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谚秋

9、九、表白

　　三年后，在一无际的碧绿的草原上，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女孩，从远处慢慢走来，碧草随风轻摆，两个人的身影在草丛中忽隐忽现。那少年又长高了很多，身材更加壮实，一件月白色的藏族长袍穿在他身上，趁着他古铜色的脸更加英俊刚毅，眉清目朗，气宇轩昂。而这女孩，也已经长成了一个漂亮姑娘，一双眼睛还象以前一样的清澈明亮，粉嫩的小脸，根本就不像是在草原上生活的女孩子，仍是一袭白衣包裹着苗条的身段，飘逸俊美，恍若仙子。箫玲趴在阿旺嘉措结实的后背上，它是那么宽阔，那么温暖，那么安全，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旺哥哥，你喜欢背着我吗？”“喜欢。” “那以后能永远这样背着我吗？”“嗯，我不太知道，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和你阿爸离开草原，离开西藏了，你们毕竟不是藏族人。”“不会的，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即便走，也让爹爹带你一起走！”阿旺嘉措沉默不语，箫玲又说：“旺哥哥，我给你念一首诗吧，是我最喜欢的。”“嗯，我最爱听你念诗，诗从你的口中念出，就会变得生动起来，就像有了生命一样。”玲儿脸略微一红的笑了，她顿一了顿，开始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写的真好。”阿旺嘉措由衷的说。两个人都沉默着，似乎被诗中始终不愈的爱情和主人公生死相守的决心震憾了……“前面！前面！”趴在阿旺嘉措背上的箫玲突然来了精神，大声的叫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阿旺嘉措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粉红色的格桑花，娇艳的花朵随风摇曳，望不到边，眼前一片明媚，箫玲实在等不及，从阿旺嘉措的背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着跑向花海，阿旺嘉措紧跟着跑了过来，边跑还边说：“玲儿，小心点，别摔了”箫玲跑在花海中，不停的笑啊跳出啊，她是第一次见过这么一大片如此美丽的花，现在她忘了一切，眼睛里只有花。大狗多吉也凑热闹似的在箫玲周围上窜下跳，一幅兴奋不已的样子。阿旺嘉措对花没有太在意，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玲儿，充满了宠爱和怜惜，眼前的玲儿，就像是一只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是那么美丽、那么快乐、那么充满活力，她的身上永远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深深的吸引着阿旺嘉措，令他不能自拔，他觉得自己一刻也离不开她，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可是每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桑杰甲措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就在他的耳边回响起来：“读书可以，但不可以有别的什么事情知道吗？以免日后害人害已！”每次想起这句话，他都会感到心头一冷，以桑杰甲措目前的势力，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第巴为什么会关注他，关注玲儿，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自己还不知道的惊天秘密，他虽然还揣摩不出这句话的含义，但他清醒的意识到，他必须与玲儿保持距离，这样才能保护玲儿不受到任何伤害！三年来他一直在感情的边缘挣扎着，他也知道玲儿对他的感情，这份感情他既不能割舍，也不敢奢望，他就这样与玲儿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他只想默默的陪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幸福的生活，这样也就足够了，他有时也会想象自己看着她嫁作他人时的情景，每到这时他的心就会痛如刀割，他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面对，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这些，只享受着眼前与玲儿朝夕相处的日子，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他就已经幸福无比了。他把身边的花摘下来，编成了一个花环，戴在箫玲的头上，那粉嫩的小脸更显得娇艳无比，阿旺嘉措的目光炯炯的看着箫玲说：“知道你戴上这个像什么吗？”“花仙子？”玲儿调皮的回答他。“不，像待嫁的娇娘。哈哈”玲儿听了脸一红，随即又笑着说：“那新郎是旺哥哥吗？”阿旺听了，笑容顿在了脸上，深潭一样的双眸中又现出那丝忧郁的神情，“你不愿意？”箫玲都起嘴问道。“不是，不开玩笑了，我带你到一个更好玩的地方。”他岔开话题，拉着箫玲向前面跑去，箫玲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湖，湖水清澈见底，都能看到下面游动的小鱼，湖面像镜子一样平静， “太美了，旺哥哥”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阿旺嘉措坐了下来，对箫玲说：“小的时候我常常会一个人到这里来，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想起我的阿爸阿妈，”“他们现在在哪里？？”“我的阿爸已经去逝了，阿妈也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寺里的喇/嘛告诉我说她现在很好。”