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十、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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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刚浮现出一线鱼肚白，一道银白剑光自西向东飞驰而来，于一条滚滚长河边降下。一夜过去，沈青辞终于穿过了青木之森，来到了横贯秘境的“静水”河畔。
静水顾名思义，这条大河河面宽阔，平滑如镜，几乎连涟漪也不见。河岸这面的青木之森和对岸一马平川的原野都倒映在河面上，实景倒影相映成趣，极是秀美。但沈青辞看着这等美景，却丝毫不敢大意，盖因静水之所以为“静水”，非是由于地势，而是秘境中禁制的缘故。
此处禁制，未央城早有探明，范围不大不小，恰恰覆盖了整个河面，使得所有经过河面的物事与生灵均重若千钧，哪怕一根鹅毛也无法浮起，更不必说使用遁术飞越了。
这等更改了空间法则的禁制，少说是元神真人的手笔。未央城苦思多年亦无法破解，所幸禁制年久失修，倒是给他们钻研出了绕过禁制抵达河对岸的空子——
沈青辞取出一只储物袋，向河面一抛，眨眼工夫便如石头一样沉了下去，连水花都未曾泛起。但旋即，河水中便响起“咔咔”的声音，一阵混浊后，平滑的河面竟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结冰的河段不长，仅容得八九人并行。沈青辞收起飞剑，收束心神，径直迈步上去。
虽然河水变成了可以踩踏的坚冰，加强重力的禁制却仍在运转，只不过对河水自身结成的冰霜作用稍缓罢了。沈青辞一步迈上，便立刻觉出脚步沉重、几乎难以拖动。但他面上纹丝不动，真气暗中行功，硬是单凭肉身力量一步一步稳稳走了过去。
他踏过的地方，冰面顿时露出蛛网一般、仿佛随时要断裂的纹路。
这禁制专克遁术，越想投机取巧，肉身便越是沉重。但他多年锻体打磨而成的肉身却不受此限制，这才免于像凡人一般寸步难行。
直到踏上河对岸的实地，沈青辞这才身上一轻，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刚刚还驮着他一步步走来的厚厚坚冰，不多时便化入水中，消散无踪。
东面原野上，朝阳已经升起。
“百年前，家兄便是陨落于此。”
秘境腹地一座雕梁画栋外，十来个神魂、金丹宗师齐聚一堂，正是隶属未央城门下前来探索昭华秘境的长老门客们。
迄今为止，秘境外围简单禁制保护之下的地界都已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中央普阳真人起居、修炼、藏宝之处的主体建筑尚未破解。眼前这栋三层楼宇正是其中之一，据见识广博的前辈推断，应当是真人收藏灵药之所。
这等油水丰厚的地方，众人探索的热情比过去藏书阁、灵兽园之流高涨许多。可惜普阳真人也知此处最是受人觊觎，设下的禁制也较其余地方更为凶险，相继已有好几批前来探索的队伍铩羽而归，甚至折了不少人手。
一位羽衣鹤氅的老年神魂期修士望着在法力激引下显现出来的楼阁禁制，想起自家兄长葬身于此，不由心有戚戚。
他此话一出，许多同伴亦有同感，纷纷点头称是：“此处禁制破解不易，我等可要吸取教训，徐徐图之。”
收到众人目光催促，为首的老宗师不得不先安抚大家的情绪，随后又转向身边那位高瘦阴沉的金丹宗师，再次确认：“黎道友，破阵的阵盘准备妥当了吧？”
“当然。”黎姓修士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其余人贪生怕死的模样。他随即取出一只泛着乌金光泽、形似司南的小巧阵盘，向上一抛，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那阵盘缓缓飞向楼阁方向，盘上小勺急速转动，最终悬浮在禁制的一尺之外。
其余人都紧张地盯着那阵盘。负责操控阵盘的黎姓修士亦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眉头紧皱，见阵盘上绘制的上古云篆次第亮起，当即双手一拍，“哈”地一声喷出一口精血。阵盘被血气一浇，篆文亮起的速度更快，那黎姓修士几乎目不转睛，一边默念口诀，一边双手指诀翻飞，终于阵盘大亮，司南亦停了下来，他这才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快快快，快结阵！”为首的老宗师一听，立刻催促其他人速速结阵，自己则站在中央，负责将众人的法力汇聚一处，向司南所指的方向打了出去。
“轰”的一声，澎湃的法力撞上禁制，引发的冲击连安然伫立千年的灵药楼都隐隐一震。几人均心中一喜，暗道此行不虚，未央城觊觎多年的灵药楼，这次或许有望破解了。
“轰”的一声，地下隐约传来一丝震动。留在地面的顾恒松神色一变，紧张地看着地下溶洞入口。
