晚他送她回来时，他已经问得那样清楚明白，仿佛只要她解释清楚他就愿意不计前嫌，可她还是逃了。

　　……

　　温苏睡眼惺忪地从房里出来，一袭加绒的睡袍裹得很紧，轻轻地带上房门，她最近在扮贤妻良母的形象，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每天早起给一家人做早餐，刚开始的这几天乐在其中。

　　她打了一个哈欠，伸着懒腰经过客厅时惊讶地一顿，没看错的话，全家最爱睡懒觉的温绻今天竟然起得最早，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穿得睡衣比较单薄，身上盖了一条雪白的小毯子。

　　温绻听见脚步声，目光从手机屏幕挪开，挪到温苏明显不可置信的脸上，从沙发上坐起身，“妈，早啊。”

　　“你怎么这么早？”温苏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确定自己没看错时间。

　　“睡太早了吧。”温绻掀开毯子俯身找拖鞋，“我帮你一起做早餐。”

　　七点半，冬日微弱的阳光被厨房的窗户切成方格，铺洒在瓷白的洗手台上，温绻低着头在切一把青葱，温苏在熬海鲜粥，只把最简单的活交给她，她倒是做的认真。

　　温苏调好火候，大部分工作已做完，想到昨晚和亲友聊天时无意聊到的内容，想着接下来的空闲时间不如和温绻聊聊天。

　　“绻绻。”

　　“嗯？”温绻下意识地应，把切好的葱放进小碟子里。

　　“是这样的，昨天我和你余阿姨聊天，想到你刚回扬城没认识什么新朋友，以前的朋友也都不联系了，她有个亲戚孩子啊也是刚从国外回来，不如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男的？”

　　“是呀。”

　　温绻直言：“相亲？”

　　“只是交个朋友，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但是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封锁在一个圈子里呀，多认识几个朋友没有坏处的。”

　　温苏很少给她讲道理，这种话也只是说几句就点到为止，她一向以孩子的意愿为重，任何事都不会强迫她，否则当年不会让她一人留在扬城。

　　“再说吧。”温绻打开水龙头洗手，“我在这里待不久。”

　　她能听明白温苏的意思，只是她不想认识更多的人，不想重新开始一段新关系，维持关系很累，和人相处更累，不如一个人来去自如。

　　温苏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绻绻，你已经大学毕业了，没有考虑找男朋友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身边朋友的孩子可都是优质型的，我给你多留意啊。”

　　“妈，你这急的也太早了吧。”

　　“还不是怕你没谈过恋爱，这方面没经验啊。”

　　温绻脱口而出，“谁说我没谈过。”

　　“哟。”温苏挑了挑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抱着双臂盯着温绻，开始推测，“这么说，谈过啊？应该不是大学那阵子，也不可能是初中，那么就是高中？”

　　知道瞒不了，温绻干脆点头，“嗯，是。”

　　温苏用肩膀撞了撞她，“和妈妈说说，是个怎么样的男生？”

　　温绻在内心说，是你曾经每天赞不绝口的男生，可说出口的却是，“怎么说呢，性格很烂，但是对我很好，高中那两年他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和很多的陪伴。”

　　说到这里，温苏已经大致能猜到温绻当年突然说要来法国的原因了，八成是因为这个男生，于是她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了，年少时的感情来时很浓烈，喜欢的轰轰烈烈，感觉淡了之后自然就分开了。

　　她猜温绻是被甩的那一方，所以导致后来她的性格突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总能治愈好一切，那么也就没有重翻旧篇章的意义了。

　　温苏抬手揉揉温绻的发顶，转移话题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喊弟弟起床吧，那小家伙现在只有你能喊得动了。”

　　……

　　温思懿在房里睡得很沉，温绻先拉开了窗帘，整个房间顿时亮堂了不少，可床上的小孩丝毫没有反应，她正要走过去，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地点显示的是川市，她犹豫片刻，缓慢地滑过接听键，将手机搁在耳边，“喂，哪位？”

　　这是她刚回扬城新办的手机号，除了家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电话那端有两秒的停顿，响起的清亮女声略显耳熟，“绻绻，是我。”

　　温绻抬眸，“……思洋。”

　　……

　　和陈思洋约定在尚德高中附近曾经常去的那家奶茶店见面，温绻特意乘坐公交车过来，从公交站牌一路走到奶茶店，这里的景象已经变了太多，许多眼熟的店铺都已经不见了，唯独那家奶茶店竟然开了这么多年。

　　店内重新装修过，温绻点了一杯奶盖红茶，坐在窗边的位置等陈思洋。

　　陈思洋晚到了十几分钟，妆容精致的她踩着高跟鞋极有气势地将包往椅子上一甩，一点也没有迟到的歉意，盯着温绻看了几秒后，开口不是寒暄的问号，反而先将她骂了一顿。

　　温绻知道她的脾气，当年两人关系那么要好，她去法国时明明答应一定保持联系，结果默不作声就换了所有联系方式，这顿骂早晚得挨。

　　骂完后，陈思洋喝了一口服务员送上来的奶茶，清了清嗓子还补充了一句，“温绻，我是真的很生气。”

　　“我知道错了，消消气，奶茶多喝几杯，我请好不好？”

　　“你这次回来，要不是我联系你，你也没打算再和我们联系对不对？”

　　温绻想问你哪儿来的联系方式，但考虑到问这个问题可能又得挨一顿骂，默默把问题憋了回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先是好好叙旧了一番，而后关切地问：“思洋，这两年你过得好吗？在做什么工作？我记得你以前说想做医生。”

　　成功转移陈思洋的重点，她撩了撩深棕色的卷发，“就是做医生啊，在川市一院，这次是休假了回来待几天，过两天还有一个大手术要做。”

　　见她提起这份工作时的态度，显然挺满意，温绻也替她开心，“那很好啊。”

　　“你呢？一直在法国？”

　　“嗯，我外婆过生日，打算下周回去。”

　　“一走走这么多年，回来这才几天又要走？”

　　陈思洋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些，指尖无意识地点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发出微弱的声响，温绻注意到了，她知道这是陈思洋在内心里组织语言的习惯动作。

　　果然，下一秒就听她犹豫着问，“绻绻，你这次回来，见过……沈於吗？”

　　温绻立刻联想到，或许是沈於给她的联系方式，她坦白说见过。

　　陈思洋问：“然后呢？”

　　温绻反问：“应该有然后吗？”

　　“你们俩就这样算了？”

　　“六年前就算了。”

　　安静了片刻，陈思洋撑着额晃着手中的奶茶，良久后，叹了口气，“绻绻，其实我想不明白，我们整个宿舍的人都搞不懂，你们那时候那么好，什么事也没发生，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分开了呢？”

　　温绻笑了一下，没什么情绪的那种，“可能是两年了，双方都没什么感觉了吧，那时候太小，年轻不懂事吧。”

　　“没感觉？你在骗自己吗？”陈思洋接下来的一番话像锋利的刀片，一字一句扎进了温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你不知道，你刚离开那段时间，尚德每一次放假，我们都能在校门口看见沈於，谁都知道他在等你，可是大家也都知道，你转学了，不会再回来了，他在那里不可能等到你。”

　　温绻仿佛能通过陈思洋的这段话，看见六年前每周等在尚德门口的沈於，该有多孤寂，该有多失望，她不敢继续想。

　　“你们刚开始在一起我总怕你吃亏，我以为沈於这样的人最后会伤到你，可是没想到你比他狠心，他比你长情。”

　　“绻绻，这六年我不知道你变了没有，毕竟六年这个数字太久远了，有太多可能，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沈於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