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瞳》铜锣猫

34、第 34 章

　　索国京都
　　正值腊月，街市上的行人仍不见少，百姓大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棉帽，人群中夹杂着不少富家子弟，单看那锦衣上的皮草也分的出个三六九等。街角几个孩童厚拙的棉帽捂住耳朵，脸蛋冻得通红，抽着挂在上唇的鼻涕，蹦蹦跳跳的拍手唱着童谣：“一树黄梅个个青，打雷落雨满天星，三个和尚四方坐，不言不语口念经……”
　　不远处四个身着黑袍打着赤红腰带的精壮轿夫，呼哧呼哧的吐着白气扛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走来，行人纷纷让路。轿子在念香苑门口停下来，深紫色的轿莲挑开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皮肤黝黑宽鼻阔唇，双眉浓黑，眉间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眼睛不大不小目光倒也平和。身体微微发福，蓝紫色的锦袍外披着厚重的黑色披风，步履稳重的朝大厅里走去。
　　“吆～胡大人，昨个花香还惦念着大人，今儿个就来了。”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宫妆丽人袅袅而来，招呼着胡大人去那花香阁。
　　这位胡大人就是户部尚书胡季环，在朝中既不属于风潮正涌的墨其、墨若、墨辰党派，反倒钟情二皇子安墨昭，拉拢了大大小小不少官员，势头也堪比另外三个皇子党，只是更加隐蔽，一来不想被人揪住把柄牵连二皇子，二来也避免自己人被其他党派打压。
　　这念香苑实际是所府院，临街的是高大华丽的门楼，穿过门楼才发现内部是别有洞天，院中有院，院内有园，院院相衔，屋屋相接，中间穿插些亭台水榭花圃长廊。胡季环轻车熟路的来到花香阁，那院内腊梅开得正欢，满树的粉白淡黄的两色，簇簇繁华拥挤不堪。园内一个盘着丫鬟髻的小丫头正欲扫那满地的落英缤纷，却被屋内款款走出的粉妆女子拦住。
　　“瓷儿，就那样搁着吧～都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这梅花也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就随它去吧～”女子瘦削的身子依靠在门框上，眉眼间拢着淡淡愁云，惹得园外的人看得痴了。
　　倒是瓷儿眼尖，抬眼便瞅到了园外站着的胡季环，“小姐，快看谁来了～”
　　花香这才醒过神来，抖擞起精神，扶了扶发髻微笑着迎上去，“胡大人，好久没来看奴家了。花香学了新的曲子等大人赏光呢～”
　　胡季环展颜一笑，搂了花香的纤腰，捏住她的小手，朝屋里走去，“是么？这回得好好听听～这天生冷，怎的穿这样单薄……”
　　瓷儿紧跟在后面麻利的端上来一壶酒几盘小菜，朝那黄铜雕花的火盆里填了些炭，屋里顿时暖和起来。
　　胡季环刚刚落座，瓷儿便进来通报，李响李大人到了。这李响乃礼部侍郎，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相貌一般属于那种扎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主。
　　“胡大人，下官来迟了。劳大人久等～”李响进屋忙抱拳作揖，带进一身寒气。
　　胡季环点了下头，“老夫也是刚刚到～”
　　“小女花香，见过李大人，”声音婉转动听。
　　花香一抬素腕，悠扬的琴声已从手下流出。李响见面前人素衣淡妆，长发乌瞳，心中不免一惊，这烟花之地竟有如此风致。随即恢复了平静，想这花香必是胡大人的心腹，不然也不会找这种地方说话。这种女子招惹不得。
　　“李大人怎么看黎江之事？”胡季环品了一口酒，眼睛一直微笑的看着花香。
　　“下官认为通州是我国与宁落内河航运的关卡，他们要求减轻五成的关税有些过分。”李响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也是刚刚靠拢墨昭党没多久，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李大人认为朝廷上会接受多少？”胡季环紧追不舍。
　　李响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下官愚钝，朝廷……朝廷最多只能接受七成……”
　　“老夫也这样想，”胡季环紧皱了眉间的川字，“大皇子请缨要出使宁落，圣上却执意要派十四去。”
　　李响明白胡大人在这几个皇子当中最不看好的就是十四，原因是与十四皇子的外公有隙，具体是什么原因没有几个人知道。两人在朝廷上总是针锋相对，下了朝又谁都不肯正看彼此一眼。
　　“胡大人见过开启人没有？”李响不明白胡大人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这个朝堂上无人敢提朝堂下却是持续高温的问题。
　　胡季环展眉一笑，提起酒壶给李响满上，“既然有人关心就让他们关心去～”
　　李响随即明白了胡季环的用心，举杯道，“大人高见，下官敬大人一杯～”
　　“李大人尝尝这泡椒凤爪，外头的都没这儿够味，”胡季环把鸡爪放在李响面前的小碟里，声音低沉下来，却依旧平静，“李大人可识得通州苏家？”
　　李响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苏家？下官曾任通州知府有些往来～”难不成胡大人想笼络通州苏家？
　　这苏家盘踞索国东南的世代商人，旗下的镖局、茶庄、客栈、当铺、钱庄、珠宝行……不计其数，这只是台面上的，谁家背地里不藏些见不得的买卖。这苏家可以说是富可敌国。民间常说“东南苏狂，西南张”。这西南的张家早于苏家，实力上占优势，苏家是靠着通州和南部的港口发家，占的是地势上的优势。但这张家依照祖训不参与宫廷斗争，却也因此受了不少打压。苏家现在掌权的是为后生辈，见风使舵，却也如鱼得水，吞了张家不少地盘。现在两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大皇子最早离开皇宫，在几位皇子中数他财产殷实。另外两位也不见的差，而二皇子成人礼后出宫不过七八年，要想短时间赶超那三位皇子就要借力……”
　　“借力……”李响不明白苏家这么大的势力，为什么今天才想到拉拢。
　　“前些年这苏家和张家一样，固执的很，那苏秦起是个狠角却也得受制与家族长老。如今……”胡季环放下筷子倾身靠近李响低声道，“我们帮他压了苏家……”说完坐正继续吃菜，“得了好处自然要报恩……”
　　花香垂首抚琴，看似无心却字字听的真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
　　“近期苏秦起自会投帖到你府上……”
　　“二位大人，花香弹得怎样～”花香摇步而来，香气沁人心脾，扭身坐在了胡季环腿上。
　　胡季环一把揽到怀里，挑起她的下巴，调笑道，“花香是不是换了胭脂……”欲凑上嘴巴去亲花香。谁料花香轻推一下，娇滴滴的道一声“大人讨厌”，就势躲开坐到旁边，给二人斟了酒，“李大人第一次到花香这里来吧，可得好生尝尝我这的花露。”李响听得是满心欢喜，这女子静如仙，媚如妖，胡大人这把年纪，可惜了……
　　胡季环交待了细节，李响记在心里。接下来就只是饮酒聊些朝堂上的琐事，花香偶尔插上几句，倒也不觉的无趣。
　　送走了李响，胡季环已有些微醉，原想和花香云雨一番却力不从心，只好打轿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