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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生梦 ...

  •   “相公,给王大人的醒酒汤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你也喝了吧,不然明早该头疼难受了。”清荷双手端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醒酒汤,青衫玉带,亭亭而立。
      东厢房前只剩枯藤的葡萄架下,夫妻间的温情氤氲着腾起的水汽。
      陆瑜眼色微暗,并不接碗,一把揽过她的纤腰,抵在白柱上。
      “相公,汤该撒了。”清荷不适应这忽然的亲密,不由后退,退无可退,后背是冰凉的支柱。
      “无妨。”热气喷到她莹白如玉的脸上,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对方的身影。清荷心头一悸,凉薄的唇瓣印上她的,细细描摹她好看的唇线。清荷不由闭上眼,忽觉颈间像被针刺了一下,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了去,手中的碗晃悠了两下落在地上碎了,褐色的汤汁在清荷的褶裙上留下了难以去除的污迹。
      陆瑜在她耳边低低地,仿佛在说动听的情话:“对不起。”温柔的藤蔓又悄然缠住了她的心神。
      对不起?清荷脑海中不由呈现出凌缃那张盛气凌人的脸。
      说是只求相敬如宾,但自己还是动心了。
      谁又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相公呢?
      到底我还是心中有怨的啊。
      不然,此时此刻听到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有种鼻头酸酸的感觉呢。秀眉一挑,看来相公对她还是有情的,唇边也扬起幸福的弧度。
      “王大人不喜欢别人服侍,你们都下去吧。”陆瑜搂住快要软成一滩春水的清荷,对院里还在忙活的人吩咐道,转头对青黛她们淡淡道:“你们也先回去,我与夫人有话说。”
      青黛和梅香等人心中欣喜,哪敢杵在那坏了老爷和夫人的好事,急匆匆地走了。
      背着光,清荷看不清陆瑜的脸色,又往他怀里偎了偎。
      陆瑜打横抱起瘫软在他怀中的佳人,踢开准备好的厢房。直到被安放在床榻上,清荷才察觉不对,想要支起身子,却是不能,连说句话都好似病入膏肓之人:“相公…你…要做什么?”只能瞪着双难以置信的大眼,夹杂着惊恐。
      陆瑜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索性背过身,独留一个决绝的背影,声音没有半分温度:“你…好好的。”随即对着阴影恭敬地说:“王大人,春宵一刻。”转身离去,阖好房门。
      先前屋里暗,没看见坐在一旁的王朔。正是刚刚醉得不省人事的王朔。
      清荷听到陆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也渐渐坠入冰窟。
      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整理厢房、假意温存、屏退忠仆……
      陆瑜,你这个畜生。竟然暗算自己的妻子。
      究竟是有多爱一个人,才能绝情地将另一个人赶尽杀绝啊。
      清荷眼里满是忧伤,定了定心神,坚毅地说:“王大人,朋友之妻不可欺。陆瑜糊涂,难道您还不明白吗?这事于我二人是有违伦常,大逆不道之举啊。”
      王朔哪会就此放手,看着如俎上羔羊的清荷,早已心猿意马,是不可能听进她的话的。快步走到窗前,依旧平素那衣冠楚楚的模样,却一把捉住清荷的柔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如同抚摩上好的羊脂白玉。
      “弟妹的手嫩得跟白玉豆腐似的。”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越来越深,宛如要把清荷吸进去。
      清荷挣扎着想要抽出手,讥讽道:“你就不怕是陆瑜设个局套你么?”
