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风荷摇曳时》开开

6、“卖艺为生”？

　　第六章
　　宋励飞看见路荷时，脑中一下子就蹦出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幕。路荷也再次掉进了母亲刚刚去世后的那段日子……
　　“姐，我去洗手间。”小藕把手里的小提琴交给路荷。“我也去，我也跟着三姐一起去！”１０岁的蓬蓬由于脑部受伤，有一些弱智，仍然象个小孩子一样，他终于把手中一直抱着不肯放的饼干桶扔在了地上，拽着小藕，要跟去。小藕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又要跟呀，这，这哪能跟呀……”，外婆从轮椅上起身，“来，蓬蓬啊，外婆领你到那个门口去，你要自己进去啊，象上次一样啊……”说着，外婆把遮阳的墨镜摘下来，递给路荷，“你推着我走了这么久了，我也该下地活动活动筋骨了，你在这儿看着吧。”
　　“哎！外婆！你的手杖！”“算了，我还能走几步……”外婆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牵着蓬蓬继续向前走去。
　　路荷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辆“轮椅”，其实这是六年前姚叔叔用家里的旧藤椅，加装了木轮等部件，为妈妈改造成的，他说这样夏天坐着会很凉爽。
　　今天是妈妈去世后路荷第一次用它，用他推着外婆，领着蓬蓬出来散散步，顺便接学琴的小藕回家。外婆的骨质增生越来越严重了，不能再走太远的路，而且她那十几年的白内障需要快点做手术，即使戴着墨镜路荷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过马路。
　　路荷推着轮椅走了这么远的路，的确有些累，索性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她把墨镜戴上，双手交叉从后面抱住脑袋，闭上眼，贪婪的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恩……，好想念妈妈的怀抱啊……她放下手，轻轻摸着手中的提琴盒，这还是自己８岁时换的那把，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提着它去学琴回来，看见的就是烈火、灰烬和奄奄一息的亲人。从此，路荷收起了它，因为那是自己的旧家唯一剩下的东西。三年前，姚叔叔说，既然小藕这么喜欢音乐，不能埋没了。于是，小藕就提着这把小提琴开始了她的学琴生涯，现在小藕早该换一把大一点的新琴了。
　　路荷突然有股冲动，她打开琴盒，静静的看着提琴，再看看周围，这里是地下的过街通道，现在这个时候行人不多。路荷鼓足了勇气，拿出提琴，架在颈间，这琴真的有些太小了，不太得劲。她用手指拨了几下琴弦，发出闷闷的几声，她试着调了一下音准，接着抬手搭上弓，拉什么呢？六年时间和这六年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让路荷淡忘了儿时学习的曲目。铃木？萧邦？那些教材中的练习曲似乎都模糊了。路荷好象还在脑中寻找，手里的弓已经在动了，“112 334 565 3 543 2 432 1……”哦，是那首《很久很久以前》，虽然指法有些生疏了，可是怀旧的旋律依然清晰可辨。路荷慢慢的闭上双眼，放任自己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
　　宋励飞挥舞着小旗，带着旅游团去逛夜市，路过地下的过街通道时，远远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瘦瘦的脸上戴着墨镜，一身纯净的白衣白裤，坐在一把简易的轮椅上，轮椅边放着一把手杖和一个四四方方的饼干桶，她在全神贯注的拉着一首曲子，那旋律宋励飞好象以前听过，是叫《多年以前》吧。
　　宋励飞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天使，不过，是一个忧伤的天使，因为那幽幽的琴声中，流淌出太多的怀念、忧愁、无奈与疲倦……宋励飞听的有点出神，身后的十几个游客也都渐渐停止了交谈，缓下了脚步。如果以街头卖艺、乞讨为生的标准来评价那个女孩的水平，她的技艺似乎根本算不上高超，可是她就是有那么一种感染力，让人心疼地驻足聆听。
　　宋励飞悄悄地走到她的近前，此时，路荷已经在拉另一首曲子了，记不清是不是叫《可爱的家》？路荷甚至有股冲动，想把歌词也唱出来“我的家庭很可爱，美丽清洁又安详，父母儿女很和谐……”但她没有出声，因为那也许会引得她痛哭失声。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呢？！路荷好想问问上天……
　　宋励飞摇了摇头，上天的确很残忍，为什么要让这么年轻、单薄的一个女孩有这么多的悲伤？看样子，她失去了光明，又因身体残疾而不能够自由行动，也许还很贫困，不得不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卖艺乞讨，唉！而自己又能为她作点什么呢？想了一会儿 ，宋励飞发现自己好象根本无法帮她什么大忙。
　　他懊恼地低头摸摸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面只有自己昨天第一天在旅行社打工得到的酬劳——一张崭新的5块钱。他丝毫没有心疼，轻轻地把钱放在了那个饼干桶的盖上。站起身，向身后的游客招招手，示意他们该走了。于是十几个人很有默契的放轻脚步，随着宋励飞慢慢地向前面的楼梯走去，有几个游客也在那饼干桶的上面留下了一毛、两毛不等的零钱。宋励飞走了几步，却又转身，站住，让游客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经过。他再次看了看那个女孩，她现在在拉一首很好听的曲子，隐约记得好象应该叫《红河谷》吧。
　　宋励飞轻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去追前面等待他的游客了，在他的思绪里仿佛有一种叫做“恋恋不舍”的东西冒了一下头。身后的琴声已经听不见了。
　　过了几分钟，路荷才很不情愿地从那个搀杂着欢笑和泪水地回忆里走出来，她放下手中的琴，琴声也随之消失了。她把琴收好，摘下墨镜，站起身。“姐！好久没有听你拉琴了！刚才我老远听见《红河谷》，是你拉的吧？”小藕正从远处走过来，脸上有一丝惊喜。路荷的嘴角透出一个浅浅的笑，“太久没练，是不是已经不堪入耳了呀？呵呵” “谁说的！怎么会呀！姐！你的基本功那么扎实，真叫宝刀未老啊！哈哈……”说完，姐妹两人都为这个不太恰当的用词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外婆和蓬蓬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她们一同跑过去搀扶老人。
　　宋励飞再次回到地下通道，看见的就是那个女孩忽闪着有神的眼睛，和她的妹妹说笑，接着跑向一位老人的情景。哦！天哪！他刚才带游客们到通道楼梯上面的夜市购物，说好一个半小时后在楼梯口集合。他一空闲下来，就又想起那个拉琴的女孩，反正也没有事情做，他索性折回通道来，想继续听听那个女孩又在演奏那首让人感动的曲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映如眼帘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场面！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