不多时，一道烟气从中喷出，露出顾长老的身形：“已经埋伏妥当，等人一死，溶洞一塌，又是在秘境里，管他九霄剑派何等神通，管教他神不知鬼不觉。”
“哈哈，好，好。”顾恒松干笑两声，但还是难掩紧张，“不过刚刚那个声音不会太引人注目吧？万一把不相干的人引过来了……”
“怕什么！”顾长老浑不在意，“都是些无依无靠的散修，连流沙盟都看不上，到时候就当他们运气不好被妖兽吃了，还有谁会在意不成。你这小子，就是瞻前顾后。”
“您教训的是。”顾恒松长吁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我们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这位金缕城城主首徒，平时至多做些欺压散修之类的小事，对付大门派弟子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因此事到临头竟有些畏首畏尾。顾长老哪里不知他色厉内荏的本质，可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同样是对付名门弟子，他却依旧老神在在，不动如山：
“不急。先看他到了什么地方，趁此机会，昭华秘境也不能白来一趟。”
禁制被破的巨响，离得远的或许听不真切，但沈青辞一路行来，均按玉简所载向秘境内围方向飞遁，故而听到那声音、并远远看见斗法形成的巨大光影，他便判断出，自己距离未央城前辈们所在之处已经不远。
秘境外围历年来早被未央城搜刮一空，他要寻的烛龙之息，至多只能在发掘不久的内围寻找。而据判断，最有可能保留的地方不外乎灵兽园和藏宝阁。后者在未央城的玉简上显示尚未破解，他一个引气期修士，又无法碰那些前辈修士才有机会一搏的禁制，唯一的选择便只剩下去灵兽园碰碰运气。
但就在他隐约望见远方有过人工雕琢痕迹、气势宏伟的建筑轮廓时，几道不同寻常的、从秘境内先后离开的遁光，却先一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遁光速度，少说是神魂期、甚至金丹期的前辈。沈青辞不知就里，为免麻烦，便略略降低遁速，打算低调些进入秘境内围。哪知降下遁光后，不多时他发觉附近亦有几位与他修为相仿的修士，彼此遮遮掩掩，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散修都甘心在秘境外围打打秋风，与他一样打着在秘境内围捡漏主意的同样不少。
秘境内围的山门早在破阵时便被毁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断壁颓垣，一众修士连个眼神也欠奉。沈青辞假装没看见缀在自己身后的两道遁光，循着玉简的指引直奔灵兽园。
见前头那位气派不凡的引气期修士，居然真的只是在早已荒废的灵兽园里寻摸，两个各怀心思的散修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二人并不知沈青辞的身份，只是见他遁术不凡、所用飞剑又是上品法器，料想能跟在后头吃肉喝汤，可惜事实令他们大跌眼镜，等了许久，才各自啐一声晦气、忿忿离开。沈青辞在灵识里将之尽收眼底，也不阻拦。
他却不知，秘境内围的另一头，灵药楼内，一众神魂、金丹期的前辈高手清点着收获，却是人人面带寒霜。那位面目阴沉的黎姓金丹宗师表情阴晴不定，先前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破开了楼外禁制，顺利踏入灵药楼。谁知就在那时，同行的一位金丹宗师忽然发难，打伤身边几人后卷了一室丹药就跑，惊愕之余，领队的老宗师立刻带着几个亲信追索而去。
幸而只是一室丹药。剩下的人便以黎姓宗师为首，慢慢搜检灵药楼剩下的收藏。之后即便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宁，倒是再没出什么岔子，黎姓宗师一面领着众人清点收获，一面不忘派人去出事的那间屋子查看痕迹，不大一会儿收到消息，被卷走的丹药正是他们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突破丹药，指不定有多少九转九还玉液神丹和紫阳蕴神仙丹呢！
他不由得心情大坏，连未央城会下发多少奖励都顾不上猜了。
搜检无果，即便沈青辞道心再稳，也不免有些泄气。
半天过去，偌大的灵兽园也快被他翻了个遍。所谓的烛龙之息半点踪迹也无不说，偏偏还有许多暗地里窥伺的家伙，来了一波又一波，令人烦不胜烦。
沈青辞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一个方向冷冷道：“出来！”
墙根后钻出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散修，也是引气期小成，在大门派弟子眼里浑身上下寒酸得很。眼见沈青辞目光不善，他连忙摊开双手，结结巴巴地表示无害：“这位……这位道友别动手，贫道……贫道就是路过，想……想向道友分享一个消息。”
