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花火，像飞蛾》楚客人

25、我不想伤害你

　　苏晴一直住在陆铭越家里。

　　白天，陆铭越会定时给她打电话。苏晴对他，带着惯性的恐惧。但几天下来，心里的防备慢慢松懈下来。冰箱里有蔬菜水果，柜子里有各种零食，维持一个人的基本生活毫无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她不能出去。

　　大门的锁很奇怪，进来要用钥匙，出去还要用钥匙。而钥匙，只有陆铭越有。她只能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雪景。

　　无聊的时候，她就看电视，翻来覆去地换台。实在太无聊了，她就这翻翻那看看，陆铭越的家里真是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在第五次翻箱倒柜的时候，苏晴找到一个铁盒，里面放了几个笔记本。她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虽然窥伺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但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而这好奇心，让她终于知道了陆铭越性格缺陷的由来。

　　陆铭越是一个孤儿，五岁时被领养。七岁时，继父出车祸去世，继母因为精神受了刺激行为变得非常怪异，开始虐待陆铭越。

　　盒子里还有心理医生的检测报告，陆铭越做这些记录也是应医生的治疗要求。苏晴一直以为陆铭越有性-虐倾向，没想到有更复杂的原因。

　　“你在翻我东西。”

　　苏晴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资料全掉在地上，“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陆铭越几个大步走到苏晴跟前，一把扯起她向墙壁摔去。苏晴撞到墙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滚落到地上，随即撞到旁边的书柜。

　　陆铭越收拾好盒子，瞪着苏晴，脸色铁青。苏晴忍着疼痛，蜷着身子紧紧地倚靠着书柜，仿佛那书柜能凭空生出一个洞把她装进去。

　　陆铭越在她面前蹲下，毫不迟疑地掐住她的脖子，但并没有用力。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晴惊恐地睁大眼睛，一个劲地摇头。

　　沉默了很久，陆铭越终于松开手。他把苏晴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解开衣服帮她查看伤势。肩头紫了一块，额头角青了一块，其他的没事。

　　给苏晴涂了药水之后，陆铭越去厨房做饭。苏晴一个人待在卧室里，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发呆。

　　父亲破产那年，如果不是陆铭越，那她现在肯定会更糟吧。陆铭越帮她变卖资产还债，帮她与媒体周旋不让她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她重新办了身份证……甚至她进Bersting也是他说的情。

　　对陆铭越，她又感激又害怕。她感激他帮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期，所以在Bersting里，她也帮他接待了很多客人，盗取各种商业资料；但他对她的调教、对她的虐待却又让她如坠地狱。

　　曾经她一度以为，陆铭越只是有不正常的性癖好。她没想到，他经历过一个那么惨痛的童年。可以说，他现在的心理疾病，完全是畸形的人生经历造成的。

　　苏晴走进厨房，看见陆铭越正在煮鱼汤。昨天她随口说了一句想吃鱼，他今天就买回来了。

　　“我们今天吃鱼吗？”苏晴小声地问。

　　顾绍景“嗯”了一声，把火力调小了一点，“刚才，对不起。”

　　“是我不对，我不该翻你的东西。”苏晴抢着说，把案台上的食用酒酒递给他，“放点酒吧，不然鱼汤会腥的。”

　　晚上的鱼汤，苏晴喝了两碗。

　　吃完饭了，两个人照例洗澡睡觉。陆铭越的家里有好几个卧室，但他一直和苏晴睡在一张床上。

　　半夜里，苏晴醒来，看见陆铭越的胳膊露在外面。她把他的被子向上提了提，打算把他的胳膊放进被子里。没想到她刚一动，陆铭越就醒了。

　　“你打被子了，冷不冷？”苏晴说，“这样容易着凉。”

　　陆铭越看着她，突然伸长胳膊把她抱进怀里。蚕丝被隔在他们中间，做了很好的障碍物，苏晴并没有难堪的感觉。

　　“我最不希望爱上的人，就是你。”

　　声音很低，苏晴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觉得你的家里可以放点别的东西，像花花草草什么的，白色太单调，太冷清了。”

　　第二天下班，陆铭越就让人搬回十盆花花草草，全放在家门口。苏晴看他一个人来来回回，姿势敏捷地跳了出去:“我帮你搬。”

　　没想到陆铭越飞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把门口的花盆踩烂好几个，他一把拽住苏晴的胳膊:“你想走？！”

　　苏晴惊魂未定地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帮你搬花盆。”她实在没料到一个简单的动作为引来这么大的波澜。

　　陆铭越愣了一下，放开手，“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搬。”

　　苏晴回到房间，看他把花草一盆一盆地摆好。她打了温水放到陆铭越跟前:“洗洗手吧，你都出汗了。”

　　陆铭越洗干净手和脸，坐到沙发上休息。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苏晴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说:“我不会走的，我留在这里陪你。”

　　最关键的是，她根本没地方去。

　　陆铭越睁开眼睛，把她抱进怀里，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冰凉的嘴唇贴上皮肤，带着陆铭越特有的气息。苏晴以为他在吻她，但随即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立刻攥进了拳头。

　　陆铭越在咬她。

　　“疼！”

