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NielloZ

4、他们

　　李道一夜未眠，天亮就出了门，绕着市中心的老城街道瞎溜达，这个地方，不管变化多大，也能闭着眼睛从南走到北。晨曦中的市中心变的那么亲切，像家里的老人，温暖缓慢，看着她就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微笑。
　　林迩必然还在睡觉，周末不到12点简直无法健康正常的跟林迩说话。这个时候的李道更希望能一个人走走，他以前的爱好之一就是像刷地图一样漫无目的的穿过各种陌生熟悉的大街小巷，这种发现和完成的单纯快乐在认识林迩之后就越来越少。林迩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坐着，不喜欢任何形式的移动，不喜欢跟人聊天，不喜欢广义上的交朋友，所谓“广义”只是一个减弱“不喜欢交朋友”这个事实的副词，并没有真的要排除什么例外，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例外。
　　李道以前有很多朋友，说不上酒肉朋友，也都是享受至上快意人生的。认识林迩后，他被烟酒欲望占据的人生才有了改善的苗头。林迩有段时间给李道聊诗，诗词歌赋，古文，武侠，野史，李道一边百度一边努力搭话，造成一种学术交流的姿态，深怕被林迩小瞧，显得自己贫乏愚蠢。其实这件事本身也可笑，两个寂寞的炮友，在□□空虚的同时也渴望慰籍空虚的精神，他们不停探索，在对方身上，和心理。寄期望能引起更多的共鸣，证明自己并不孤独。
　　表面上看是完全不同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认同的陷阱才把他们困在了一起。
　　在咖啡馆坐到睡醒擦口水，厚厚的书不可思议的看了大半，看到时间终于超过了12点，李道给林迩打了电话。
　　“醒了吗”
　　“……还没……”
　　感觉电话那边的林迩随时会有再次睡着的危险，李道急忙说
　　“别睡了，我去找你。”
　　林迩的嫌弃毫不掩饰的从电话那边清楚的传来，李道还是非常满意，挂断电话直奔过去。
　　之后李道过了好几天没有林迩的日子，上班，健身，去外婆家住，晚上看书到深夜。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新人格就要养成---一个五好青年---按照书上教育的年轻人应该有的生活那样去生活。
　　冬至，不多见的阳光，心情小心翼翼的愉快了一下，晚上陪着外婆说会儿话，老人开心的说不停，而李道只需要听着，偶尔点点头，欣慰自己也算孝顺。然后就站在阳台上看外面亮着的路灯发呆，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一堆破事，当时真觉得难以招架，这样也都过来了，一不小心，抽了一根烟。进房间看到手机一条信息，林迩发的，
　　“我外公死了，刚才”
　　李道就知道，反正生活就是要给他们那么多不痛快，总是喜欢你死我也亡鱼死网也破的局面。
　　林迩一贯强势，从不见他诉苦。李道也见过他哭，生活工作钱的难，掰开碾碎一点点咽，李道收入远不及他，花天酒地不敢找家里再要钱，回头还要靠他接济，老家也等着他赚钱。李道想，这要是我，只能死给他们看。林迩哭是因为想家，却又回不去了。当然不是那个地理位置上的家，而是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的一个记忆中最美好的“家”。这必然是回不去的，特别是在你不停失去的时候，那个“家”就会一点点风化脱落，终成灰烬。林迩就会为此而哭。这个变化又来了，他不会又在家哭吧？不喝酒也能哭成那样，李道也不知林迩心理到底藏了多少愁苦。
　　又一次大半夜去找他竟然不是为了泄欲，这种纯粹出于纯洁的感情上的关爱，在李道的理解就算是爱了。说来可笑，李道竟然还不时的怀疑自己是否会爱，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对这个人投入过感情，或者说他连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路上想到刚刚离开外婆家时谎称公司有事要赶去加班，年近八十的外婆理解的安慰他工作重要，还叮嘱要认真完成，想到之前也无数次以同样的谎言欺骗父母，心理说不出的难受。想到之后还要这样分裂的生活，不敢继续想下去。
　　敲开门，看到林迩一脸惊讶又藏不住的安心，李道想，即使如此还是决定要继续在一起。绝望中挣扎，盼着能有些许快乐，这微弱的快乐，支撑着他们，脆弱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