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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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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低垂,阴雨连绵,街上来来往往皆是披着蓑衣,举着纸伞的行人。阮籍站在门外透过雨幕看了许久,此时,一顶蓝色的轿子从街角而来,他赶忙撑起伞迎了上去。
轿子在府前停了下来,轿木前倾,蓝色的帘子掀起,一人从轿内出来。
“爹。”阮籍把手中的伞向阮瑀倾去。
阮瑀点了点头。
“如今,朝堂可还太平?”阮籍随着阮瑀进了书房,斟酌着问道。
阮瑀拍落身上水珠的动作稍一停顿,几步走向书案前,反问道:“何以作此问?”
对着老父的疑问,阮籍的眼睛不自觉地朝上飘。
阮籍看了他一眼,故意道:“宗儿何时开始关心朝中之事了?”
“今日白风见您三出家门……”
“哦?”
“可不是…爹,可是出了事?”阮籍拿白风做了挡箭牌,毫不愧疚地继续打听着,不知为何,他直觉得心中阵阵不安。
“无事…”阮瑀看着阮籍脸上明显的担忧,接道:“不过是为父打算三日后与你娘回趟许都,她也许久不曾回去看看了,心里惦记着,为父今日才入宫面圣请允。”
“不过是请允往许都,何需来回三趟?”阮籍嘀咕道。
阮瑀一拍桌案,斥道:“学问上不用功,倒钻研起旁的来了!”
阮籍随即驳道:“怎么说我也是当世名士,爹你也太小瞧自家人了。”
阮瑀不作声,心里却对阮籍如今的文名很是满意,抬起头看着将及弱冠的少年,想及往后的事,眸色闪过怜惜,愧疚,未免被看出异样,他转口道:“为父今日亦有旁事需忙,故而又出了两趟门,有何惊怪?”
阮籍不觉有异,连连点头。
“对了,今日怎不见子上?”阮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阮籍差点被口水呛着,脸上腾起红霞,胡乱应了一句:“他姓司马而不姓阮,不在这里有…有何不对?”
阮瑀但笑不语,这个孩子自小就是个高傲的,遇事鲜少有惊慌失措,更别提如今羞怯的模样,果真被司马家那小子给迷了去,哼!
阮籍看自家老父又是叹气又是冷哼,有些奇怪,道:“爹,怎么了?为何问起子上了?”
阮父摇了摇头,随后道:“宗儿可会疑惑为父为何轻易答应了你与司马昭之事?”
阮籍一惊,心下稍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爹自有思量,总是为孩儿好的。”
阮籍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有欣慰亦有种种不舍:“好,好…你若能明白为父的苦心便好。”
“爹…您是不是…”
“宗儿,”阮父沉下脸色打断阮籍的话,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横亘在额间,比往常更显得苍老几分:“这个天下不久便要改名换姓了,”他顿了一下,抬眸盯住阮籍,沉声道:“无论发生何事,为父希望你与子上莫插手其中!”
阮籍面上微惊,却并未出声,只微微点了下头。
“子上虽是司马家人,幸好不受司马懿看重,并未掺入其中,将来想必…那孩子倒是没那心思。”阮瑀知道阮籍在想些什么,出言道。
“你自小是个有主意的,又是凡事认定后便不会改变。为父知你心思,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你着实上心,确实是个值得托付之人。”阮父点了点头,笑了笑:“虽说你二人皆是男子,但既有情,亦懂担当,我便无可阻拦了,此中乱世,为父别无他求,只愿你平安喜乐,这也是你娘的心愿。”
“爹!”阮籍眼眶通红,他虽知老父不会对此事横加阻拦,却未想他已是事事为自己斟酌拿捏过,并非仅是因为此事为自己认定之事,而是双亲皆是认为子上是最合适之人,这才……万千感怀在此刻似有了出口,只觉得眼角湿润,脸上一片热烫。
阮父见此,心中亦是心疼,感慰,声音微哑,故意道:“男儿岂能轻易落泪,还不快擦擦!”
阮籍低头擦拭,连连应是。
阮瑀像是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看向阮籍,道:“你这性子执拗,往后须要改改了。”说罢,像是不放心那般,又添了一句:“往后若是…子上有了逐鹿问鼎之心,你定要狠下心,早些离了他。”
阮籍惊愕,半晌才道:“他无此意…”
“如此便好,只是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若是时局有变,你便得趁早退出,免得被殃及。”
阮籍知老父的担忧,虽对其顾虑不甚在意,却也郑重应是:“孩儿知晓。”
阮父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了,让管家备好马车,物什,三日后启程许都。”
“是,爹。”
阮籍退出书房,顺手掩上了门,将那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同掩入了门内。
阮籍从书房内出来之后就对上从大门外急匆匆向这边而来的白风。
“少爷,洛阳县官送来请柬。”
“洛阳县官?”
白风递上一张素简的红纸:“上面落笔洛阳县官周腾。”
阮籍乍一听觉得格外耳熟,打开请柬,不过聊聊几字,纸上起笔略表敬仰之情,借府中长子满月之际恭请阮公子莅临寒舍。
白风瞧着阮籍皱眉,道:“少爷若是不喜欢,我便去门外辞了周府管家。”
阮籍眉头微舒,抬头吩咐道:“不必,盛情难却,去给周府管家传话,明日定前往贵府道贺。”
白风回身去应了周府管家,心里却觉得奇怪,往常自家少爷对此等宴请嗤之以鼻,如今倒应得干脆,实在弄不懂少爷的心思。
隔日,白风从门口进来就看见门内一翩翩公子白衣上缀着枝枝红梅,行举质雅,令人眼前一亮。待他仔细一瞧,可不就是他家少爷吗!
“少爷,您还真上周府道贺啊?”白风开口就问。
“少爷我何时不守信诺?”阮籍没好气地回道。
白风围着阮籍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大人的面子也太大了吧,少爷为了道贺竟穿得如此喜气。”
“什么喜气!红梅寒冬俏立,此乃名士风范,少见多怪!”阮籍斥道。
白风窃笑,阮籍不理睬他,径自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