　　苏晴终于没忍住，叫出声来。

　　陆铭越松开她，埋进她的长发里，“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

　　“我知道，我知道。”苏晴喃喃地念着，伸手抱住了他。

　　视频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顾绍景忍住摔电脑的冲动，把光盘退出来。今天一早，他就收到一个快递包裹，里面只有这一张光盘。

　　他一直在找苏晴，去了各种地方，没想到她和陆铭越在一起。

　　她说我不会走的，留在这里陪你。

　　可恶！

　　“啪”，电脑还是被摔了。

　　而在陆家的苏晴，莫名地觉得脖子处一凉，她看了看窗户，起身去关上。陆铭越今天带了很多年货回来，都是她列在单子上的，再过两天就过年了。

　　“汤圆煮好了。”陆铭越端着一大碗汤圆出来，给苏晴盛了一碗，“你喜欢的芝麻馅。”

　　苏晴舀了一个，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给我做薯条？”

　　“过年那天。”陆铭越说。

　　过年那天，陆铭越还要加班。真是个工作狂，苏晴在心里感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到晚上八点，陆铭越还没回家。她觉得不对劲，扒着窗子看了好几回。

　　一直到十点，门口才有了动静。

　　苏晴听见转钥匙的声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你总算回……”欢快的声音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你，你怎么了！？”她跑过去，把胳膊上带血的陆铭越扶到沙发上。

　　“我没事。”陆铭越的声音很微弱。

　　“怎，怎，么会没事？！”苏晴急得语无伦次，找出小药箱，拿出药酒和纱布替他清理伤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铭越勉强一笑，“我从一个穷小子走到现在的位置，用了不少阴险手段，别人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今天我急着赶回来见你，一时大意让他们得逞，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铭越的事，苏晴也略有耳闻。他在商业界的口碑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她一直记着他帮她的恩德，所以不觉得他是一个坏人。

　　“我扶你去房间休息吧，明天去医院看看，有好几处伤口。”

　　“这点小事，不用去医院。”

　　苏晴把陆铭越扶到床上，用热毛巾帮他擦手擦脸，“你要吃点东西吗，我给你煮点饺子吧？”

　　“你晚上吃饭了吗？”

　　苏晴摇头。

　　“那煮饺子，我们一起吃。”

　　苏晴煮了三十只饺子，她十只，陆铭越二十只。陆铭越因为胳膊不方便的缘故，所以苏晴用勺子喂他。

　　两个人吃完饭后已经很晚了，陆铭越去洗澡时，电话铃响了，苏晴以为是她的手机，接通刚准备说话，另一端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陆铭越我警告你，如果一个月后我还拿不到图纸，你就等着给你自己收尸吧。”

　　这时候，苏晴才意识到她接了陆铭越的电话。

　　对方已经挂断，陆铭越从浴室走出来，苏晴把手机递给他，支支吾吾地说:“刚，刚刚有个人给你打电话，说要什么图纸。”

　　陆铭越看了一眼手机号码，直接关机了。

　　“关机可以吗？过年如果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会给我打电话，睡觉。”

　　苏晴默不作声地爬上床，闭着眼睛睡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陆铭越从背后揽住她的腰，低声说:“不要离开我。”

　　她心头一软，再多的害怕在这一刻无影无踪。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她再熟悉不过了。苏晴翻了个身，靠近陆铭越怀中:“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二天，苏晴给陆铭越的伤口换了药，收好药箱后问了一句:“那个图纸，是什么东西？”

　　陆铭越看了一眼，回答:“一个新的设计产品，在顾家。”

　　顾家？苏晴眨了眨眼，上次陆铭越就让她偷过顾氏企业的产品策划书，这一次……

　　“如果你没有拿到图纸，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不知道。”陆铭越回答，“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去偷的。”

　　即使她想偷，现在也进不了顾家吧。苏晴喝了一口热水，觉得头有点痛，好像受凉了，“就算我想帮你，也没有办法。我和……顾绍景已经闹僵了，他再见着我肯定赶都赶不急，一定不会让我有机会见到图纸的。”

　　“那倒未必。”陆铭越说了一句，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中午想吃什么？”

　　苏晴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他说的“那倒未必”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也没什么意思，“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没胃口，有点感冒。”

　　苏晴的感冒持续了好几天，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在吃过所有的感冒药都不见好转之后，陆铭越开始考虑去医院的问题。

　　大衣、帽子、口罩、眼镜……在全副武装下，苏晴终于第一次踏出了陆铭越的家门。

　　医生的诊断是重感冒，打了两瓶点滴，开了一些药。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两人走出医院门，几个蹲点采新闻的记者忽得都围了过来。

　　本市身价最高的黄金单身男，万千女人争相“求嫁”，向来独来独往，除了公司就是公寓的陆铭越，居然出现在医院里！而且，身边居然还跟了一个人！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不难看出是个女人。

　　“陆总，请问你今天来医院有什么事吗？”

　　“陆总，你身边这位女士是谁？”

　　“陆总，你们是去妇产科吗？”

　　“陆总……”

　　几个记者轮番提问，周边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陆铭越把苏晴挡在身后，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她是我的女朋友，身体有些不舒服，已经看过医生了。现在我们要回家，请让开。”

　　说完，他拉着苏晴强行越过记者的阻拦，上车离去。

　　这段采访视频传到网上，立刻成为当天最火的新闻，点击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了最完美的数字。

　　而顾绍景，在砸完电脑后又砸了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