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渡》廿四桥月

8、止于至善

　　林止对于昨天的所见所闻，是震惊又佩服，这些个风尘女子，竟是如此才艳双绝。夏箫今晚还想去凑热闹，林止却是一怒，“怎么，你还想拔得头筹不成？”
　　“窈窕佳人，君子好逑。你昨天不也看傻了。”夏箫挑挑眉。
　　“颠倒衣裳，不若色授魂与。再说了，你不是早有红颜知己了吗？”林止气的脸鼓鼓的。
　　“你说谁啊？”夏箫忍不住一戳林止脸蛋，很是不正经。
　　“好啊，你原来是如此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三心二意之人，你置赵凌嫣于何地？你见色忘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背弃我。再见，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永从此诀，各自努力吧！”林止直接扭头就走。
　　夏箫正想拦住她，易赞却突然带了句口信给他，他不得不马上回府。说起来，林止是怎么知道凌嫣和他的事的？嫣儿是……

　　林止脚下走的飞快，心里不仅愤怒夏箫的花花肠子，也愤怒这段友谊就此终结，他好歹也辩解一下吧？！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怒气冲冲，等林止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
　　正踌躇，只听一声，“这不是林公子吗？”
　　林止回头一看，瞬间心里犹如群鹿奔过。
　　素衣小童恭敬一笑：“这白玉发簪果真配极林公子，就是不知林公子可还记得我家公子？”
　　林止心头猛跳，“自然记得。”
　　“沈府就在附近，林公子不嫌弃，可否入府相聚？”
　　“盛情难却，劳烦带路。”天哪！！！林止心里简直咆哮，这是什么运气！！！简直不能再幸福！！！

　　沈府自是恢宏大气，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林止被小童引去别苑，书房里，隐约可见一人白衣胜雪。林止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只见沈璧修长的手执精致的紫毫笔，泼墨挥洒，宣纸上清晰可见“心如止水”四个大字。
　　他略一抬眼，轻笑道：“好久不见，林公子别来无恙？”
　　“甚好甚好。今日有缘再次相见，不知沈公子有何事？”林止强压住紧张的心绪。
　　“你看看我这幅字写得如何？”
　　“笔酣墨饱，字字风和雨，沈公子书法真是了得！”
　　“不如你也来两笔。”
　　林止笑道：“献丑了。”随即在纸上潇洒地写上“白芷”二字。
　　沈璧一见，连连称赞。三言两语间，林止与沈璧倒成了知己。原来二人同为书法上乘者，且皆饱览群书，不可不谓是相逢恨晚。
　　“不知林贤弟如此聪慧之人，可否有心仕途？”沈璧似是无意一问。
　　“这……山水之间意趣无穷，何求虚名。”林止讪讪一笑，怎么说呢，她可是女的......
　　“沈璧却是最为敬佩身居高位者。苟利国家，经世济民。君王天下事，在己为有责。何况谁不向往读书人的最高荣耀？相信凭林贤弟之才，绝非难事。”沈璧看向林止，目光清澈见底，却又深远悠长。
　　林止只感到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在她周身环绕。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我定不负所托。
　　如果这能与你比肩，我定不会退缩。
　　是谁曾叫嚣活出自己？而你的希冀又何尝不是我漫漫人生路的前行方向。
　　“沈大哥言重了，林止愧不敢当。不过有沈大哥的赏识，我定全力以赴。”林止思虑了片刻，最后还是郑重地点头。
　　“预祝林贤弟金榜题名。”
　　“真有那么一天你可得给我准备份大礼，哈哈。”林止灿然一笑。为数不多的不掺浓重喜悲的笑容，若是可以，为什么不能绽放得久一点呢？
　　“一定。”沈璧看向眼前志气满满的少年，眸光深浅，笑容清淡。

　　雕花楠木梳妆台前，葵姬淡淡看向镜中自己。
　　一幅幅活色生香的图画从她身后展开，雪娘侧卧在旁，虽是满脸笑容，却让人无法接近。
　　“葵姬，今晚可是你最重要的时候。我们准备了这么些年，你这朵花，只管尽情释放吧！”
　　“他还有其他的吩咐么？”葵姬只轻轻一问。
　　雪娘眸光稍冷，弯嘴一笑，“我的好葵姬，我们才是最亲的人，不是么？”
　　汝晴站在门口，紧咬牙关，我为红漪馆付出了这么多，我真的不甘心！雪娘，你为什么不看重我？就因为葵姬是鲛女么？哼，你可别忘了，鲛女也是有弱点的！
　　葵姬的思绪一时飘忽起来，重重迷雾之中，她只看得见那如阳光般的白衣。

　　林芷回到家，翠翠立刻拥了上来，“小姐，你去哪儿了？我一不小心跟丢了你……你不要老是丢下我嘛。上次……”
　　“别担心，我只是顺道去了友人家里拜访。爹他在家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谈。”
　　“老爷这会子正好在书房里。小姐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茶，翠翠来给你捶捶腿，看样子小姐你走的够远。”
　　“不了，我先去找爹。”林芷急急往书房赶。
　　一进书房，林芷瞧见她爹林景瑜正安静地看书，她深呼了口气，唤了声：“爹。”
　　林景瑜一抬眼，只见女儿风尘仆仆，不禁笑了笑，“这又是去哪玩了？”
　　“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哦？说来听听，莫不是芷儿看上了哪家公子？”
　　“爹爹，我想，考取功名！”
　　林景瑜一听，却是大惊，他立即放下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岂能儿戏？！”
　　林芷跪了下来，满脸坚定，“林家祖上便有入朝为官的传统，读书人应以天下为己任。当今靖朝看似繁华，实则早有祸根。商业兴旺，却是让富者更富，贫者愈贫。且不说富家子弟如何在奢靡场所豪掷千金，只见得一众百姓弃农从商，荒废耕织。民众不以学识渊博为美，倒关心何年何月又是哪家美娇娥问鼎花魁。江湖纷乱，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爹，女儿苦读经史，虽不为功名之资，却也想有所作为。何况靖朝气度包容，海纳百川，前朝曾有女子为官先例，靖朝又有何不可？”
　　其实也不尽然是因了沈璧而一往无前，林芷不是没有见过贫贱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都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巨贾之繁华背后，亦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阴险狡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其实，都明白的。
　　“入世为商，有什么不好吗？官场尔虞我诈，你孤身一人，又怎能护的周全。平平淡淡才是真，爹爹只想你一生幸福快乐。有文轩坊，林家可护你一生无虞，又何必去搅这趟浑水。”林景瑜虽明白女儿的心意，却不愿看着女儿冒险。
　　“女儿心意已决，但求爹爹成全。”林芷不为所动。
　　“芷儿，你可曾明白爹爹的一番苦心，你这样，我又怎么对得起……也罢，我知道你一向坚决。若是想去，就去吧。天高海阔恣意飞翔，林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快起来，别跪坏身子了。”林景瑜心知多说无益，不如，就放手让这孩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吧，他会理解的......
　　“谢谢爹爹！”林芷笑得开怀，眼角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