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45、玉裂（五）

　　夜已深。
　　“誉王殿下，”内府正殿，誉王与萧景琰正把酒言欢。
　　“殿下......”
　　酒过三巡，誉王已是有些薄醉之意，听见有人来扰，十分不快。
　　“去去去，不要搅了本王和景琰的兴致。”誉王十分不耐烦地冲门外的人挥了挥手。
　　“殿下......是......苏先生......”
　　“哦？”誉王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恢复清醒。
　　“是苏先生，那快请进来。”
　　“苏先生，您等等，我们殿下有些醉了，应该很快就会请您进去，您不要着急......”
　　门外陪着梅长苏的是誉王极为信任的一个师爷，平日里双眼朝天，连那几个常来常往的尚书也不放在眼里，但是对梅长苏，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梅长苏也不介意，既没有客气地与这师爷攀扯，也没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狂士模样，只是抄着手，静静地等待誉王的接待。可他越是这般，那师爷就越是紧张，总是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那师爷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素衣寡淡的年轻人，为何会让久经宦海侵淫的自己这般不安。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解释成，梅长苏身为江湖第一大帮的宗主，自然而然地会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吧......
　　“苏先生，减慢了，今日景琰在这，本王高兴多喝了几杯，对先生照顾不周，还请先生莫怪。不如，先生也进来同饮几杯？这兰陵老酒，当真是不同凡响......”
　　梅长苏淡淡地看了坐在誉王身边的萧景琰，轻轻点了一下头，便算打过了招呼，就如同两人只是仅仅相识而无深交一般。
　　“殿下客气了，苏某本就一介布衣，没有那么多讲究。今日殿下年宴，本该陪着殿下畅饮尽欢，只是苏某身子实在不济，撑到现在，已是筋疲力竭，还请殿下，让苏某回去休息......”
　　“嗨......”誉王一拍脑门，“这一高兴，我倒是忘了先生身体。怪我怪我。既然这样，那先生就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知身边护卫够不够，要不本王派府兵送你回去？”
　　梅长苏轻轻笑了一下，“承蒙殿下抬爱，苏某向来轻车从简惯了，实在不习惯身后跟着那么多人。等下，我怎么来，便怎么回去就是了......”
　　誉王向来知道梅长苏的脾气，便也不勉强，伸手一摆，恭恭敬敬地将梅长苏送到了二门外。
　　“更深露重，先生保重。”
　　“苏先生......请等一下......”
　　萧景琰忽然出声叫住了梅长苏，倒是让梅长苏一愣。
　　“靖王殿下不知有何吩咐？”
　　誉王也十分意外地看着萧景琰。
　　“苏先生......”
　　二人这般齐刷刷的注视，萧景琰也生了几分难为情之意，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含糊。
　　“苏先生可知竹惜去了哪里？她......没和先生在一起吗......”
