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城市爱情》夏雨婷

11、顾客

　　第二天叶霜上晚班，早上不必早起。
　　她难得可以睡个好觉。
　　今天外面天气大好，睛空万里。
　　她把被子，床单，枕套拆下来通通扔进盆里洗干净，又把家里打扫地锃亮亮。
　　下午上班再见到张妙她们，叶霜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经过昨晚的前思后想，她不再愤恨她们，相反地觉得她们非常可怜。
　　张妙一心只想得第一，即便拿了个第二心里也不会快乐吧，那样岂不是活得很累？
　　她身边的那两位，总是看不起外地来的同事，却要做着和她们一样的工作，甚至做得还不如别人，那不是表示自己很无能？
　　“你们几个，开会啦！”何美云指着几个打算开溜的收银员喊。
　　“开什么会啊？我们都加了一个小时班了，现在都快饿死了。”
　　“不开可以，自己去跟主管讲。”
　　几个人只好又折回来。
　　叶霜也随同事们一起走进收银室，内外勤里面除了何美云负责监守收银线，其余的都站在邱小云两边，就像包公断案里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个个脸上还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人都到齐了吗？”
　　邱小云问旁边的外勤，外勤点点头。
　　邱小云继续往下说：“最近我们收银科出了点事情，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在这里也就不多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叶霜为我们课争得了荣誉，这本来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的成绩和表扬信，都是有作凭有据的。你们之中如果有谁不相信或是有疑问，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核实，我绝不反对。但是要让我知道谁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散播不实的谣言，继续损害叶霜的名誉，一旦被我查到，LEHUI绝不姑息，不仅要辞退，还要追究她的法律责任。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大家该干吗干吗去吧。”
　　人很快都散了，邱小云原先不是说不方便处理这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而且态度还非常坚决？
　　“这是上头的指示！”何美云对叶霜说。
　　是林雨晗吗？应该是他吧！除了他这个“上头”，叶霜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帮她。
　　他能做的，只是帮她扼住谣言。以后的路，还是要她自己去证明，但这已足够让她对他充满感激。
　　LEHUI分店众多，光一个浦东新区就有不下五家。
　　总部为了更好地管理各个分店，会每三个月不定期抽调一名管理人员假扮成顾客到各个分店检查。
　　这个管理人员在业内也被俗称“神秘顾客”。
　　神秘顾客检查的种类比较多，例如货物摆放是否整齐规范；产品标是否清楚无缺失；地面是否干净无水渍；工作人员是否各就各位；收银员态度是否良好；服务台退货是否迅速等等。
　　他会在每一条上进行打分。
　　总分在80分以上，没有做到位的就会书面警告一次。
　　总分在80分以下，不好意思，全店通报批评。上至店长，下至清洁工阿姨，都要进行整改。 可想而知，这位“顾客”有多么重要。
　　“神秘顾客”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每考察完一次就会换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这位“神秘顾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多高多大，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
　　邱小云一再强调上次收银科就已经被警告过一次，这次一定要十分小心。
　　可大家依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每天进出LEHUI的客人这么多，谁知道是哪个？
　　上次考察的时候叶霜还没有进LEHUI，只是听何美云说过，大抵是说神秘顾客反映收银员态度不是很好，至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苦瓜脸。
　　下午三点半，早班的同事陆陆续续关闭结帐通道准备下班。
　　收银线上排队等待结帐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而两头班的同事又还没来。
　　邱小云主管只好让一位外勤上机结帐，自己亲自上阵处理客诉。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会员卡吗？”叶霜微笑地对一位时不时看表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士问。
　　女士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会员卡，你结帐吧。”
　　“好的，您稍等。”
　　叶霜把商品条码一件一件在扫描仪上刷过。
　　“请问您需要袋子吗？”
　　“不用，就几样小东西，我用手拿就可以了。”
　　“好的。一共是10块1角，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我付现金。”
　　女士从自己肩膀上取下挎包。
　　从里面取出一个玫红色长方形钱包，把零钱一次次拿出来放在机台上。
　　叶霜把零钱按大到小摆好，数了数，刚好10元整，还差了1毛钱。
　　女士看了看机台上的钱，又在钱包里翻了一下。
　　确定没有后，只好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要叶霜找。
