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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第四十八章 真相是什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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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狗按约在第二天的两点,等在了医院门口。
  他穿了一件灰色外套,一顶旧式的黑色毛线帽子,把帽延压低,匆匆从医院而出,谁也没有去注意看这位穿着普通的老人,他很顺利地来到了医院门口。
  霍仙姑却并不在附近,她昨天飞机晚点,到苏州已经深夜了,上午要去厂家,要中午才能出发,到这里也要下午了。她答应会尽快赶过来。
  医院门口,一个身形肥硕的壮年男子一见他就赶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吴老爷子,您跟我来,小哥在那里。”
  他用手一指,果然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张起灵正坐在后车座里,开着窗户。而走过来接他的自然就是王胖子,吴老狗也有点意外他们竟然有两个人,但是事先也没说是单独见面,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他由胖子领着来到车子上,胖子让他坐到后面张起灵旁边,自己则进了前面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这是要去哪里?”吴老狗问。
  张起灵没言语,胖子笑了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会把你拐走的,就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好说话。”
  “其实我今天可以不合作,反正小邪也不在这里。”吴老狗望向张起灵,悠悠地说,“我既然来了,也说明我的诚意。二位,说话归说话,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不要发生。否则,前天下午阿坤你来找我,至少是有好几个人都看见的。”
  “这是什么节奏?还没谈,就摆明态度了。”胖子哼哼,“老家伙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别废话,开车!”张起灵开口阻止了他。
  车子出了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龙湾山下,这儿虽然是个渡假村,但也仅在半山腰,而山顶还一直都未开发出来,车子绕着山路,却穿过渡假村,直上山顶。
  吴老狗心里也未免不安,但是表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他把手机开着震动,只要霍仙姑一打过来,就会感受到,但是手机一直很安静,刚在奇怪为什么,张起灵却淡淡地说了一句:
  “车子里我装了信号干扰器,手机暂时无法使用,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考虑得可真是周道。”吴老狗也淡淡而笑,“看来今天,是要把话说清楚了。”
  “没错,今天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说着话,车子已经来到了山顶区,停在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吴老狗下车以后,朝自四周一看,这是一处背山的凹陷处,是个很小的天然石坪,通着一条小路,往下一看,这条小路是从正道分岔上来的,竟然比一辆车子大小大不了多,看得他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没注意,竟然是从这么一条路开上来的。
  突然,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类似野兽的呜咽声,而且竟然就近在耳边。他忙回过头,赫然发现在贴近山壁的地方放着一只大铁笼,里面竟然是一头半人高的大狗,并非藏獒或者格斗犬,只是普通的中华犬,黄色的皮毛,直竖的耳朵,和当年的柱子有几分相似,但它看上去更加的高大些。此时它正浑身的毛都竖着,十分戒备地盯着吴老狗,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吴老狗再镇静,此时也变了脸色,“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没啥意思。”胖子拍了拍铁笼子,“这可是纯种的中华犬,个儿出奇的大,在同类犬中很了不起呐。我好不容易把它带上来,听说吴老先生是个鉴狗专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让你鉴定鉴定?”
  吴老狗狠狠地盯着张起灵:“你不会拿它来孝敬我的吧?是为了替你母亲出气?看来我今天是凶多吉少了!阿坤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没有那么严重。”张起灵扫了一眼铁笼子,“只要你肯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不会放它出来的。当然如果你不愿配合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问题,什么问题?”
  张起灵没有回答,却只是走到了车边,对着胖子说:“你先吧,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一并在今天说了。我们已经为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胖子就指了指旁边一块大石头:“老爷子,你还是坐着说吧。我怕你说了一半撑不住晕过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吴老狗也不跟他客气,就着石头坐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说:“我知道你叫王胖子,应该是王家的人,看来也是一个来找我报仇的。”
  “没错,省得自我介绍。”胖子裂了裂嘴,“我也没啥和你好说的,就几件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
  “说吧。”吴老狗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此时山中刮起了一阵凉风,大石头上,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灰色布衫的老人,坐得摇摇欲坠,而他面前,站着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以及不远处大铁笼里还半蹲着一只有半人高的随时都可以扑过去的凶狠大狗。
  张起灵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他走开了几步,站到山沿边,对着满眼看不到头起伏的群山,他问自己把吴老狗约出来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给胖子一个可以发泄的机会?是为了多少年的等待与压抑?是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是更为了另一个原因!——
  他听到胖子在说话:“过去的事,咱们也不炒冷饭了,该做牢的做牢,该发达的发达,老天爷都看着。你就告诉我,当年船上的事,你有没有参与?是不是合谋?”
  “是。”吴老狗沉着地说,“我有合谋,但我没有杀人。”
  “好!”胖子摆了一下手,“杀人的事,他们没有不承认,也坐了牢,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但他们没有把你供出来,可是事实吧?”
  “是。”
  胖子冷笑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他们不供你出来?你们也就是船上认识的,别他娘的说有多有感情!既然肯把你包疪下来,肯定有他们的条件。我问一下老爷子你,当初你不坐牢的条件是什么?”
