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菲莉斯》箫文森

29、第二十九章

　　开了春，暖和了没几天，便开始阴雨绵绵，不见几时阳光，今日却是难得，阳光盛得很。
　　秦菲和Louis挤在窗边的一张单人沙发里，Louis将秦菲圈在怀里为她讲故事，秦菲靠在Louis的肩头，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但仍然不愿离开，贪恋此刻身上的温暖，秦菲侧过头凝视Louis的侧脸，其实身边的这个男人才是她这一生真正的暖阳。
　　“Louis，快说我爱你。”秦菲突然打断Louis，有些霸道地说道。
　　Louis收起故事书，微微侧过头，凝视着秦菲近在咫尺的脸庞，她的发间已有了好些银丝，但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年少的她，还是年老的她，他都爱，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秦菲离开他的肩头，为他短暂的沉默感到微微的不悦，她用自己的头撞了一下他的，“不说的话，小心被家暴。”秦菲的眼睛微微眯起，半是娇嗔，半是威胁。
　　“家暴？”Louis缓缓重复道，眉微微皱着，眼里带着点点疑惑和笑意，似乎在揣摩这词里的内涵。
　　秦菲却有些失神地望着Louis思考的样子，心中欢喜着又懊恼着，欢喜这个俊雅得没话说的男人属于她，又懊恼自己上了岁数却还是同少女般轻易为他心乱。
　　“Phyllis，家暴是指侵犯我吗？” Louis转过头，对上秦菲痴痴的眼神。
　　侵犯？他的思考结果就是家暴=侵犯？嗯，不能错过任何调戏Louis的机会！秦菲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吻就落在了Louis下巴上。
　　如蓝宝石般的光芒从Louis的眼底一闪而过，Louis低下头，抵着秦菲的额头，笑道：“如果是这样的家暴，那我可以两者兼得吗？”
　　“嗯？”秦菲活动了一下一直盘着的腿，然后理所当然地把腿搁在Louis的腿上。
　　“说了我爱你，还要家暴。”Louis说得轻松，另一只手揽着秦菲的双腿，避免它滑下去。
　　“那你先说我爱你啊！”秦菲搂着Louis的颈项，有些调皮地说道。
　　Louis倾身，在秦菲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爱你，Phyllis。”
　　“嗯，听到了。”秦菲笑着凑上前，吻上Louis的唇。
　　Louis吻得很浅，即使秦菲开始得热烈，回应得急切，他仍慢慢地，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秦菲的唇形。秦菲轻轻咬了一下Louis的嘴唇，告诉他她的不满，Louis却轻笑出声，用手轻轻捏了捏秦菲的脸颊，仍不肯给她一个热烈的吻。
　　窗外的阳光照得秦菲肩头暖暖的，却比不过此刻她唇上的暖意。
　　秦菲的双手轻柔地攀在Louis的肩上，风扬起浅色的窗帘，散去了停留在秦菲肩头的暖意，撕裂般的痛，猝不及防，来势汹汹，Louis的外套领子猛地被攥紧，指间泛白，不知所措，吻，刹那间热烈，Louis将秦菲打横抱起，站起身，来回在屋内踱步，吻不曾中断，秦菲紧紧环住Louis的颈项，她深陷在痛苦里，不被救赎，而他是她唯一喘息的机会。
　　一场彻骨之痛后，她总是要昏睡很久，连给他一个微笑的力气都没有。
　　Louis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纸袋，走到窗边坐下，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件，这份文件他其实已经看过许多遍，只是真的难下决断，只是只要牵涉到她，他的理智和坚持就会动摇。
　　被风吹起的窗帘遮住了Louis的肩头，他赶忙起身，将窗户关紧，走到秦菲身边坐下，几缕吹乱的发贴在她的脸颊上，他轻轻为她拂去，他嘴角有笑意，眼中有一如既往的温柔，心间却是心疼和不舍在泛滥。
　　院子里的几株迷迭香在风中轻轻的摇摆，无助而柔弱，惹人怜爱，惹人心疼。
　　“你怎么了？”秦菲突然睁开眼说道，她的声音很轻，就像外面的风一样抓不住。
　　听见她的声音，心猛然收紧，不舍和心疼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他。
　　“你怎么了？”秦菲又问道。
　　见他只是凝视着她沉默，秦菲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冲他笑。
　　“我没事的，我......”
　　“我知道。”Louis拉住她的手，出声打断她的宽慰。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秦菲忍不住皱起眉，“有些什么是不可以和我说的吗？”
　　“不是的。”Louis俯下身，与秦菲额头相抵，他的眼中充满令人心疼的犹豫和焦灼。
　　“我只是......”心里的这些心情，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那是什么？”秦菲瞥了眼单人沙发上的资料说道。
　　他的身体突然僵硬。
　　“我不同意。”她似乎是笑着说的。
　　Louis一怔，他凝视着她的眼，大脑突然变得有些迟钝，她的眸子亮亮的，好像盛着星子一般。
　　“我不同意。”秦菲又重复道。
　　“你知道了？”他仍旧有些犹豫。
　　“安乐死。”她轻飘飘地说出这三个字。
　　Louis的眼中却染上痛苦的神色，“Phyllis，这样太痛苦了......”