“那他们为什么不带你阿妈来看你？”“他们说我是佛祖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是佛祖的孩子就不能是你阿妈的孩子了吗？”阿旺沉默不语，英俊的脸上再次浮出忧郁的神情，他双手抱在脑后，躺在了草地上，箫玲也凑到他的旁边，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他本能的向旁边挪了一下，可箫玲却干脆把他的胳膊拿了过来，当成枕头，头又朝他腋下使劲拱了拱，阿旺嘉措这次没有动，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着天空，一双似皎洁的弯月，一双似漆黑的深潭。两人各怀心事。四周除了虫儿的鸣叫，再无别的声音。“玲儿，你喜欢西藏吗？”“喜欢”“人们都向往中原，说那里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你为什么会喜欢荒芜的塞外呢？”箫玲想了想，缓缓地说：“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我喜欢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更喜欢这里的——人！”她深情款款的看向他。
　　又是一阵沉默，每到箫玲要说什么的时候，阿旺嘉措就总是以沉默来应付，箫玲最怕这时又见他那忧郁的眼神，可又被那眼神所散发的魅力深深的吸引。“旺哥哥，给我念首诗吧。”箫玲打破了沉默，阿旺转过头，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刚刚升起的一轮明月，眼前不禁浮现出玲儿纯美的脸庞，随口吟道：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皎白的月亮 ，
　　年轻姑娘的面容 ，
　　浮现在我的心上。
　　箫玲感到一阵暖意袭上心头，这是自他们相识后，阿旺对她最直接的一次表白，她向阿旺嘉措这边转过身，头依然枕着他的胳膊，直直的看着他的线条明朗的侧脸，轻声问阿旺嘉措：“诗里的姑娘是我吗？”阿旺嘉措心里一颤，过了好半天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只是为了合景，不是写任何人。”她沉默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回避她，但她清楚：他心里有她！三年多的相处中，她时刻能够感受到他的爱，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却总是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想走近，可他总会避开。
　　今天她不想再沉默，她要鼓起勇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她想永远的和他在一起，而他又何偿不是呢？他一刻也离不开身边这个女孩，他知道，她已经住在了他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专门留给他的玲儿的，可是，喇/嘛们虽然没有跟他明说他的身份，但他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总有种预感：他的命运好像不是他的，总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在迁制着他，他无法放纵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使他十分痛苦。“旺哥哥，我……”箫玲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有话要对你说！”她鼓起勇气。而他，幽幽的说：“玲儿，有些话还是不说更好……”“不，我一定要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行吗？”她用一种近乎肯求的语气问他。阿旺嘉措俊美的又眸立刻又显出痛苦的神色，他知道，玲儿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挚爱，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得这份爱，可现在，他不能，他对自己的前途一无所知，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不想给玲儿带来痛苦，他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快乐，他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对箫玲说：“玲儿，三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一起长大，在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别无他想，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当成是你的亲哥哥吧。”
　　心，被一刀一刀的割裂，箫玲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能给我一个理由吗？”阿旺嘉措沉默不语，他的心又何偿不在滴血？“理由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把你当成妹妹。”“你骗人！”箫玲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看你的眼睛就知道！”“对不起，玲儿” 阿旺嘉措无力的说。箫玲凄婉的一笑，起身离去，多吉悻悻地跟在她的身后。他看着箫玲背影，痛彻心扉。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玲儿。我只能爱你一世，却无法爱你一时，玲儿，就让我在心里，一直的默默爱着你吧，直到我生命的尽头……”