  吴老狗看看张起灵,慢慢地回答道:“他们有个儿子,才一岁,需要人照顾。时间紧迫,只是告诉我在新德里孩子有一个姨妈,也就是王玉宁的妹妹嫁到那里,让我把孩子送过去。结果——当时孩子的姨妈在家里一点主也不能做,家庭情况也很糟糕,根本没有能力也不敢收养孩子。我见孩子可怜,就又抱回来了。”
  “你把孩子抱回家了吗?”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吴老狗摇头,“我自己还有个小孙子,我做生意没空,家里只有一个不识字的老佣人,根本没法照顾两个孩子。所以我就把那个孩子送到了孤儿院里。院长是我老朋友,收留了那个孩子。反正孩子的父母也就坐了几年牢,到时候出来还给他们就是了。”
  “嘿,这话说得!听着怎么这么的虚啊!我记得没错的话,我老姐好像一出狱就找上你了,你怎么不把孩子还给她,反而要了她的命?她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翻转狗脸不认人,不但不让他们母子团聚,还搭上了命!她真是白袒护你了,早知道也该让你做牢得了!”
  吴老狗沉下了脸:“王胖子!你不要自以为是,谁说我不让他们母子团聚?是王玉宁贪得无厌,非要向我要一大笔钱。我没有钱,她就撒泼说要去登报纸把我当年的丑事揭出来。儿子也不要了,就是只要钱,我说没有,她拿出刀子就捅我!……后来的事谁也不想,我的狗护主心切,发起狂来,我也阻止不了!我想拉住狗,还差一点被它咬伤!”
  他说着,弯下腰卷起裤腿,干瘦的小腿上果然有两排淡淡的牙印。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排牙齿印,就说是狗咬的,就算是狗咬的,那又怎么样?”胖子怒道,“事实就是,我老姐真的就是死在你手里!不,是死在一条狗的嘴里!人死在狗里,这得要多大的屈辱!妈的,现在说起来你还一副有理的样子,胖爷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有钱人的嘴脸!我要是当时在场,我把你欠张家的那袋钻石都塞进你的□□里!”
  吴老狗此时不由得也加大了声音:“钻石是假的!我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要是真有那笔钱,我还需要整天在外面做得像头牛一样,放孙子在家里三天两头生病得了抑郁症也没处说吗?”
  他把“抑郁症”三个字说得十分的响,让张起灵也微微一怔,但他并没有回头,仍然静静地看着山色。
  胖子一听,气得把铁笼子拍得砰砰响:“果然说话还是不老实。你这种人我看得多了,不见棺材不掉泪,到底说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吴老狗愤怒地又看向张起灵,“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的!实在可笑!”
  谁知道他话音未落,胖子突然啪地一声把铁笼打开了,早就畜势待发的大狗突然一下子从笼子里串了出来,狂吼着伸着四只脚爪直扑向吴老狗。吓得他哇地大叫,从石块上直摔下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几步,脚下一绊,又摔在地上,怎么也没力气再爬起来。耳边听得狗吠就在身后,只得抱着头浑身发抖。
  “哈哈哈!”胖子大笑起来,“姓吴的你也有今天!你现在体会到害怕了?当年我老姐死在你手里的时候,被狗活活咬死,她有多痛苦你想过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不死,也让你死在狗爪下面,才是真正的解气!”
  过了一阵子,那狗却并未扑上来,只是不断地狂叫。吴老狗小心地将手从头上拿开,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只狗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条粗粗的铁链,铁琏另一头就系在山壁上,所以它仅仅只能跑一小段距离就跑不了了,只能在原地使劲地拖着铁琏狂叫,但那样子也够狰狞的。
  张起灵此时也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吴老狗颤颤地爬了几步到张起灵的方向,指着王胖子说:“阿坤,这个人疯了!你快阻止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喂,你求得的人不对吧?”胖子讥笑道,“他父母都是被你害的,你还去求他?你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吴老狗没理他,仍然用一双充满着希望的混浊的眼睛看着张起灵,他的帽子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因为一阵急奔,又摔了一跤,衣服也被石头划破,鞋子丢了一只,十分的狼狈。七十多岁的老人,这样子一翻惊吓之后,比路边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张起灵默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许久后,才静静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当然!当然!”
  “好。”张起灵蹲下了身,与他平视着,“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我?培养我?你害了我的父母,独吞了财产,我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最大的威胁吗?就算你不弄死我,也让我在孤儿院呆一辈子好了,竟然还把我安排到你身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吴老狗张口结舌。
  “回答不出来了。所以这老家伙就是一肚子坏水,一张嘴全是臭的!”胖子鄙夷的说,“反正我们憋屈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算算总账了!我说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是死在狗下面呢,还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手枪来抛了抛,“这个更痛快些!”
  “你们……你们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我们要听实话。”张起灵淡淡地说,“可是你不肯配合,前后矛盾,谎话连篇,所以,也不能怪我们不客气。”
  胖子在一边立刻吹了一声口哨,那只大狗又狂叫起来,吓得吴老狗止不住地哆索。
  “我说!我说!”他抬头看着张起灵,喘着气说,“我之所以敢收留你,培养你,不怕你向我报仇。是因为——因为我不怕你报仇!你没有理由向我报仇!因为你根本不是张清泉和王玉宋的儿子!”
  他话音一落,张起灵猛地起身夺过胖子手里的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沉得发冷,那目光几乎如刀片一般要把吴老狗给割开。
  “你没有听错,你的的确确,不是他们的孩子!”吴老狗用尽最后的力气撑住身体与他对视,“那个孩子,在我抱来的第二年,就得肺病死了!早就死了!”
  胖子在旁边叫道:“他娘的你满嘴喷的是什么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以为你说这种没有人相信的话,就能让小哥回心转意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老狗不理会,他死死地盯着张起灵:“我有一个最大的证据能证明我的话,你尽可以去查:就是凡是张家人生出的男孩,身上一定会有纹身!当时孩子虽然很小,但肩膀到背上清清楚楚有一只小麒麟纹身!……阿坤,你身上有没有纹身,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根本不是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