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叹》宋栀洋

1、第一章

　　幽静的院落被打扫得很干净。院内没有争奇斗艳的百花，没有华丽的装饰，只在中间立着两棵木棉，又在墙角处植了几株竹子，显得空旷寂寞。这不禁引人深思：院子的主人，该是怎样一个喜静的人？
　　一个小女孩坐在两棵已长得很高了的木棉树中间，正把玩着手中的花朵，她的身后是那座凄凉的宅子。不过她的眼里却闪着光，在这寂寞空旷的院子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又是一年木棉花开的季节了。记得有个人曾对她说过，每当木棉花盛开时，她便会回来看她。于是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坐在木棉树下，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承诺的实现。虽然她从未等到过那个人。
　　墙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这个地方很少会有人来。也许是大家早已忘却，在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小小的她。
　　小女孩被声响惊到了。娘亲！是娘亲来了吗？娘亲真的来了？她终于回来看我了！
　　她抬起头期待地望向紧闭着的门，想着：是不是下一秒娘亲便会推门进来看她了！
　　“啪嗒——”一个东西忽然从墙头掉下来——那是一个少年。显然，他的身手不错，要不然在落地时他便不会稳稳地站住了。
　　“呀！原来这里还有人住！”少年惊讶道。
　　而小女孩对少年的忽然闯入丝毫没有察觉。她依旧望着大门，屏住呼吸，好像只要她一呼吸，娘亲就会被她吹走一般。然而门没有被推开，一如往常。
　　少年也不再做声，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小小的，很瘦。她好像在想什么想得很着迷，连自己的误闯都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有朵红色的木棉花，跟她的衣服一样鲜艳。少年不禁想到，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经不住好奇，慢慢靠近她。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希冀。可在看到他后黯淡了。她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
　　少年被她眼神中的忧伤刺得有点痛。这个女孩，像瓷娃娃一样，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你是谁？为什么待在这里？”他问。
　　然而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少年望着她，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痛。这个女孩，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心慌的感觉。这个女孩，也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呢？”少年继续问道。但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他知道也许她不会回答。
　　小女孩一直盯着手中的木棉花。就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这朵花一样。
　　少年静静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决定放弃，准备离开。
　　“她会来看我的。”他突然听到她说。
　　“谁？”他转身问。
　　“娘亲会来看我的。她说过，当木棉花开的时候，她便会来看我。”女孩抬头望着少年。此时她的脸上流淌着泪珠，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得少年几乎睁不开眼。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上面挂着晶莹的泪珠。
　　少年有一丝慌乱。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可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孩又低下头去，看着那朵木棉花。仿佛那朵花是她所有的期盼。
　　“卿杳姑姑说娘亲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我，在晚上我睡着之后，她便会坐在我的床头给我讲故事。她说娘亲看到我总是很开心，娘笑起来可好看了。可是我等了一晚上，想见见娘亲，娘亲却没来。姑姑说当我想娘亲时，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那是娘亲的眼睛。她可以看见我。每天晚上，当太阳休息的时候，娘亲就会微笑地看着我！”
　　一颗珍珠落在木棉花上，碎了。在太阳的映衬下，木棉花却更加娇艳了。少年觉得自己的心猛得抽了一下。他心疼她。
　　“卿杳姑姑没有骗你，你娘亲就住在那些闪耀的星星上。她每天都看着你，保佑你。她希望你开心快乐。”
　　小女孩一愣：“真的吗？”
　　“真的！”少年用力地点头道，“所以你不要伤心了，因为这样你娘亲会难过的，你希望看到娘亲为你担心吗？”
　　女孩摇头：“不希望。”
　　“那就把眼泪擦干吧。”少年笑道，“女孩子哭鼻子可不好看。”
　　听到这些，小女孩擦擦眼泪，终于笑了。
　　这是他看到过的最美的笑容，单纯，可爱。它是那样让他着迷。他有些看呆了。
　　“这是木棉花。”
　　小女孩举起手中的花。少年伸手接过，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卿杳姑姑说娘最喜欢木棉花。木棉也叫木槿，我就叫沐瑾。这两棵树是我出生那年娘亲手栽下的。”
　　“沐瑾，沐槿，沐槿……”少年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后笑道，“沐瑾，我叫楚洛遥。我爹爹到安叔叔家拜访，我便也一同来了。他们在书房议事，我自己在安府逛着逛着就来到了这里。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这里好久没有人来了。除了卿杳姑姑会来陪我。”小女孩低下头去，好像有些难过，“我娘离开之前告诉我她很想我爹爹。可是爹爹从没来看过她。”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可少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他觉得自己手中的木棉花正隐隐发烫，像是要在手上灼烧出一个印记。
　　女孩的话语使他发现，原来她不是孤单，而是早已习惯，因为她从来没感受过热闹。
　　这一年，她七岁，他十五岁。
　　一个垂髫之年，一个舞勺之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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