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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承君一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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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她发起了高烧。
大床上,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脸颊上病态的通红一片,甚至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疼……疼……”
昏迷的沐寒无意识的喃喃,额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沾湿了身下的床单。她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痛苦,像是陷入了梦魇中。
“呼哧……呼哧……”
剧烈的喘息声。
夜色中,她拼命地往前跑。
身后,似乎有巨大的怪兽举着利斧在追赶她,它张着血盆大口,似乎等她一松懈,就要把她吞进肚子里。
她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但腿就像灌了铅,她越跑越慢,越跑越慢,终于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她害怕地闭着眼,缩成了一团。
逃不掉了,已经逃不掉了。
她就要像……一样,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啊——”
她害怕地尖叫起来,声音撕心裂肺,穿透了沉沉的夜幕,远远地传开来。
“你没事吧?”
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越发地害怕,只觉得毛骨悚然,肩膀上的那只手就像魔鬼的爪子,她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打掉那只手。
“冷静下来。”那道声音低沉而柔和,慢慢抚平了她的恐惧与不安,“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很安全,等你冷静下来,我带你回家……”
仿佛一股奇异的力量,她慢慢地安静下来。
她抬头,只看得见一截光洁的下巴,他的轮廓在逆光之中,看不真切,依稀能感受到,这是一个极俊秀的男人。
“你要记住,别让恐惧操控了你,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必要的伪装自己……”
那双温暖的手渐渐远离,他的声音也逐渐微弱直到消失,她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哐当,哐当……”
那个怪兽又出现了,就在她身后,硕大的眼睛瞪着她,它举起了斧头,高高地砍了下来——
“啊!”
她猛然坐起身,意识到这只是一场噩梦后,她放开攥紧的拳头,松快地呼吸着。
怎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呆呆地转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他还是那副休闲的打扮,只是眼底沾上了几分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连袖子也胡乱地挽起。
莫名的带了些颓废。
沐寒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好像有人用酒精给她擦过身一样。她迅速扫了一眼身上的衣物,不是原来穿的休闲装,而是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
至于谁给她换的,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一目了然。
她的脸上不由带了两朵红云,如同一朵清清冷冷的红莲,泛[春][色],濯清涟却不妖。
“这是哪里?”
许湳柏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羞涩,他饶有兴味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当然是我家了。”
“你家?”
沐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疑惑的样子十分呆萌可爱。
法律上已经死亡的人,还有家?
细心地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感觉到不烫以后,许湳柏顺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难不成,沐小姐要让我倒插门?”
这里是没出事前,他用假身份购置的一处房子,也是他给自己安排的一处容身所,一条退路。
本来没想让第二个人知道,但他确实不想做上门女婿。
“你……”沐寒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她心头一颤,默默地低头阖上眼,“许湳柏,我会当真的。”
所以你不要开玩笑。
“怎么办?我已经当真了。”许湳柏靠近她,面对面眼对眼,“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
他的眼睛很亮,也很认真,就像两颗宝石熠熠生辉。
沐寒突然觉得心头一热,千帆过尽身畔有你,那种失去又得到的惊喜感让她不由落下泪来。
她轻轻地吻上他的脸颊,珍视而庄重,就像是庄严的宣誓一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许湳柏,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以后,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她看上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的她身边。
“承君一诺,必守一生。”他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缱绻缠绵。
“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赚了。死一回,得了个媳妇,这要再来一次,我们一家三口不就全了?”许湳柏促狭地盯着她,话里话外一点都不正经,但他的表情却正经得像是在进行学术讨论。
“许教授,想上船,一定要先买票。”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沐寒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而且,我未满20周岁。”
说着,她还俏皮地眨眨眼,跟邻家女孩一样亲和可爱。
这下许湳柏倒是有些讶异了,一直以来她的行事手段老练狠辣,倒是让自己忽略了她的年龄,现在看看,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少女的婴儿肥,确实稚气未脱。
未满20周岁,未到法定结婚年龄。
想到这,许湳柏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眼,“这么看来,我是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听过买椟还珠的故事吗?”她干脆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
“楚国有个商人,他用名贵的木兰雕了一只装珠子的木匣,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最后郑人买了匣子,却把里面的珍珠还给了他。”许湳柏用低沉的嗓音讲了这个故事,指尖轻点在床架上,若有所思。
“那你说,郑人会觉得这是一笔亏本买卖吗?”
买椟还珠,木匣子是他所求,珍珠非他所求,亏本吗?不见得。
“不会。”
“要是那个匣子是潘多拉魔盒呢?”
盛满了不幸与灾难的潘多拉之盒,就像她一样,就算她的外表还是年轻的模样,但心里却像老人一样,历经沧桑,趟过黑暗,甚至手染鲜血。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许湳柏抬起手,轻轻地将她环在怀里,“那郑人一定是一个恶魔,他需要魔盒。”
正如许湳柏,需要沐寒。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了他怀里。
这一刻,沐寒终于确定,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有一个男人,愿意与她一起承担所有的罪恶,与她共享余生的喜或悲。
这是她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谢谢你,许湳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