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风在说话》果汁甜椰

6、第六章

　　课桌正中间摆放着一瓶矿泉水，藏在一叠厚重的书前。

　　温绻支起胳膊撑着右脸，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瓶水看，讲台上的班主任唾沫横飞地说着假期注意事项，让各科课代表上黑板写假期作业，严厉地叮嘱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完成作业。

　　陈思洋在黑板上写完英语作业，拍拍手头的粉笔灰，下来时发现温绻还在发呆，她经过温绻的座位，故意伸手拍翻了竖着的那瓶水。

　　温绻回神，慌忙扶正矿泉水瓶，抬头对上陈思洋意味不明的笑。

　　讲台处的班主任在这时摆摆手说放学，整个班的同学顿时一哄而散，教室里瞬间空了一大半，陈思洋拎起书包坐在温绻桌前的空位上，转身趴在她桌上，扫一眼她桌上的矿泉水说，“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呢？”

　　“你说，沈於是不是顺路并且顺手把这瓶水塞我帽子里的？”水瓶在她的手掌里翻了一圈，凉凉的温度贴着掌心。

　　陈思洋回想起半小时前在操场上的那一幕，用力摇头，“当然不是了，一点也不顺路，他本来都要走了，然后突然就翻过护栏，特意去塞了瓶水给你，然后才离开。”

　　顿了两秒，陈思洋问：“温绻你们该不会认识吧……”

　　说不认识也没人会信，不认识的话为什么会特意在她跑完后送了一瓶水过来？但说实话好像也不太好，说他们曾经是异父异母的继兄妹，万一会影响到他呢？

　　温绻压着下唇思来想去，最终说，“算吧，小时侯……是邻居。”

　　“哇。”班里另一个还没走的女同学收拾好了东西经过这儿，听到两人的话题，凑了过来，“青梅竹马啊，又重逢在高中，好像有点浪漫啊。”

　　温绻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含糊讲了几句后闷头开始整理作业本，一本一本往书包里塞，女同学顿感无趣，已经离开，陈思洋靠着椅背在等她。

　　两人一起出学校，在公交站牌分开，陈思洋家离学校近，步行就足够，温绻独自坐在站牌前等公交车。

　　深秋渐近，满地枯黄的落叶，傍晚的风带着清澈的凉意，卷起枯叶在空中打着转，落日的暮色浸染了大半个天空，万叶凋零之际，竟生出一种恬静的意境。

　　刚驶过一辆118路车，温绻顾着和陈思洋聊天没来得及赶上，下一班车大概在十分钟后，她百无聊赖地在水泥路上磨着鞋尖，想着这个无聊的假期该怎么过。

　　还不如不放假呢，如今一个人住在扬城，连个伴也没有，这小长假得多无聊啊。

　　……

　　沈於和队友从便利店出来，几个爱闹的队友一如既往地在前面打闹着，他带上便利店的门，回身一抬眼，便意外地看见对面公交站牌处低着头等车的温绻。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已经换回了校服，百褶短裙衬得一双腿挺修长，他想，曾经那个迈着小短腿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他停的这两秒，立即有细心的队友注意到，回头想催他快点，条件反射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女孩子，刚想起哄两句，很快认出了坐在公交站牌的温绻，“啧，那不是在厕所外面给沈於递糖的小姑娘吗？”

　　“就是后来沈於在操场给人送水的那个妹子？”个别队友比当事人还来劲，“怎么说，这叫礼尚往来？”

　　沈於凉凉地扫他们一眼，脸上没什么神情，“零食堵不上你们的嘴？”

　　“行行行，吃人嘴软。”几个大男孩各自抱着一袋零食，“我们马上闭嘴。”

　　终于安静了点儿，沈於的目光没有再往那边投，沈斯礼来了电话，说今天工作结束的早，顺路过来接他，让他在校门口等一会儿。

　　近些年他生意的重心都在扬城，为了方便还在上学的沈於，干脆带他一起搬过来暂住几年，离得近一些，他也能多照顾一些。

　　……

　　等了五分钟左右，公交站牌又过来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学姐，温绻下意识挪了挪位置，坐在长凳的最边缘，抬手打理着被刚才一阵风吹乱的头发。

　　温绻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

　　一开始她没在意，只当是同样等车的同学，专注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弄完了之后侧过身子远远看着街道的尽头有没有118路驶过来。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突然出声，“喂。”