沈青辞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那人倒也痛快，当即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大概意思讲了一遍：“……就是在那里，我发现一个地下溶洞入口，我想玉简中既然没有记载，或许尚未有人发现过，里头有大能留下的遗宝也说不定。”他咽了口唾沫，指着灵兽园荒废的一角，“只是之前见到一只四阶妖兽跑进去，贫道一人恐怕难以对付，又不敢去请未央城的前辈。见道友在此停留许久，或许是你我二人有缘……”
“那妖兽长什么模样？”沈青辞忽然开口。那位中年修士越说越顺，冷不丁被人打断，待沈青辞重复了一遍，才慌忙道：“那畜生跑得挺快，贫道也没能看得太清——大概，大概身披麟甲，毛色赤红……”
他紧张得浑身冒汗，口齿也不似之前清晰。幸而沈青辞虽然照旧没给他好脸色，却也并未出言拒绝，这令他内心安定许多。但就在这时，他脑后蓦地传来一阵风声，伴随一声惊雷似的大喝：
“呸，就你这点道行，练个几年再出来骗人吧！”
中年修士吓得动弹不得。他身后猛地砸出一把铁尺，从天而降恰好在他身前一步远砸出一个深坑。
这时之前那声音的主人才现出身形来，竟是散修中那位唯一的神魂期修士。他重又恢复了昨天沈青辞见到的那副落拓模样，先是举起手里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然后才伸手召回自己的铁尺法器，各给了在场两位引气期修士一个嫌弃的眼神：“某都提前打过招呼了，还不赶紧躲，白白浪费某的法力。还有你这傻小子，这人明显是在骗你，你居然还打算跟去？”
中年修士呆若木鸡，在神魂期修士的气势下说不出话来。
沈青辞离得稍远，面不改色。他看出这位前辈好心帮他，却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多谢前辈提醒，不过晚辈知道他在撒谎。”
“知道你还去？不怕那是陷阱？”神魂期修士大惑不解。
“如果溶洞是真的，那的确未曾在玉简上有所记载，值得一探。若没有他所说的溶洞入口，”沈青辞偏过目光，看了一旁瑟瑟发抖的中年修士一眼，“晚辈也不介意试试剑。”
那位中年修士顿时头更低了。
神魂期修士却冷哼一声，明确表示出自己的不赞同：“一看你这名门大派的做派，就知道一定没在散修之间混过——小子，第一次离开师门历练吧？”见沈青辞点头，他才继续道，“年轻人就是气盛，你不知道有些人的手段能有多卑鄙。”
没想到沈青辞却道：“正因如此，才更有必要看他们有什么手段——师门长辈让我等在外历练，可不是畏难避战来的。”
“好啊！”神魂期的大汉不怒反笑，“你既不信，某就亲自领你瞧瞧——那个谁！”他猛地脚下发力，那中年男子之前几乎要趴到地上去了，忽觉腹部一痛，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弹了起来，定睛一瞧，自己正被铁尺挑着道袍后领，活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鸡似的瞪圆了双眼。大汉这才盯着他恶狠狠地开口：“还不快带路！你那什么破溶洞呢？”
中年修士人虽然姿势狼狈，脑子倒还堪堪转的动。他抖着手指了个方向，另外两人便一前一后，拎着他一道过去。
那是灵兽园的一角，因为久无人迹的缘故，吸收了大量灵气的野草长得几乎有一人高。听了中年修士的描述，神魂期大汉随手一挥，眼前茂盛的野草就被齐根砍倒，露出被青石板压住的地穴入口。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地下溶洞，”地面上几人各自放出灵识，查看了一会儿，神魂期大汉率先沉吟，“不过这洞口挺深，保不齐有什么牛鬼蛇神。”
“既然只是给晚辈留下的陷阱，前辈若是有所不便，晚辈一人下去就是。”沈青辞瞥了这位前辈一眼，淡淡开口。
这一眼激起了大汉的心气，后者立刻哈哈一笑：“不方便？某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走快走，某好歹修为比你高出一截，你小子乖乖走在后边看着就是了！”
他说着就要踏入地穴。还被铁尺挑着后领的中年修士挣扎起来：“地方都带到了，晚辈……晚辈是不是可以暂时离开了？有您这样的前辈在，哪儿还有晚辈出手的余地啊！”
中年修士谄媚地挤出一个笑容。神魂期大汉跟着咧开嘴，说出的话却令对方心凉了半截：“嘿嘿，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跟着我们一道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六十、密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