      此言一出,王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笑道:“我作客府中,已酩酊大醉。你又怎会独自一人来我厢房呢?”说罢又抚上清荷故作镇定的小脸,“我只消说是弟妹为了给陆贤弟谋个官职,不惜牺牲色相,趁我醉酒行苟且之事。你说是吧,弟妹?”暧昧地翘起尾音。
      清荷只觉得他每一下触碰都让人恶心,嫌恶地撇开头想摆脱他的魔爪,心下恼火:“你…无耻。”与其说是穷途末路的泄愤,不如
      说是柔若无骨的邀请。
      王朔慢条斯理地解着清荷的罩衫,勾着唇角:“我再混帐,也不会为了上位,眼睛都不眨地妻子送与他人亵玩。”
      清荷瞳孔倏地放大,竟是为了官职么?更觉遍体生寒。
      “别闹了,好好享受吧。”王朔褪尽衣衫,覆身而上,“你不是独守空闺多时么,他陆瑜不识佳木,就让我来帮他撒些甘霖,滋润滋润吧。”
      “畜生…唔。”余下的话全被王朔吞了去。
      咬着牙平躺在床上,任由人翻来覆去的折腾,渐渐没了知觉。
      清荷悠悠转醒时,外头天还未亮,嫌弃地费力挪开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忍着全身的酸痛下床拾起地上散落的珠钗、凌乱的锦衣,收拾自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昨晚并无甚不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有些东西无可逆转地改变了,她不可能再是从前的自己。
      出了厢房,不觉踩到了什么。原是昨夜摔碎的瓷碗。
      眼里干干的,泪在昨夜已经流尽。
      不顾拂晓地上的阴冷,跪着捡拾。故意将自己的手指割得遍体鳞伤,眉间藏着隐忍。她最怕的,就是疼啊。
      可这一下下的疼痛才能让她清晰地忆起昨夜的屈辱。
      碎片被包在沾了血的帕子里。
      清荷没有回自己的燕苑,而是径直去了陆瑜的书房。
      屋内燃着一盏孤灯,摇曳着灯花,随时都会熄灭。
      门外并没有守卫或小厮,或者说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守夜的下人。陆瑜,你倒是做得天衣无缝啊。清荷心中冷笑。
      并未叩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中只有陆瑜一人,正在批阅案牍。见来人是清荷,才搁下笔,却是相对无言。
      清荷睁着空洞的双目,如同鬼魅一般移到案前。
      将裹着碎片的帕子垂直丢在桌上,帕中碎片飞溅,割伤了陆瑜额角,一道红痕愈见鲜明。
      陆瑜也不恼,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淡淡道:“要是累了,便在这里歇歇吧。等天亮了,我们一道出去。”
      累了?不,是死了,心死了。
      一道出去?你倒是好盘算,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么!没人看见难道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清荷没有动,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自嫁于你,侍奉婆母,友睦叔妹,也没有怪罪凌缃僭越之作为,当得上德言容工四字。”声如断弦呜咽,却无一丝哀怨,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瑜眼中的清荷确实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也是于心不忍:“我…知道。”起身握住清荷的素手,诚恳地劝说:“这事我遮掩得很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坏了名声。”
      “嘶——”清荷秀美轻皱,陆瑜才发现她的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是被碎片割伤的:“你去拾那碎片作甚,怎得这么不小心,来,让为夫给你上药。”俨然好丈夫的作态,生怕弄疼她。
      若真是在意她,又怎会她叫疼才察觉她受了伤。
      “自欺欺人。”清荷无情地吐出四个字,避开他的手。
      陆瑜脸色也开始转阴,硬是扯出笑:“怎么会呢,夫人献身是在为为夫分忧,我感激不尽,今后必当对夫人百般宠爱。”
      清荷空洞的黑眸似有松动的迹象,双唇翕动,朝他的印去。
      陆瑜似是未料及她的举动,不由向后退去。不过,清荷并没有漏过他眉峰见闪过的嫌恶。
      没有再向前,清荷隔着空气戏谑道:“陆瑜,这就是你的百般宠爱?”
      明明嫌她脏,还要装什么深情。
      “我只是…你忽然凑上来——”陆瑜还想狡辩,清荷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喋喋不休:“既然勉强,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清荷轻笑出声,唇角挂满讽刺,看起来竟有几分妖冶。
      陆瑜脸上温柔的面具彻底裂了,理直气壮道:“木已成舟,你要闹坏的也是自己的名声。”
      清荷唇边笑意不减:“这才是我的相公呀。”
      “你到底想要怎样?”陆瑜竟有些不敢看平日温顺的妻子。
      “送我走吧。”清荷收起脸上的不屑,顿了顿道:“我只愿下半生吃斋念佛,青灯长伴。”
      陆瑜震惊地望着她,没想到她前来质问只是为了这个。
      “府中也设有佛堂。”陆瑜长叹一口气。
      “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
      “天亮了,我们走吧。”说罢不再看他。
      “…好。”看着清荷孤绝冷然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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