　　叶霜接过钱，在电脑上输入金额，钱箱啪的一声弹出来。她用手摸了摸硬币，自己只有8毛零钱，刚好也差了1毛。
　　此时收银线上红灯亮了好几处，邱小云也忙得分身乏术。
　　叶霜明白如果等她来换钱或是让她保存此单先结后面有零钱的客人，都会耽误很长的时间。 看她的样子，似乎有急事赶着要出去。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先收下这10元零钱，下班的时候自己再补1毛进去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我钱箱里零钱不够，如果换钱可能需要耽搁您很长的时间。如果您不反对，我就收下您这10元零钱。”
　　叶霜把刚才的100元大钞双手递还给那位女士。
　　她稍稍错愕了一下，很快就缓过神来问叶霜：“那还差的1毛钱呢？”
　　“您下次有空的时候还给我就行。即使没有也不要紧，我自己补上就可以了。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叶霜把她的东西整齐地放在她面前，接着又开始微笑地接待下一位客人。
　　女士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了她一番，才若有所悟地走出LEHUI。
　　又忙又累，是今天上班全部工作的总结。
　　三天后，神秘顾客的考察报告出来了。
　　叶霜所在的分店在此次评比中脱颖而出。
　　名项考核都得到满分，尤其是收银课，神秘顾客还提出了加分的要求。
　　“是哪个收银员呀，这么牛？！能让鸡蛋里挑骨头的神秘顾客诚服到如此地步？”
　　“谁知道呢？前两年我们分店被批评的还少吗？每次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对。今天整改这块，明天又整改那块。搞得我们都快烦死了。这次真是大快人心哪！”
　　会议上，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
　　张妙从座位上嗖地站起来，大声说：“那还不是我们林店长治理有方。他上任我们分店以来，成绩是一次比一次好，你们说是不是？”
　　很多收银员纷纷附合。
　　邱小云用工作板拍拍桌子，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这次我们收银科课在考核中得到神秘顾客的好评，不仅是某位员工的功劳，也是我们大家的功劳。我相信以后我们收银课会越来越好。这次鉴于总部对我们分店的高度赞赏，店长特批了5千元的奖金来奖励那些做出突出贡献的员工。等下林店长会过来发放奖金，你们可得给我乖一点，别一个个花痴得要死。”
　　“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收银员乐开了花。
　　“来了！来了！”
　　外勤听到外面的门铃声，从猫眼里看到正在按铃的林雨晗，连忙对着收银室里的人喊。
　　全员迅速忙碌起来：整装的整装，梳头发的梳头发，抹口红的抹口红......乱成一团。
　　“出了什么事？”
　　林雨晗走进屋收银室，看到里面还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收银员们，有些吃惊地问。
　　今天的他身着一件质地考究的白色衬衫，配一条黑色直挺的西裤。
　　头发比上次见到他时稍微修短了一些，显得人更加清爽。
　　“没什么事，就是想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来迎接您。”
　　邱小云对这群花痴员工真是又气又好笑，可关键时候，还得为她们打掩护。
　　“这倒不用，你们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林雨晗张开双手撑在桌面上面朝着大家，脸上微微一笑，眼睛清澈而透亮。
　　“相信这次考核的事你们邱主管已经和你们说过，我就不再重复。你们还要工作，我就长话短说。在这次考核中，收银课功不可没。不但获得满分，神秘顾客还强烈提议要求为我们加分。这是因为你们在座某位员工努力工作的表现震憾到她。她在评语中是这样写的：只有把顾客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急顾客所急，想顾客所想的人，才能得到顾客的认可。区区一毛钱，很多人会认为它根本算不上钱，但是它却代表了LEHUI对顾客的信任，这种难能可贵的态度，正是我们LEHUI一直所推崇的。”
　　林雨晗说到激昂处，挺直了身体，目光微聚，从人群中直直地看向叶霜。
　　“这位员工，就是叶霜。”
　　叶霜没有想到会是自己，那一毛钱的事，她下班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来那位女士就是这次的神秘顾客。
　　她当时只是看那位女士好像有急事，如果让她等自己换钱一定会耽搁时间，才自己补上那一毛钱。
　　其它的，她真没有多想。
　　人群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邱小云在上面挥手叫她上去，坐在她旁边的同事也极力地推她。
　　叶霜几乎是硬着头皮站在了林雨晗的身边。
　　“祝贺你！”林雨晗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以后要继续发扬下去。”
　　叶霜微微弯下腰，向他鞠了个躬，才从他手里接过红包。
　　邱小云要她发表感言，叶霜捏着红包紧张地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最后想了一下，才丢下句“谢谢大家”，跑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期然地，刚好与张妙的眼神撞在一起，电石火光间，叶霜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害羞得很。”邱小云笑着对林雨晗解释。
　　林雨晗不以为然，没有丝毫的诧异，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脸上至始至终都是保持着微笑。
　　“没关系，你们去工作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