　　“小惜？”梅长苏挑起一侧的眉毛，回头看见誉王，是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
　　心中千般念头回转，深吸一口气，梅长苏最终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竹惜自己。
　　“小惜去了景睿那里。若是还没回来，可能已经回靖王府了也说不定。”
　　“小惜不可能单独回去。”萧景琰明白，竹惜一向避免跟府里的两个侧妃照面，现下军中诸人都不在府里，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自己回去的。
　　“那就可能还在景睿那里吧。”
　　“苏先生，”誉王插嘴道，“毕竟前日才出了那样的事情，本王多一句嘴，不知小惜姑娘的安全，可有保障？”
　　萧景琰的黯然与不安，梅长苏尽数收入眼底，心中暗自叹息，英雄无泪，可也确实难过情关。
　　“这点还请二位殿下放心。盟里已经加派人手在金陵城内，如今，莫说是卓鼎风父子，便是大渝的玄布来了，也休想再动小惜一根指头。”
　　誉王看了萧景琰一眼，眼中笑意更浓。
　　“景琰，左右没有什么危险，他们年轻人，一时兴起，忘了时间也是有的，你放心便是。”
　　“是，誉王殿下说的是，还请靖王殿下宽心，不要因为舍妹而搅了兴致。苏某实在坚持不住，就此告辞。”
　　送别了梅长苏，誉王拉着萧景琰又进了内堂，一时之间，誉王的酒劲又冲上面门。看着萧景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命人将他挪至与自己同席。
　　“景琰，”誉王举着酒杯，拍着萧景琰的肩膀，眼中有一丝酒醉后的迷离。
　　“这些年你丝毫不近女色，没想到你对竹惜姑娘竟是这般上心。”
　　“五哥......”萧景琰一把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誉王，“五哥，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哎......”誉王一下子脱开萧景琰的手。“多不多的，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否认，这件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不过，五哥有几句话想提醒你。你若是爱听，便听，不爱听，便权当我是醉话。”
　　萧景琰无奈，只能稳稳地将誉王扶回席上。
　　“五哥有话，景琰洗耳恭听。”
　　“哈哈，你也不必这般拘谨。”誉王拿起青玉自斟壶，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清冽醇香的兰陵酒。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竹惜姑娘这般年轻貌美，又才智俱佳的女子。”誉王把玩着手中雕着镂空花纹的青花酒杯，眯着眼睛打量着萧景琰。
　　“......如果我是萧景睿，怕我也会动心......”
　　“五哥......”
　　“哎，”誉王朝着萧景琰摆摆手，“我说了，你要是愿意听便听，不愿听，便当成耳边风就好。景琰，萧景睿虽生在谢玉手中，可却是难得温厚至纯，又天性雅致侠义，无论是在金陵城的世家公子中，还是在江湖少侠中，都不失为一个大放光彩的翩翩君子。五哥只是想提醒你，你若还是像以前那般死脑筋，万一哪天......这郎有情，妾有意，到时候，任是月下老人，也帮不了你了......”
　　“五哥......”
　　“好了好了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五哥就告诉你一句话，女人，都是要哄的......以后若是有需要五哥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哦，对了，景琰，”誉王的眼中忽然放出了狡黠的光芒。
　　“三月初，南楚使团要进京朝见。我听父皇的意思，南楚这次是想嫁一位公主过来，以保两国边关和平......”誉王故意在此处停下，仿佛无意，实则仔细地观察着萧景琰的表情。
　　萧景琰心中一惊。南楚嫁一位公主，那么大梁势必要找一位皇子迎娶，而梁帝成年的皇子中，只有他，和宁王没有正妃；而宁王，却又身有残疾......
　　“霓凰郡主一事，你已是得罪了越贵妃母子。这和亲的事，虽说是父皇圣心独裁，可越氏若是想吹吹枕边风，怕也没有什么难的......”誉王继续敲打着萧景琰。此刻的他，双眸之中精光轮转，半分也没了刚刚酒醉迷离的模样。
　　“五哥......”
　　萧景琰起身，端端正正地向誉王行了一个躬身大礼。
　　“还请五哥替景琰周全。”
　　萧景琰的脸色，清冷亦如往常，但是誉王自信，自己的刀，已经戳到了他要害之处，从此，他靖王，便是同誉王府牢牢地困在了一起，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哈哈哈。景琰，你说什么呢？”誉王伸手扶起萧景琰，“你手掌大梁精兵，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王’，和亲的事，轮到谁，也轮不到你。你放心，不出意外的话，接待南楚使团的事，父皇一定会交给我去做，到时候，我一定让这件事落在宁王身上。”
　　“那景琰便多谢五哥大义。”
　　誉王牵起嘴角，露出了精明的笑意，拍了拍萧景琰的肩膀，“景琰，只要你跟五哥一条心，你的事，便都包在五哥身上......”说着，又垂下眼帘，似是不经意间喃喃自语，“至于静嫔娘娘，我也一定托母后，替你好好照顾她。”
　　瞳孔似乎有轻微的颤动，便若天上的明星被凡间俗事所震怒。不过很快，萧景琰按捺下了自己的情绪，躬身又是一礼，
　　“那便麻烦五皇兄，替景琰，多多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