　　脆甜的女声引得温绻转头，视线里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挂着柔软的笑，语调和善地开口，“学妹你好，我是尚德高三二班的。”

　　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同行的女同学，以一种打量的不太善意的目光看着温绻。

　　温绻眨了眨眼，“有事吗学姐？”

　　女生没说话，她身后某个抱着臂的短发女同学抢先说：“怎么，学姐没事不能找你啊？”

　　温绻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有病，“学姐说话有必要这么冲吗？”

　　“还有更冲的，听不听？”

　　“行了。”女生出声制止完，仍旧是那种温柔的态度对着温绻，“我叫沈成意，确实是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好奇，想跟你了解一下沈於。”

　　果然。

　　从她们的态度，温绻就猜测大概是冲着沈於来的，心想着尚德的高三这么闲吗？有时间在这儿堵她放学，不如回去多做几道题呢，反正在她这里什么也挖不出来。

　　“不知道学姐想了解他的什么，但是，我和他不熟啊。”温绻说得很真诚。

　　短发女同学立刻冷哼，显然是不相信，“不熟他给你送饮料啊？学妹想好了再回答。”

　　不远处驶来了118路公交车，缓缓在站牌前停下，温绻起身，抬步踩过枯黄的落叶，声音清脆，“车来了，我先走了。”

　　“只是想问一问你和沈於的关系，有那么难回答吗？”短发女生拦住她，“在这装给谁看呢？”

　　公交车门开启又合上，再一次驶走，连错过两班公交，温绻也来了脾气，“我和他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

　　她的脾气好的时候特别好，坏的时候也特别坏，通常取决于别人对她是怎样的态度，眼前这个人两次三番冷言冷语的，她也没必要给好态度。

　　说完直接推开她，没心情再继续等车，温绻盯着街道来往的出租车，往前跨了一步，想拦车的同时又被女生拉回去。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从头到尾阴阳怪气的好像是学姐你吧？”温绻笑了一下，侧头看向依旧坐着的沈成意，“还有这位学姐，这么想了解为什么不去问本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吧。”

　　沈成意在这时总算愿意站起身，两步走到温绻面前，她笑得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温绻，学姐给你提个醒，刚进学校就乖一点，脾气这么冲，以后在学校会过得很不开心。”

　　饶是脸上挂着多柔和的笑，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却是很明显。

　　“她过得开不开心，不用你们费心。”

　　突如其来插进来的一道男声，让站牌处的几个人皆是一愣。

　　沈成意最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嗓音极轻，“沈於……”

　　这个名字念出口，四周一瞬间就静了下来，温绻后知后觉地转头，沈於站在她身后。

　　落日余晖勾勒出身形清冷的轮廓，他神情寡淡，没看这里任何人一眼，倒是低下了头，眸光落在温绻惊愕的脸上，他没说什么，迈着大长腿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女孩并未跟上，他停步回头，声线磁性，“温绻，过来。”

　　这四个字，像是突然唤醒了温绻，她反应过来立即大步跑过去跟上他刻意放缓的步伐，开口前先清了清嗓子，她喊：“沈於？”

　　“嗯。”沈於把她往左边拉，是下意识的动作，以前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因为她比较活泼，走路也蹦蹦跳跳，沈於习惯让她走在里边。

　　温绻回头看站牌前的那几个女生，还保持着原先的姿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确定距离够远了，她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哥哥。”

　　“嗯。”他又应了。

　　仿佛有一朵花随着他这声简单的应答在心底悄然开放，温绻心情的愉悦程度直线上升，走在前面的沈於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温绻一时没收住脚，撞上了他宽阔的后背。

　　吃痛地哼了一声，温绻捂着鼻子看见他转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来不及捕捉这笑意，沈於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住哪？”他问。

　　温绻闷声回：“绿湖景苑。”

　　他打开车门让温绻上车，替她关上门，又在副驾驶的窗口付了钱，和司机沟通了几句后往后退了一步，出租车很快启动。

　　司机把着方向盘，笑吟吟地从后视镜看了温绻一眼，“小姑娘，男朋友很贴心嘛。”

　　“叔叔，他不是我男朋友……”

　　温绻垂着头把玩着书包的肩带，原本愉悦的心情直线下降，怎么就这样突然把她送上车了，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呢。

　　她扭头，透过后面的挡风玻璃，已经看不见沈於的身影了，只有秋日萧条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