　　“我不愿意。”她带着哭腔，却那么坚定。
　　“别哭。”Louis急忙去吻她的眼，她的唇，颤抖着，不舍着。
　　“Phyllis，没关系的，你还会再为人，我会回到图书馆等你，我们还有无数的时光。”
　　“不。”秦菲摇着头，搂住Louis的颈项，她的泪弄湿了他的衣领。
　　“下一世？你知道要等多久吗？60年？还是更长？”她埋在他的颈侧问道。
　　“Phyllis，没关系的。只要你会来，无论等多久我都愿意。”
　　他捧着她的脸，继续与她额头相抵，“我等待总好过你日日忍受着这样的彻骨痛。”
　　她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Louis，你不忍心我承受这样的痛，我又怎忍心你在等待里煎熬。”
　　话已至此，这般恩重情深。
　　话已至此，这般痴缠难舍。
　　他仍欲说服她，她却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所有用来说服她的话。
　　迷迭香静静绽放，白天已进入尾声，太阳看起来有些疲累。
　　影子被拉长，秦菲转过身去看，忍不住向Louis靠近，看着两人的影子依偎地更近，她眼中的温柔比此刻夕阳更动人。
　　他的影子倒映在她眼中，她微笑着，感到幸福而满足。
　　他凝视着她的侧颜，温柔中难掩忧伤。
　　我们的离别早被写定。
　　我们的每一天都在幸福，我们的每一天都在靠近离别。
　　喜与悲携手共进，却不必悲伤，却不必哭泣。
　　那里的烟雨，这里的落花，不记得你我别离重逢，恩重情深。
　　却有你，跨越世纪，逾越时光，铭记你我的朝与夕。
　　光一点点吞没黑暗，Louis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不悲不喜，整间屋子越来越亮，秦菲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未读完的那本故事书静静躺在她枕边。
　　而她安静地睡着，随着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着。
　　阳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将她渲染的有些不真实。
　　Louis坐在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边看书边等她醒来，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颊。
　　仿佛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秦菲终于缓缓睁开眼醒来。
　　看到床边等待着的Louis，秦菲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握他的。
　　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的时钟，心中苦笑，她已是醒得一日比一日晚了。
　　“起来吃点早餐好吗？”Louis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说。
　　秦菲摇摇头，她不想吃早餐，只是觉得累。
　　Louis见她连续好几日都是这般模样，心中已是了然。
　　“那要不要听故事？”他笑着又问。
　　“嗯。”她也笑着点点头。
　　他拿起枕边的书，挑了她最喜欢的说与她听，她也安静听着，脸上总是带着笑。
　　那只秦菲不顾Louis反对一定要养的白毛小狗此时也跑来，趴在秦菲的床边，无言守护。
　　只是，故事还未说到一半，她便又沉沉睡去。
　　Louis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起身走到窗边，倚着窗台，看室外的一片初夏，心中百转千回，离别近在眼前，谁都不忍提起。
　　两世的别离，两世的痴缠，即使知道还有相聚时，却仍想紧抓着她，不肯放她离去。
　　“Louis...”秦菲痛苦地唤着，紧抓被褥的双手煞白。
　　“我在，我在。”
　　Louis用力握着她的手，好让她清晰感觉到他在她身边。
　　“疼，好疼......”秦菲睁开眼，泪水盈盈，看不清爱人的脸，连呼吸都好痛。
　　“Phyllis......”Louis无助地唤着，俯下身，用额头抵着她的，与她相缠的手忍不住颤抖，隐忍多时的泪滴在她的脸庞。
　　秦菲几次张口，却都无话，疼痛将说话的力气都剥夺。只能努力仰起头去吻他的唇。
　　原来，吻的味道是咸的吗？
　　谁的泪在决堤？
　　谁的痛更彻骨？
　　冰冷的机器发出刺耳的声响，冷漠而无情。
　　悲伤浓到极点，离别在两人唇间。
　　与他相缠的手陡然松开，吻在这里停下。
　　他轻唤：“Phyllis，我的Phyllis，安心地睡吧。一生，无论有多苦；一世，无论有多难，都有我在等你，都有我在爱你。护你千秋万代，许你地老天荒。”
　　一生好短，等待好长。
　　爱你好美，想念好伤。
　　Louis从沉睡中醒来，阳光刺眼，过客匆匆，一排排书架，一张张桌椅，却不知你的气息停留在哪。
　　今夕何夕，聚散离合，分不清梦境过往。
　　颤抖着回忆，你明眸红唇，你嬉笑怒骂，你眼角眉梢的温柔，你曾留在我唇上的温度。
　　夜半无人，月冷星稀。
　　独自描摹你的模样，静待你的归来。
　　我亲爱的Phyllis。
　　你可知，
　　有你明媚一笑，我百年孤独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